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瑯(喪喪又浪浪)
新浪微博:@喪喪又浪浪
傅行此整個人凝固了。
信息量有點大,但他信了。
祝凱旋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云霧來,更不可能拿她開玩笑,還是結(jié)婚的玩笑。
畢竟也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傅行此很快消化了這個重磅消息,唯一奇怪的是,祝凱旋為什么叫他不要生氣。祝凱旋和云霧來能夠重修舊好,他當然會為兄弟高興,談何生氣。
下一秒,祝凱旋就告訴了他為什么。
“我和云霧來三年前就領(lǐng)證了,我送她去機場那天,我們兩個人去民政局把結(jié)婚證給領(lǐng)了?!?/p>
領(lǐng)證的事情,祝凱旋不是沒有想過要告訴傅行此一聲。憑他們的關(guān)系,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情,他應(yīng)該是要告訴傅行此的。
但每每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他不想聊云霧來,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別人解釋自己這段很沖動、很莽撞,甚至可以說是很不負責(zé)的婚姻。
他一次次想訴說,又一次次憋回去,最終將其深埋心底,再也沒有吐露的欲望。
幾個月前,傅行此舉行婚禮之際,祝凱旋差點就要說了。
傅行此挑選伴郎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祝凱旋。當時祝凱旋問了他一個問題:“我要是比你先結(jié)婚了,你還讓我給你當伴郎嗎?”
現(xiàn)如今傳統(tǒng)習(xí)俗比從前松動不少,但是,一般情況下,伴郎伴娘的第一人選仍是未婚人士。
所以,嚴格來說,他不符合伴郎的標準。
“當啊,都什么年代了,誰還信封建迷信那套。”傅行此不屑一顧,說到這個,他先預(yù)定了祝凱旋的伴郎,“等你結(jié)婚,你記得找我給你當伴郎。”
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結(jié)婚的時候,身邊是最愛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
雖然得到了傅行此表示不介意的保證,不過保險起見,祝凱旋還是裝作不經(jīng)意地咨詢了幾個長輩,然后得到了一致的答案:“如果只是領(lǐng)證就沒關(guān)系,沒走過婚禮儀式的人能當伴郎伴娘?!?/p>
鄧華風(fēng)只當祝凱旋這么問是在打別的主意,還鄭重其事地警告他:“你結(jié)婚的時候,可不許讓行此給你當伴郎啊。他在你前頭結(jié)婚了,再給你當伴郎,不吉利?!?/p>
于是乎,祝凱旋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xù)向傅行此隱瞞了自己領(lǐng)證的消息。
而對云霧來來說,知道祝凱旋能給傅行此當伴郎,那她當然也無須擔心自己當伴娘的問題。
所以,他們這一對夫妻,就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傅行此和宴隨當了伴郎伴娘。
傅行此面無表情地在祝凱旋的面前坐了足足有十幾秒鐘,其間,什么話也沒說。到最后,他抬起了雙手,兩只手都比了表示鄙夷的拇指向下。
祝凱旋提醒他:“說話算話,答應(yīng)了不生氣的?!?/p>
傅行此不但生氣了,還無視祝凱旋“暫時保密”的要求,扭頭就發(fā)了條微信,把消息告訴了老婆。
宴隨正在給一個“塑料姐妹花”慶生,收到微信,直接從Party離開了,前來尋找兩人。
她還從Party上順來了兩瓶紅酒,用來慶祝。
夫妻倆態(tài)度高度統(tǒng)一,一個軟磨,一個硬泡,就差把刀架在祝凱旋的脖子上,非要跟著他一起去找云霧來。
怕祝凱旋半路跑掉,所以到了停車場,宴隨沒上老公的車,而是跟著祝凱旋上了他的車。
祝凱旋對這兩個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問傅行此:“老婆都不要了?你是人嗎?”
傅行此無視了他的問題,只問道:“云頂水岸?”
云頂水岸就是婚房所在的小區(qū)的名字,前幾年祝凱旋忙里忙外地準備婚房,傅行此當然是知道的。
等綠燈的間隙,祝凱旋給云霧來發(fā)了條短信告知她:“行此和小隨兒知道了,現(xiàn)在過來看你。”
宴隨在副駕駛座上看到了,表情可謂是一言難盡:“你們聊天,用短信?”
