李純
作為中國第一位女指揮,鄭小瑛老師的知名度很高,她在國家大劇院的音樂會結(jié)束后,等候她簽名留影的觀眾圍成了一個大圓圈,很多人是她的老樂迷,受到了她的音樂啟蒙。
鄭小瑛的一生很豐富,她的出身、文工團的經(jīng)歷、去蘇聯(lián)留學(xué)、多年來為普及古典音樂所做的工作,等等。我想補充一點兒“愛樂女”室內(nèi)樂團的故事。文章中也寫到了“愛樂女”成立的背景——這是一支在中國港臺流行歌曲風(fēng)靡全國,古典音樂處于低谷時期誕生的女子樂團,也是中國第一個志愿者音樂團體。鄭小瑛是這支樂團的指揮。“愛樂女”是女性在中國音樂史上書寫的光輝燦爛的一筆,前后參與的女音樂家有兩百多位,她們?yōu)槠占皣烂C音樂作出了很大貢獻……在此不贅。
在北京,我和“愛樂女”的成員李曉芳見過一次面。李曉芳出生于1955年,今年65歲,在“愛樂女”,她拉中提琴。樂團原來的管家司徒志文去世后,鄭小瑛請李曉芳接任司徒志文的工作,我的理解就是處理外聯(lián)和組織事務(wù)。前幾年,中央電視臺《經(jīng)典詠流傳》請鄭小瑛來錄節(jié)目,想找到當年“愛樂女”的成員,給鄭小瑛驚喜,這事只能由李曉芳操辦了。又要召集老成員,又要瞞住鄭小瑛,可把李曉芳累壞了。不過李曉芳的身體很好,她喜歡游泳,每次可以游1000米,她說,鄭老師覺得她身強體健,才把這一重任交給她。
李曉芳加入“愛樂女”樂團是1994年。她說“愛樂女”是一個“純潔的音樂殿堂”,是一種“至高的精神”,她們無償?shù)乩每臻e時間排練、演出,從不計較勞務(wù)費,單純地為了把美好音樂帶給廣大的群眾。鄭小瑛負責(zé)樂團的排練,像一個大家庭的母親。她說,這在現(xiàn)代社會沒有了,找不到了。
說起“愛樂女”,李曉芳好像回到從前,神態(tài)也變得年輕。有一次排練完,從地鐵出來,她和另一位樂手一起騎車回家,路上下起了雨,她們把塑料袋頂在腦袋上,看不到前面的路多危險啊,于是又把塑料袋挖了兩個眼兒,雨越下越大,“你不頂吧,那雨太大了,氣喘不上來,這是一種什么精神,別人一看,這倆是不是有神經(jīng)病啊?那個高興勁兒啊,排練完,回來挨雨澆了還特高興?!?/p>
“你說這個故事是不是挺感人的?”她哈哈大笑。
由于鄭小瑛是指揮,最引人矚目,后來,很多人說,“愛樂女”是鄭小瑛的“愛樂女”。鄭小瑛就寫了一篇文章《女人最無私——為我的“愛樂女”姐妹們請個功》,她寫道:“‘愛樂女樂團絕不是靠一個人或幾個人,以個人凝聚力把大家凝聚在一起的,‘愛樂女現(xiàn)象其實與中國女性特有的高度使命感、責(zé)任心的大背景有著最直接的關(guān)系。”
鄭小瑛常說“姐妹們”,她有很強的女性意識,但她否認自己是個女權(quán)主義者。關(guān)于“姐妹情誼”,我想作一些補充。姐妹情是文學(xué)作品中常見的主題,作家王安憶很喜歡寫姐妹情,女人如何幫助女人,她的《向西,向西,向南》《天香》等作品細膩地捕捉了女性之間微妙的關(guān)系。王安憶解釋,“女性的命運相當有共同點,而男性多是社會人格,男性之間的交流,不像女性之間的溝通那么私密深入,男人可以在一起喝酒,但不談隱私……女性是感情容量很大的動物?!庇幸粋€觀察是,當一個行業(yè)沒落的時候,留下來的多是女性,女人在困境中互相幫助、合作,共同完成目標,而男人則早早地另覓出路去了。我想,這可能也與所謂的“共同命運”有關(guān)。
不管是“愛樂女”還是鄭小瑛,她們的出現(xiàn),都與當時的時代密切相關(guān)。如果不能理解她們所處的歷史環(huán)境、她們的成長經(jīng)歷,就不能理解她們的行為。
鄭小瑛把“愛樂女”的精神也延續(xù)到了廈門愛樂樂團。為了辦樂團,她從北京來到鼓浪嶼,從地理位置上看,她是從中心搬到了一個邊緣的小島,而且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在廈門的最后一天,我走在鼓浪嶼曲折的石板路上,商店林立,游客成群結(jié)隊,遠處是浩渺無際的海。我想象著當年鄭小瑛踏足這里的情形,那時的鼓浪嶼可比現(xiàn)在僻靜多了。在這里,她選擇了一項事業(yè),也選擇了一種生活,在音樂的道路上,她從未曾停止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