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劉梅花的女人
那個被喊了七十年梅花的女人
一生都在栽種梅花
宮粉梅? 美人梅? 玉蝶梅
家中小小的二分花園
是她的梅花王國
她讓梅花開在繡架上
她把梅花嫁接在春天的云朵上
她讓梅花開在孩子們的裙子上
褲腳上,新鞋上。也開在
書包上,布袋筆盒上
還有一朵,開在了老漢的旱煙袋上
一串煙圈吐出來
一朵梅花就有了飛翔的形狀
最美麗的一朵,她讓它
開在了自己親手縫制的壽衣上
叫了七十年的梅花
劉梅花? 梅花花
到死也寫不出一個完整的梅字
癌癥診斷書上摁的紅血印
是她留給親人的最后一朵梅花
秋天的紅顏
一只火紅的狐貍自季節(jié)的風(fēng)中穿越而過
那高掛在枝頭的山楂? 杮子? 晉棗
腰身圓潤的蘋果
最先羞紅了臉
一把豁牙斷齒的鐮刀
還握在父親老繭斑駁的手里
老家院角落里幾棵山楂樹
曾許諾我一片萬紫千紅
月夜,攜一壺露水釀的菊花酒
與你對飲在葡萄架下
哦,井臺上擺放的一堆蘋果
像極了我微紅的心事
今夜,請喚我乳名
今夜,請喚我乳名
像母親對待出生的嬰兒
深情地呼喚我
把在村口浣衣的我叫回來
把在東面菜市場為一斤蔥
討價還價的我叫回來
把在廚房里煙霧包圍的我叫回來
然后像打開卷心菜一樣
一層一層把我打開
把我抱緊
把我身體里的嫵媚和芬芳打開
生活書
叢林深處
我們是兩匹相遇的豹子
相互撕咬? 撞擊
又彼此迎合
我們走過山峰? 草地? 溪水
又在幽谷里探索前行
直至走向山巔
叢林盡頭
我們化身人形
帶上面具
繼續(xù)與生活妥協(xié)
桃花美人
你要比云輕
要穿露珠做的羅衫
踏著春風(fēng)的節(jié)奏起舞
有流水的軟
蜜蜂的小蠻腰
要有桃花的顏色
纖纖玉指會釀月亮酒
朱唇啟,碎步慢搖
一笑而百花醉
白面的書生夜夜留宿花枝下
那個叫故鄉(xiāng)的地方
一定要有青牛? 坳馬? 羊咀? 雞鳴山
還要有三兩聲狗吠 四五處人家
才能飽食人間煙火里的七八分溫暖
一定要有三里店? 高崖頭? 繡花樓
蓮花池,來安放一個人走失的靈魂
一定要在村口站一棵百年老槐
一個拄拐杖的老人? ?一口老井
累了就喝口井水聽他閑話家常
一定要有一群親密的玩伴
站在山頭喊一聲
紅梅? 彩霞? 杜娟? 二妞? 狗蛋
就能跑出一大幫光腚的歲娃娃
種子爆裂的聲音
不是所有的緘默才叫睿智
譬如這崖畔的燈芯草? 百年靈芝
藏于地下千年的人參
還有長于母親菜園的土豆? 茄子? 辣椒
蘿卜和乖巧的青蒜
一聲聲石破天驚的吶喊
這來自于生命最初的爆裂
在每一個風(fēng)雨過后的清晨
以更多的葉子? 枝干 花朵? 果實
立于這廣袤的人間
這多么像多年前的情景
在母親十根肋骨斷裂般的疼痛中
一個嬰心的啼哭
是這世界最美的聲音
暗夜,仍有亮著的眼晴
夜,抻開腰身和四肢
盛放成墨藍(lán)色的絲絨花
一枚月亮眉眼羞澀忽現(xiàn)其間
替黑夜亮著眼晴
倦鳥歸巢,行人正在不遠(yuǎn)處
當(dāng)有一條歸路漸次變窄
夜行者的腳步應(yīng)和著匆忙的心跳
盡頭有房屋安然擺放身軀
給夜以溫存與眷顧的
必是三兩處燈火和人家
屋內(nèi)飯菜吞吐著熱氣
一圓潤乖巧的女子
已然暖了燈火
詩人簡介:柒月,原名張粉麗,甘肅人,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散文詩世界》《甘肅理論學(xué)刊》《飛天》《北極光》《青年文學(xué)家》等。著有詩集《帶著相思回家》《幸福的天空》,作品入選中韓合集《要走的路還很長》《西部詩人四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