“復(fù)古?!弊P旋說著把手機鎖屏,放到了中控臺。
“是壓根沒加微信吧?!毖珉S一語道破。
祝凱旋無言以對。
收到祝凱旋的短信的時候,云霧來才剛剛解決完晚飯。
前頭的時間,她一直在房子里四處轉(zhuǎn)悠,以至于忘記了時間。
不難看出來,祝凱旋在這套房子的裝修上費了很多的心思。很多細節(jié),她甚至早就已經(jīng)忘了,看到,才又記起來他們確實這么說過,也記起了當時他們說這些話時的場景和模樣。
她仿佛看到了幾年前他為他們的未來努力的樣子。
她的心臟一陣鈍痛。
祝凱旋一行三人到得很快。
宴隨第一個進門,她先是被玄關(guān)墻上的巨幅合照吸引了目光,愣住了。
她只當這里是祝凱旋一處不常住的住所。
傅行此后進門,給她解答:“這是阿凱準備的婚房。”
“婚房都準備好了?”宴隨明白了,這才記起跟云霧來打招呼,過來輕輕抱了她一下,調(diào)侃道,“祝太太,你非常不厚道哦?!?/p>
云霧來給祝凱旋當了幾年的老婆,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
宴隨說“祝太太”的時候,祝凱旋剛好最后一個進門來。他兩只手各拿了一瓶紅酒,換成一只手拿,反手關(guān)上了門。
兩人的視線交錯,然后各自若無其事地移開。
“抱歉,阿隨。”云霧來拍拍宴隨的肩,“我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p>
憑祝凱旋和傅行此鐵到恨不得穿同一條褲子的交情,云霧來怎么都沒想到他居然不知情。
上次回來,她只當傅行此和宴隨是顧及她和祝凱旋關(guān)系微妙,才絕口不提他們已經(jīng)領(lǐng)證的事情。
傅行此接過話頭:“這幾年來,他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告訴過我,裝了這么久的單身狗,我一直到今天才知道。”說著說著,他忍不住來氣,“結(jié)婚都不告訴我,這種朋友要來有什么用,不如絕交算了。”
“那你趕緊走,我本來也沒邀請你過來?!弊P旋從后面走過來,徑直繞過隔斷,往客廳去了。
他將兩瓶紅酒擺上餐桌,只招呼宴隨:“小隨兒,坐,就當這是自己家里?!?/p>
傅行此當然是不可能走的。
四人一塊在長西餐桌前坐了下來,開了紅酒,聊著天。
有關(guān)這些年來祝凱旋與云霧來的愛恨情仇及相關(guān)細節(jié),傅行此和宴隨夫妻倆先前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這會兩人沒再多問,只是不動聲色地調(diào)動氛圍,說些輕松的話題,避免某對分居幾年的夫妻尷尬。
云霧來話不多,她一直不是愛熱鬧的性格,現(xiàn)如今,她和祝凱旋關(guān)系不正常,她更吝嗇講話。
不過,這個氛圍讓她感到非常自在。她像是漂泊了太久,終于回到久違的溫暖港灣,渾身都松懈下來。
宴隨在Party上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酒勁上來,她懶懶地靠在云霧來的肩膀上,也不說話了。
兩人一起看著對面兩個男人開啟互懟模式。
宴隨笑起來,問云霧來:“云霧,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就暢想過這樣的生活。”
云霧來怎么會不記得。
云霧來,祝凱旋,宴隨,傅行此。
情人和朋友。
青春年少的時候,他們一起想過的未來不過如此。青春的愛情和友情燦爛依舊,大家住得很近,隔三岔五一起聚聚,喝喝小酒、聊聊天,熱熱鬧鬧。
遙遠的記憶很鮮活,鮮活到云霧來至今還能清晰地回想起那時候的心理活動。
宴隨提議:“我們可以買一棟房子,住到一起,那就特別熱鬧?!?/p>
云霧來表示同意:“可以,我們再養(yǎng)些貓貓狗狗?!?/p>
傅行此壞笑著看祝凱旋一眼:“我是隨便,估計凱子做不到。”
祝凱旋果然不答應(yīng):“當鄰居就夠了?!?/p>
宴隨不解:“為什么不要住一起?”
他和傅行此兩個明明就像連體嬰兒一樣,巴不得二十四小時待在一塊,她本以為他們特別向往一起住的生活。
祝凱旋:“不方便?!?/p>
“有什么不方便?”宴隨追問。
而這個時候,云霧來已經(jīng)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祝凱旋為什么不同意了。雖然她和宴隨同歲,但好歹比宴隨高出兩屆,懂的事情也更多。
還不是因為男生滿腦子的不健康思想,一旦住在一起,會很有局限性。
而傅行此之所以說“隨便”,是因為他有個傅明灼要養(yǎng)。把妹妹養(yǎng)大之前,他不可能過二人世界,所以才不在乎同一個屋檐下再多兩個人。
祝凱旋在云霧來嫌棄的眼光里摟過她的脖子,把臉靠到她的頭頂,笑瞇瞇地對宴隨說:“乖,別問,等你長大就懂了。你看你云霧姐姐,她就不問?!?/p>
這天,四個人聊到很晚才散。兩個男人一塊收拾了桌子,傅行此和宴隨夫婦倆起身離開。
祝凱旋提上垃圾,和云霧來一起走到玄關(guān)處送人。
傅行此只當祝凱旋是要下樓丟垃圾,朝他伸手:“垃圾給我。”
祝凱旋踢開拖鞋,三兩下?lián)Q好了鞋子:“我自己丟?!?/p>
宴隨明白過來了:“你要走?”
