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陳奕
我有一個妹妹。我不喜歡我的妹妹。
妹妹跟我差了三歲,卻長得比我“高大”許多,“魁梧”的身材令我無法使用武力鎮(zhèn)壓。我不喜歡她是因為她有一個惡習——在房間里吃東西并且把包裝袋藏在床底。身為一個處女座的人,我的潔癖不容許有人在我的房間里作祟。每當我發(fā)現(xiàn)她要進我房間時,我都會先提醒她,“不準在我房間吃零食,要吃到外面吃,吃好再進去”;每當被我發(fā)現(xiàn)她躲房間偷吃時,我也會不厭其煩的教導說:“零食包裝袋要扔進垃圾箱,不準亂丟亂扔,尤其是床底?!钡恳淮挝叶寄軓拇驳渍页龌ɑňG綠的包裝袋,她就睜著大大的眼睛狡辯道:“不是我放的。”語氣之真誠,態(tài)度之懇切,要不是她下次還犯,我都要信了。
我決心要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
怒發(fā)沖冠后再打一架的方式并不適合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論起語言功底我也不如她舌燦蓮花,所以我采用了對她最致命的一招——無視大法。任她把“姐姐”叫出花兒來,我自不動如山。在兩天一夜的不理不睬后,妹妹終于意識到我這次是動真格的。于是她開始變著花樣“討好”我,試圖挽回我們之間的姐妹情??晌疫@次鐵了心要讓她長長記性,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就原諒她呢?于是我經(jīng)常會在放學回家后,在書桌上看到一點兒小玩意兒。有時是幾朵蒲公英,有時是一顆甜甜的巧克力糖。這些小玩意兒下面,無一例外都有一張紙條,寫著“姐,我知道錯了,你理理我吧。”
我拿著紙片,望向窗外的大樹。那棵樹真的很高大,從我有記憶起,它就一直佇立在保安室門口,是我和妹妹小時候最喜歡待的地方。夏天,艷陽高照,可樹蔭下卻是一片涼爽,我會和妹妹一人一半旺旺碎冰冰,坐在樹下的臺階上乘涼,有時還會為誰能吃尖的那一半爭上兩句。到了冬天,大樹的葉子全都凋零了,光禿禿的很難看,可下一場小雪,枝丫就會戴上一頂雪白的帽子,白色的雪和棕色的枝干混在一起,十分漂亮。這時我會和妹妹一人一個小水桶,踩著溫暖的棉靴,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去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那棵樹寄托著我對童年大部分的回憶,而這些回憶里大半都是妹妹的身影。我忽然記起我們小時候也有過很多次的爭吵。起因都是很小的事,無非是我偷吃了一顆你的糖,或是你搶了我的遙控板之類,這些爭執(zhí)的最后都是妹妹沒心沒肺的笑臉,“姐姐,我們和好吧”。妹妹其實脾氣很好,她的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每一次我們吵架,都是她先跟我認錯,然后我無法對著笑臉生氣,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我不禁癱著臉想:這次也會是一樣的。這是我們倆之間的心照不宣,于是我找到她,跟她說:“好吧,我們和好。下次再犯就真的不理你!”
有一段初始的生命,全世界只有幾個人知道。譬如,我的心軟,或者,你沒臉沒皮的道歉。我們就像同一株大樹上的枝葉,一起在艷陽下垂著腦袋,一起在小雪中興奮地戰(zhàn)栗。同樹同根,日開夜闔,看四季輪回、花開花落,這樣的日子,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