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

一

暑假的一天，李博士打電話讓江小帆到他家來，說要介紹個朋友給江小帆認識。李博士住在江小帆家對門，兩個人是忘年交。李博士總是搞些有意思的小發(fā)明，讓江小帆佩服得不行。江小帆一聽說要認識新朋友，趕忙放下手里的課外書。

來到李博士家，江小帆看見李博士說的那個朋友正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fā)上。

“嗨，你好?！苯》囍蛘泻?。

那位朋友僵硬地轉過頭來，盯著江小帆，雙眼閃過一道藍光。

江小帆嚇了一跳。

“小帆你別害怕，他叫阿爾法，是我們實驗室研發(fā)的擬人型機器人。”李博士趕緊和江小帆解釋，“我想讓你和阿爾法做朋友?！?/p>

江小帆長舒一口氣：“為什么呀？”

李博士說：“制造阿爾法的目的是為了幫我們做研究，可是我們發(fā)現(xiàn)他雖然有很強的知識學習能力，卻不怎么擅長跟人打交道。這給他在實驗室里的生活帶來了很多麻煩?！?/p>

“你們教他和別人相處不就行了？”

“試了，不好使。”李博士搖搖頭，“雖然他有很高的智商，但他的心理年齡只相當于人類的兒童，所以我想讓他和你們這么大的孩子多交往。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的話……”李博士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門票。

江小帆眼前一亮，那是宇宙空間站的門票。江小帆的很多同學這個暑假都去各地旅游，江小帆本來還為自己悶在家里感到沮喪。如果能去空間站，那不比去什么游樂園酷多了？

“好吧，那就這么定了?！苯》豢诖饝?，然后拉著阿爾法的手離開了李博士家。

在家里，江小帆向阿爾法作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江小帆，很高興和你成為朋友。”

“什么是朋友？”阿爾法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嗯……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關心，互相幫助，最重要的是要志同道合。對了，你有什么志向嗎？”

“我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助人類進行科學研究?！?/p>

“而我的志向就是成為一名科學家，也就是說我們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江小帆拍了拍阿爾法的肩膀。

江小帆拿起平板電腦開始玩“找不同”游戲。

“你在干什么？”阿爾法問道。

“我在玩‘找不同，就是把兩幅畫里不一樣的地方找出來?！?/p>

“我有安裝圖像掃描系統(tǒng)，我來幫你?！卑柗ㄉ斐鍪謥碓谄聊簧弦越》珶o法看清的速度連點，二十多處不同被瞬間找到，游戲界面打出“新紀錄達成”的字樣。

“你干什么？”江小帆非常驚訝。

“我在幫你，你不是說要找出所有不同嗎？”

“游戲當然要自己通關才有成就感，你來幫我算怎么回事？”

“你不是說好朋友要相互幫助嗎？”

“你……”江小帆被阿爾法噎得說不出話來。

晚上，阿爾法住在江小帆家里。

“你和我一起擠在床上吧?！苯》珜Π柗ㄕf。

“不了，我們機器人不用睡覺。請你幫我找充電器，我要充電?！?/p>

江小帆把平板電腦的充電器和數(shù)據(jù)線拿給阿爾法，阿爾法連上電源，然后就站著進入了待機狀態(tài)。

江小帆關上燈，望了一眼站在床邊的阿爾法。他心想，怎么才能讓這個機器人融入人類社會呢？想著想著，他睡著了。

二

第二天一早，江小帆睜開眼睛大聲道：“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阿爾法從待機狀態(tài)蘇醒。

“秘密。你一會兒跟我出去一趟?！苯》首魃衩?。

吃過早飯，江小帆就帶著阿爾法出門了，他們倆來到小區(qū)附近的一個足球場。

“要和大家打成一片最好的辦法就是參加集體活動，咱們今天和大家一塊兒來踢球。”

“踢球是什么？我不會。”

“很簡單，想辦法用腳把球踢到球門里就行?！?/p>

球賽開始了，江小帆和阿爾法一隊。對面的一個球員將球帶到球門邊準備射門，江小帆突然一腳將球搶斷下來，然后他一腳將球傳給了呆呆站在前面的阿爾法。

“別傻站著，帶球往前沖！”江小帆喊道。

阿爾法得到了指令，瞬間啟動。對面準備防守的隊員只感覺眼前一花，阿爾法便已經沖到了他的身后。

“這根本不是人類的速度！”被過掉的防守隊員大喊。

阿爾法瞬間又過掉兩人，他的面前只剩下球門和守門員，守門員連忙撲了出來，而此時阿爾法已經起腳射門了。

砰的一聲，球撞在了守門員的腹部，并頂著守門員向后飛去，球和守門員一同落入了球門里。

“任務完成?！卑柗ㄕf道。

那守門員趴在地上痛苦呻吟，其他人連忙圍了上去。

江小帆質問阿爾法：“干嗎使這么大力氣？”