“嗯。”祝凱旋應(yīng)道。
傅行此:“你不住在這?”
祝凱旋再度“嗯”了一聲。
傅行此忍不住想罵人了,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把祝凱旋往屋子里用力一推,然后砰的一聲,把門從外頭給關(guān)上了。
祝凱旋不設(shè)防,趔趄著往后倒退,手里的垃圾散了一地。
云霧來同樣沒料到傅行此會來這一招,加上不勝酒力,反應(yīng)能力慢半拍,眼睜睜地看著祝凱旋后退,撞到自己身上。
等到站穩(wěn),兩人一個往前走,一個往后退,拉開距離。
氣氛有些微妙。
祝凱旋問道:“還好嗎?”
倒退過程中,他記得自己踩到了她的腳,男式皮鞋的鞋跟堅硬,怕是踩痛她了。
“沒事。”她完全沒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就算說痛又能怎樣,又不是以前能讓他親親、抱抱、舉高高安慰一通了。
反正過會就不痛了。
祝凱旋沒說信,也沒說不信,他“嗯”了一聲,開始蹲下身撿地上散落的垃圾。
他一邊快速把垃圾扔到垃圾袋里面,一邊說:“跟我爸媽說過了,你明后兩天有什么安排?”
云霧來回答說:“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不過晚上都有空。”
“后天晚上不是有個派對?”祝凱旋抬起頭來看她。
后天晚上,QC將舉行一場性質(zhì)比較休閑的游輪派對,邀請了不少娛樂圈的明星、時尚圈人士和當?shù)氐纳鐣鲄⒓印?/p>
云霧來說:“不去也沒多大關(guān)系。”
“還是去吧,明天晚上去我家好了?!?/p>
“哦,好啊?!?/p>
祝凱旋重新低下頭去,很快將垃圾收拾完畢。他站起來,說:“那準備一下,我明天下午四點過來接你。”
“嗯。”云霧來看了他一小會,問道,“你父母喜歡什么?”
祝凱旋說:“不用操心,我會買?!?/p>
“嗯,也行?!彼_實不擅長處理這些煩瑣的人情世故。
祝凱旋告別:“先走了?!?/p>
云霧來一句話讓他轉(zhuǎn)身的動作定?。骸澳愫攘司疲趺椿厝??”
剛才那會,他只淺淺地啜了幾口酒,很清醒,但也是喝了。傅行此他們提前叫了代駕,而他沒叫。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不會準備自己開車回去吧?
問題問出來,她有點后悔,因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說這種話實在是太曖昧了,很像是在委婉地邀請他留下來過夜。
祝凱旋很明顯也想到了更深層的東西,他沒有回答她,有些狐疑的目光在她的臉上來回逡巡,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霧來佯裝沒感覺出來,不經(jīng)意地澄清道:“你喝了酒,還是打車吧,安全?!?/p>
“嗯?!彼崎_視線,“我是準備叫車的。”
她已經(jīng)有五年不常在國內(nèi),壓根不知道國內(nèi)現(xiàn)在對酒駕管得有多嚴格。
話題到這里就終結(jié)了。
“走了?!?/p>
“嗯?!?/p>
然后是很克制的關(guān)門聲,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他離開的動靜幾乎微不可聞。
房子里恢復(fù)只有一個人的狀態(tài),云霧來慢慢地靠到了隔斷上,面對著巨幅合照墻,腦子里閃過很多從前的畫面。
她不想繼續(xù)回憶下去了,但是,也許是因為喝醉了,她的腳被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良久,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把后腦勺也靠到了墻上,然后閉上了眼睛。
第六章
初吻
第二天傍晚四點,祝凱旋準時去云頂水岸接云霧來。
云霧來已經(jīng)打扮好了,妝容清淡,頭發(fā)用直板夾拉直了,綁了個低低的馬尾;衣著也選了簡單大方的款式,白色毛衣配上直筒牛仔褲,外面套了件灰粉色的呢子大衣,腳上踩了雙平跟靴,整個人看起來很溫順,是家長會喜歡的乖乖女模樣。
“我這么穿可以嗎?”她詢問祝凱旋的意見。
“可以。”他看出她的緊張,安撫道,“隨意一點就行,他們沒有那么多要求?!?/p>
有要求也沒用,生米都煮成熟飯三年了。
一路上,兩人沒說話。等開進小區(qū),他終于打破一路的沉默:“見了他們得叫爸媽,知道的吧?”
云霧來正處于神經(jīng)緊繃狀態(tài),難免說話比較沖:“廢話,我又不傻?!?/p>
難不成她會蠢到上去喊一聲“叔叔、阿姨”?
祝凱旋忍俊不禁:“那誰知道呢。”
他一笑,車里的氛圍輕松不少。
鄧華風(fēng)和祝杭也已經(jīng)為了今天這場千盼萬盼才盼來的兒媳婦見面會忙活了一整天,早早地就把院落門和房屋的大門都打開了,聽到汽車開進來的聲音,雙雙從屋里面迎了出來。
祝凱旋把車停下,最后安撫云霧來:“別緊張?!?/p>
鄧華風(fēng)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湊到副駕駛座這邊的窗戶邊上來了,透過黑漆漆的隱私玻璃往里頭張望,像在看什么國寶。
這么一來,云霧來不好開門了,怕會撞到婆婆大人。
祝凱旋先下了車,把鄧華風(fēng)拉遠一些:“鄧女士,你身為婆婆,能不能矜持一點?”
鄧華風(fēng)沒好氣地埋怨他:“你要是三年前帶來,我確實要擺一擺當婆婆的架子,現(xiàn)在我還管什么矜持不矜持,能見就不錯了?!?/p>
“這不是帶來給你看了?”祝凱旋說著,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云霧來深吸一口氣,下了車。
她懷著幾分忐忑,叫道:“媽媽?!比缓?,她又看向不遠處的祝杭,“爸爸?!?/p>
“欸、欸、欸,霧來,你好?!编嚾A風(fēng)連聲應(yīng)著,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個厚厚的紅包來給她,“這是改口紅包,早該給你的?!?/p>
他們越是熱情,云霧來越是內(nèi)疚,拖了這么久才來見公婆,讓她有種“等別人大學(xué)都畢業(yè)了,才給人家發(fā)小學(xué)畢業(yè)證”的感覺,哪里還好意思接改口紅包。
祝凱旋徑直拿過,塞進她的大衣口袋里。他的手沒拿開,順勢改為摟著她的腰的姿勢,親昵地低下頭去,催促道:“還不趕緊謝謝爸媽?!?/p>
他突然來這么一下,云霧來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但她很快明白過來,他的父母絕不可能接受他們的現(xiàn)狀,他們需要在父母面前裝作親密和恩愛的樣子。
于是,她立刻配合地說:“謝謝爸媽?!?/p>
鄧華風(fēng)笑瞇瞇,祝杭也笑瞇瞇。他們先前對兒子兒媳的現(xiàn)狀有所懷疑,但現(xiàn)在疑慮消了大半。
祝凱旋擁著云霧來走到車后,打開后備廂,里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禮品:“爸,媽,這是霧來給你們準備的禮物?!?/p>
鄧華風(fēng)其實猜到這些禮品多半是兒子準備的,不過還是對云霧來一頓狂夸,夸完,說:“回家里來,不用這么客氣的。”
云霧來上大學(xué)的時候見過祝凱旋的父母一次,當時他們還在帝城讀大學(xué)。鄧華風(fēng)和祝杭從國外旅游回來,買了到帝城的機票來看兒子。
祝凱旋勸說了很久,云霧來才勉強答應(yīng)一起去見他父母。
那一次見面,鄧華風(fēng)和祝杭也對她很熱情,但是態(tài)度比起現(xiàn)在要疏離許多,明顯帶了客套的成分。
見過他們,云霧來就對祝凱旋說了自己的感受:“我覺得你爸媽好像不是很喜歡我?!?/p>
祝凱旋一直安慰她,說她多想了。
其實,云霧來說不出鄧華風(fēng)和祝杭具體哪里不喜歡她。他們明明很照顧她,言辭溫和,沒有說任何一句讓她難堪的話,臨走時給了她紅包,還一個勁地叮囑祝凱旋不要欺負她。
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父母雙亡,家境普通,確實高攀了祝凱旋。
連她自己都知道不配,更何況是祝凱旋的父母。
而這一次,云霧來可以感覺到,鄧華風(fēng)和祝杭是真心接納了她,把她當作一家人來關(guān)心、問候,盡管因為彼此還不熟悉,大家免不了有些客套,但是,那曾經(jīng)讓她如芒在背的距離感再也無處尋覓。
也許是因為她現(xiàn)在事業(yè)上有所成就,未來可期,縮短了與祝凱旋之間的距離。
也許是因為她和祝凱旋已經(jīng)是夫妻,板上釘釘,沒有回旋的余地,他的父母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不管是因為什么,這一次的見面都稱得上是很成功。
不過,老天似乎見不得她見家長的過程這般平平無奇,于是隨手一揮,給浮華的人間添上一點戲劇化效果。
一頓飯吃到一半,外面下起了雨,風(fēng)聲呼嘯,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來,猛烈地敲打著窗戶。
雨越下越大,短短半分鐘之內(nèi)就變成了暴風(fēng)雨。
“怎么下這么大的雨啊?!编嚾A風(fēng)把一塊魚肉夾到云霧來的碗里,因為雨聲過大,她不得不加大說話的音量,以此保證自己的話可以被聽到,“那你們今天別回去了,在這里過夜吧?!?/p>
鄧華風(fēng)說得輕松,對她而言,“那你們今天別回去了,在這里過夜吧”和“怎么下這么大的雨啊”一樣,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話而已。
殊不知,她給她兒子和兒媳的心靈帶去了多么沉重的震撼。
祝凱旋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和云霧來已經(jīng)好幾年沒怎么待在一塊,居然還保持著用眼神交流的默契。
云霧來:我不想住在這,你快點找個借口跟你媽說。
祝凱旋:我能有什么借口,你怎么不找?
云霧來:這是你媽,找什么借口,你問我?
祝凱旋:你自己不會說?人家現(xiàn)在對你比對我還親。
他們沉默了大約有兩秒鐘。在這兩秒鐘時間里,鄧華風(fēng)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了,她慈愛而欣慰的眼神冷下來,夾帶了濃濃的探究,詢問道:“怎么了?”
兒子與兒媳之間的關(guān)系重新變得可疑起來。
祝凱旋靠不住,云霧來只好主動說:“我沒有換洗衣物?!?/p>
“這沒什么,我拿一套新的給你?!编嚾A風(fēng)說。
祝凱旋幫腔:“你的衣服,她怎么穿?”
“怎么不能穿了?媽媽也是很時髦的好不好?”鄧華風(fēng)聽出來了,祝凱旋的意思是說她老了,她最討厭別人說她老,“晚上睡覺穿,又不是去走秀,舒服就好了。再說,你拿T恤之類的給她穿也行啊?!?/p>
祝凱旋繼續(xù)說:“她還要卸妝?!?/p>
他知道這借口站不住腳。
果然,鄧華風(fēng)見招拆招:“我有啊,護膚品我也有。”她眼神里的探究更深,加重了語氣,“結(jié)了婚,在婆家這里住一晚上也是應(yīng)該的吧?!?/p>
云霧來這個時候才想到,其實她完全可以說自己晚上還有聚會或者工作要忙,但是一開始沒說,被駁回了兩個借口之后再說,一定會顯得蒼白無力,漏洞百出。
于是,在這里過夜的事就此被拍板定下來。
云霧來味同嚼蠟,夾起鄧華風(fēng)夾來的魚肉,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吃。
鄧華風(fēng)把鯽魚身上最好的肚子上的肉給了她,但她特別討厭吃那塊軟乎乎、滑溜溜的肉,每次咬到,她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只是婆婆一番好意,她就這么丟掉似乎很不禮貌。
她默默地把邊緣那塊肉剩了下來,用筷子夾到一邊,打算最后再想辦法解決。
突然,一雙筷子伸進了她的碗里,夾走了那塊肉。
云霧來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去,就見祝凱旋神態(tài)自若地把魚肉放進自己的嘴里,咀嚼幾下,咽了。
他完全沒有嫌棄這是她吃剩下的東西,還沾了幾顆飯粒,賣相極差。
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惡心。
這點舉動放到從前,算不了什么,但是放到現(xiàn)在,意義大有所不同。
“她不喜歡吃‘邊緣肉’?!弊P旋對父母解釋說。
鄧華風(fēng)自己被丈夫?qū)櫫税胼呑?,完全可以接受自己的兒子也把別的女人寵得無法無天。
男人就是要寵老婆。
鄧華風(fēng)當然知道自家兒子是什么德行,絕對不是可以接受別人吃剩的東西的人。如果是演戲,那他犧牲未免也太大了。她心里有關(guān)兒子和兒媳真實關(guān)系的疑慮幾乎全部消失了,笑瞇瞇地看著兩人,看不夠似的。看了一會,她石破天驚地來了一句:“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生小孩?”
沒人說話。
云霧來頭也沒敢抬,唯恐繃不住面部表情而讓鄧華風(fēng)看出端倪來。她在桌底下踢了祝凱旋一腳。
她的意思是讓祝凱旋找借口拒絕。
結(jié)果,祝凱旋很淡定地說:“在努力?!?/p>
雖然他的語氣很敷衍,但是他的態(tài)度還算積極,這讓鄧華風(fēng)很是滿意。她笑開了花,恨不得他倆今晚就能造個人出來。
既然說到孩子,祝杭也發(fā)了話:“如果有了小孩,你們打算怎么辦?總不能繼續(xù)分隔兩地吧?”
沒人說話。
云霧來再度踢了祝凱旋一腳。
祝凱旋就跟個壞了的鐘表盤似的,非要撥一下才肯動:“有了再說?!?/p>
盡管祝凱旋先前和二老說好,不要干涉他們的自由,但是,一旦開了口子,當父母的哪里還停得下來。祝杭忍了一會,沒忍住,接著問:“你看你們結(jié)婚也三年了,婚禮是不是得補辦一下?”
云霧來再踢。
祝凱旋還是那副敷衍的腔調(diào):“嗯,有空了辦?!?/p>
祝杭開始放飛自我:“還有,我聽說這次QC的秀場過后,會留一個環(huán)節(jié)公開霧來就是My Bride背后的設(shè)計師,那不如我們帷風(fēng)也把你們兩個的關(guān)系公開說明了,你們看怎么樣?”
他是商人,自然不想放過雙贏的好事,一旦公開,勢必是一段佳話,對帷風(fēng)的企業(yè)形象大有益處,等于是打了個活廣告。
這次祝杭的問話一結(jié)束,不等云霧來踢人,祝凱旋就回答了:“隨你吧?!?/p>
隨你個頭。云霧來腹誹。
原本以為暴風(fēng)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但一直到晚飯結(jié)束,暴雨都沒有減弱的趨勢,在戶外編織起一張密密麻麻的天羅地網(wǎng)。
晚飯過后,鄧華風(fēng)拉著云霧來一起去到一個小房間里面。
云霧來被滿目的紅色和黃色深深地震撼了。
紅色的是一摞又一摞的百元大鈔,黃色的是各式各樣的黃金首飾,她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現(xiàn)金和黃金。
鄧華風(fēng)獻寶似的帶著她走近:“霧來,這個是爸爸媽媽給你的聘禮。晚了三年,希望你不要介意?!?/p>
“我哪有資格介意,是我們沒有告訴你們?!痹旗F來搖頭,“我沒有父母,所以也沒有嫁妝,你們不用給我聘禮?!?/p>
“沒關(guān)系呀?!编嚾A風(fēng)拉住她的手,“以后阿凱的爸爸和我就是你的爸爸媽媽了,沒有嫁妝沒有關(guān)系,但是,聘禮是代表我們家的態(tài)度,一定要給你的。”
云霧來說不出話了,心里的內(nèi)疚幾乎要翻涌出來。
眼前的女人對她真心實意,而自己跟她的兒子聯(lián)手欺騙她。
鄧華風(fēng)不知道她內(nèi)心的煎熬,再度拍拍她的手:“沒關(guān)系。啊,到時候整個祝家都是你們的,爸爸媽媽沒有別的要求,只想你們兩個好好的?!?/p>
而此時此刻的客廳里,祝凱旋遞給祝杭兩張紙。
“什么?”祝杭問。
祝凱旋說:“你自己看?!?/p>
是兩份婚前協(xié)議,都已經(jīng)簽好了云霧來的名字。協(xié)議聲明,一旦兩人離婚,她將自愿放棄祝家所有的財產(chǎn),不會帶走任何一分屬于祝家的錢。
祝凱旋的那一欄,還是一片空白,他尚未簽上自己的名字。
祝杭萬分意外,緊張地瞥了一眼婆媳倆所在房間的方向,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讓她寫的?”
“沒,她主動給我的?!弊P旋淡淡地說,“你們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她真的沒圖我的錢,而且她現(xiàn)在自己也挺有錢的?!?/p>
他沒過問過云霧來的財務(wù)情況,不過憑她現(xiàn)如今在QC的地位,想必也是個富得流油的富婆了。
最開始知道祝凱旋沒有簽婚前協(xié)議的時候,祝杭的確有很多的不放心,現(xiàn)在知道云霧來主動寫下婚前協(xié)議,他這個當公公的又覺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祝凱旋看出父親的躊躇,好笑道:“要不要?不要的話,我撕了?”
祝杭從座位上站起身,把紙搶了過去:“人是會變的,你別說你爹世故,我拼了一輩子打下江山,真的不容易。有朝一日有個什么意外,你哐一下分給別人半壁江山,我在地底下都忍不住要來找你拼命?!?/p>
祝凱旋樂了:“不是爺爺打下的江山嗎?你就是繼承了他的而已?!?/p>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而且你爺爺打的時候,我也出了不少力。”祝杭振振有詞地說。
祝凱旋點頭:“行,那你收好,今晚能睡個踏實覺了吧?”
祝杭氣得作勢要打他:“你這叫什么話?我又不是小氣的人。只要你們倆好好的,只要她是你老婆,我隨便你怎么給她花錢,買房、買車、買游艇、買飛機都可以,我一句話都不會多說?!?/p>
四人后來又在樓下說了一會話,祝凱旋帶著云霧來去了房間。
說來也好笑,等他們上樓,窗外的雨突然就小了下來,好像專門耍他們兩個玩似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會,祝凱旋問:“還走嗎?”
云霧來毫不猶豫:“走?!?/p>
又互相瞪了一會,云霧來問:“你去說?”
祝凱旋不肯:“要說,你說?!?/p>
云霧來偃旗息鼓:“那算了?!?/p>
她第一次到祝凱旋的房間里來,這是他獨立之前住的地方,所以,這是一間屬于年輕男孩子的房間。墻上貼了不少籃球明星的海報,釘了球衣,櫥柜里擺了大大小小的模型,有變形金剛、汽車、飛機……
從前她和他視頻通話的時候看到過幾次,但是和親眼看到還是有所不同。她站在這里,仿佛走回了他的青春,也走回了自己的青春。
門外傳來敲門聲。
是鄧華風(fēng)送了換洗衣物和卸妝品、護膚品過來,她還拿來了好幾本大大的相冊:“霧來,你要不要看阿凱小時候的照片?”
“又看什么照片??!”祝凱旋很不想讓云霧來看的樣子。
“我又沒有說讓你看?!编嚾A風(fēng)跟兒子和兒媳說話完全是兩副不同的嘴臉,“霧來,你想看吧?”
鄧華風(fēng)滿臉期待,云霧來怎么忍心拒絕,而且祝凱旋的反應(yīng)很有趣,令她也有點好奇:“好啊。”
鄧華風(fēng)就開開心心地拿著相冊進來了。她拉著云霧來在沙發(fā)上坐下來,翻開其中一本,一邊看,一邊給云霧來解說。
“這是他出生第一天拍的照片,我看到都嚇傻了。我說我跟他爸也不丑啊,怎么就生出這么丑的小孩來,差點讓我哭岔氣,一直問醫(yī)生有沒有弄錯,這一定不是我的小孩?!编嚾A風(fēng)指著一張皺巴巴的“小老頭”照片,忍俊不禁,“幸虧沒扔,養(yǎng)著養(yǎng)著好看起來了。”
確實丑。云霧來在心里舉雙手雙腳贊同,絕對能排在她見過的最丑的小孩的前三名。
——雖然她也沒見過幾個剛出生的小孩。
祝凱旋坐在空空如也的寫字桌前玩手機,時不時在老媽的說話聲中,抽空看兩人幾眼。
鄧華風(fēng)說著說著,從照片后面拿出一張照片來:“霧來,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一個男孩子渾身赤裸,正在啼哭,被放置在一塊長毛地毯上。
照片右下角寫著三個剛勁有力的小字:滿月照。
“媽,你怎么又來了,不是都讓你收起來了嗎?”祝凱旋不滿地控訴。
“給你老婆看看怎么了,又不是別人。”鄧華風(fēng)理直氣壯地反駁,然后向云霧來告狀,“他不許我給別人看他沒穿褲子的照片,非要我都收起來。你看,他滿月了是不是就好看多了,我這個時候才能接受他是我兒子?!?/p>
云霧來的視線停留片刻。
嗯,小時候的祝凱旋。
往后的照片,祝凱旋慢慢長大,五官長開了,再也不見剛出生時丑不拉幾的小老頭樣子,但穿得煞是粉嫩,根本看不出是個男孩子。再后來的很多照片,他甚至直接扎了小辮、穿上了裙子。
云霧來終于明白為何祝凱旋那般排斥他母親展示他的照片了,原來這相冊根本就是他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對于亂給兒子打扮的行為,鄧華風(fēng)理直氣壯:“我想生個女兒,誰知道生了個小子。沒辦法,我又不敢生二胎,再說,就算生了,也不能保證是個丫頭,我只能折騰他?!?/p>
一直等到他三四歲,性別意識開始覺醒,他才終于換回了男生的穿著打扮。
“小時候可不聽話了,一點粉色都不肯碰。有一次給他買了件衣服,就一個商標是粉紅色的,他都跟遭受了什么奇恥大辱似的,又吵又鬧,寧可光膀子,都不肯穿?!?/p>
云霧來想象著那幅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祝凱旋這些年來堅決不肯碰任何粉粉嫩嫩的顏色就是拜他媽媽所賜,大概是種應(yīng)激反應(yīng)。
鄧華風(fēng)再翻一頁,突然啪的一聲,如臨大敵地把其中一張照片給蓋住了。
盡管她動作很快,不過云霧來還是看清楚了。
那張照片上,祝凱旋正在和一個穿了花裙子的小姑娘親親。
鄧華風(fēng)唰地翻過一頁,佯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鎮(zhèn)定自若地繼續(xù)給云霧來講解。
祝凱旋都不用看,光聽聲音就可以猜出來,他媽“翻車”了,他友情提醒道:“后面還有一張?!?/p>
那個小姑娘是他的鄰居。小的時候,兩個人總是一起玩,兩家大人也開玩笑說要定個娃娃親。不過,后來等到七八歲的時候,那個小姑娘開始長殘,越長越丑,這可把鄧華風(fēng)愁壞了,一看那小姑娘還是三天兩頭跑家里來找祝凱旋玩,她生怕人家真的成了她兒媳婦,嚇得鼓動祝杭搬了家。
臨走前,她演技爆棚,假惺惺地表達對小姑娘一家的不舍。
鄧華風(fēng)眼見云霧來神色如常,但是,她很怕兒媳婦只是表面淡定而內(nèi)心在抓狂,指不定一會還要跟兒子吵一架。她不敢繼續(xù)給云霧來看照片了,啪地把相冊合上了:“不早了,我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休息?!?/p>
“媽媽,你這么早就睡覺了?”云霧來還沒看夠。
這才晚上八點多。
鄧華風(fēng)說:“不早了,洗漱一下也得九點了?!?/p>
——雖然她平時都是十一點以后才睡覺的。
云霧來意猶未盡地朝她伸手:“媽媽,相冊可以給我看看嗎?我看完了,明天還給你。 ”
鄧華風(fēng)抱緊了相冊不肯松手:“霧來,小時候的事情,玩呢,你可千萬別當真啊?!?/p>
說完,她也不等云霧來再說什么,當機立斷地離開了,把殘局留給了兒子收拾。
鄧華風(fēng)離開后,房間里一片寂靜。祝凱旋低著頭玩手機,過了大約兩三分鐘,他實在無法忽視那道視線了,抬起頭來與之對視:“干嗎?”
云霧來搖頭,站起來:“我去洗澡了?!?/p>
她洗完澡出來,祝凱旋還在那玩手機。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來:“你今天睡哪?”
“床上?!弊P旋說得很干脆。
這是他的家,旁邊是他的老婆,他瘋了才會去睡沙發(fā)。
云霧來催促:“那你快點去洗澡,早點睡覺?!?/p>
“你先睡?!弊P旋的世界里沒有九點鐘睡覺的可能。
云霧來:“我困了?!?/p>
祝凱旋就奇怪了:“那你先睡好了啊,我又沒攔你。”
云霧來寸步不讓:“你晚點上床會吵醒我。”
因為今天要來拜訪祝家,她昨天一整個晚上都沒怎么睡好,今天白天也沒睡,一直處于精神緊繃的狀態(tài),現(xiàn)在才終于松懈下來。
她又睡眠淺,一會她睡著了,他再上床來,她一定會被吵醒。
她以前也這樣,自己睡了,就非要他也睡。
當然,如果她不睡,那他也別想睡。
她就是這么“雙標”。
祝凱旋盯著她看了一會,終是妥協(xié),站起來走進了浴室。他洗澡很快,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
她還在那吹頭發(fā)。
他掀開被子上了床。
云霧來在吹頭發(fā)的間隙里抬頭看他,看到他自覺地睡到右邊,才默不作聲地移開視線,專心吹頭發(fā)。
她習(xí)慣睡左邊。
她的頭發(fā)又長又多,足足吹了半個小時才吹干,而他的頭發(fā)早就自然干了。
她把吹風(fēng)機一丟,試著按了幾次開關(guān),才成功把所有燈都熄滅,然后也摸索著上床來了。
祝凱旋關(guān)閉了手機,將它放到床頭柜上。
兩人之間大概隔了能容納兩個人的間距,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
房間里很靜、很靜,能聽到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彼此的呼吸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祝凱旋仍是沒有絲毫睡意,正打算去撈床頭的手機消磨時間,就聽到她問:“你不是說你的初吻是給我的嗎?”
祝凱旋動作停住,收回了手,反問:“你這是在吃醋?”
“這跟吃醋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沒那么無聊?!痹旗F來側(cè)頭看他,“重點是你不能騙我吧?”
“小時候的吻也算?”
“怎么不算?”
這話說得……難道小時候的他不是他?
祝凱旋一派從容:“我連她叫什么名字都不記得了,如果不是有照片,我根本就不記得有這么個人?!?/p>
接著,他還要倒打一耙:“說不定你小時候也跟別人親過,還跟別人玩過家家拜過堂。”
“我沒有。”云霧來否認得擲地有聲。
祝凱旋不講道理:“你怎么知道沒有,你不記得了而已?!?/p>
“就是沒有?!?/p>
“誰知道呢?”
“至少我只是‘誰知道呢’,而你是證據(jù)確鑿。”云霧來反唇相譏。
他終于不說話了。
認輸了嗎?
哼,小時候是流氓,長大了當騙子。
贏得勝利,她出了一口惡氣,心里稍微舒坦一點,閉上眼睛準備睡了。
旁邊有翻身的動靜,而且根據(jù)床墊的凹陷可以判斷他是沖著她的方向來的。
她突然意識到,在這樣的夜里,他們聊的話題似乎太過火了些。
她睜開眼睛,眼前落下一道黑影,他的臉懸在她的臉上方。
黑夜里,他那雙桃花眼亮得驚人,她在里面看到危險的信號。
云霧來心里一慌,虛張聲勢地問道:“干什么?”
話音剛落,他拉住她想扯被子的手,然后不管不顧地低頭吻下來。
她的神志瞬間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大腦一片空白,失去思考的能力。
他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吻她的動作很粗魯,她非常確認他就是故意要弄痛她,但他拉著她的手一點點地十指交纏,又給她正被溫柔對待的錯覺。
窗外的雨又變大了,風(fēng)不停地把雨水拍打在窗玻璃上。嘈雜聲中,她依然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膛跳動的聲音。
分開的時候,雙方的呼吸都很急促。
他將手撐在她的腦袋兩側(cè),居高臨下地看過來:“我的初吻給誰了,我說了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