“我只想把球射進球門。”

“那阿爾法也不能以傷害別人為代價呀！”

“可是你沒讓我在保證他安全的情況下把球射進呀？”

“你真是個冷冰冰、不懂人情的機器！”江小帆怒道。

他轉身走出球場，阿爾法在身后緊緊跟著。

他們來到了一家快餐店。江小帆點了漢堡和薯條吃，阿爾法什么也不吃，就坐在桌子對面看著他。

“你在想什么？”江小帆嘴里塞滿了食物，說話含混不清。

“你不是在生我氣，不想再和我說話了嗎？”

“那我還能一直生氣嗎？也怪我之前沒和你解釋清楚?！?/p>

“為什么又成你的責任了？你們人類的想法好復雜，真讓我困惑?！?/p>

“確實，我也覺得人類太復雜了?！苯》贿呎f一邊從書包里拿出充電器，將阿爾法和桌子下的電源連接在一起。

阿爾法感覺能量正涌入體內，這讓他感覺很好。

“謝謝——”阿爾法忽然頓住，這是他第一次說謝謝。

“都知道謝謝了。”江小帆笑著道，“謝我什么呀？”

“這個……”阿爾法回答不上來，臉也不由自主地紅了。

江小帆心想，都知道害羞了，看來他開始有了人類的情感。

三

接下來的日子里，阿爾法住在江小帆的家里，他逐漸學會了如何與人相處，與大家的關系越來越融洽。他會幫江小帆鋪床掃地，也能輔導他做暑假作業(yè)。江小帆覺得阿爾法腦袋里的知識真多，跟他在一起可以學到很多，自己離成為科學家又進了一步。

一天早上，天空陰得厲害。阿爾法站在窗邊看到小樹在風中搖曳不止，直感嘆“樹欲靜而風不止”。自從懂得了人類的情感后，他也變得愈發(fā)多愁善感了。

江小帆從廁所里踉蹌著走了出來。

“江小帆，這已經是你第十次上廁所了?！?/p>

“唉，我昨天真該聽你的，不應在路邊攤吃那么多肉串?！?/p>

“你要不要去看醫(yī)生?。俊?/p>

“不用，我還挺得住……不行，我還想去廁所?！苯》f著又想往廁所里跑，可是只走了兩步，忽然腿一軟，趴在了地上。

阿爾法蹲了下來摸摸江小帆的額頭：“你已經發(fā)燒了！我必須送你去醫(yī)院！”

阿爾法不再多說，他將江小帆背了起來，沖出門去。

此時外面下著大雨，路面濕滑。阿爾法跑著跑著，忽然腳下一個踉蹌，和江小帆一同跌進了水坑。他的頭被撞破了，露出了內部的芯片。

“你受傷了……”江小帆小聲說道，接著昏迷過去。

江小帆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輸液。

病床旁的媽媽看到江小帆醒來，激動地說：“小帆，你終于醒了，真要把媽媽嚇死了?！?/p>

“媽媽，我沒事。阿爾法呢？我記得他受傷了?！?/p>

“啊……是啊。”媽媽忽然支吾起來，“所以李博士帶他回去修理了?！?/p>

四

江小帆沒幾天就痊愈了。他記掛著阿爾法，剛一出院就直奔李博士家。敲開門，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阿爾法呢，他怎么樣了”。

李博士沒有說話，他領著江小帆來到屋內。阿爾法渾身正插滿了電線，反應似乎比平時遲鈍，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小帆，我一直在等你?！?/p>

“你怎么了？”江小帆問道。

“咱們那天摔進水坑時，我的主機芯片暴露了出來，遇到水，發(fā)生了短路。”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江小帆哭道，“李博士，還能修得好嗎？”

李博士搖了搖頭，低聲道：“芯片已經壞得太厲害了，沒必要再修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再換一塊，可那樣他就會失去所有的記憶?！?/p>

“我不想失去關于你的記憶。我不僅是機器，我還是人。”阿爾法慢慢說道，“我馬上就要死機了。小帆，你不是要做科學家嗎？不要放棄理想，我等著你來修好我?！?/p>

江小帆哭道：“阿爾法，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把你修好！”

阿爾法嘴邊帶著笑意，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尾聲

二十年后，江小帆已經是一名優(yōu)秀的機器人研究領域的科學家。一天晚上，他又在實驗室修復阿爾法，這已經是他第七次嘗試了。

“還是不行嗎？”江小帆忙碌了一陣后，見阿爾法還是沒有啟動，有些失望。

他關了燈，準備離開實驗室。忽然，一道藍光，將整個實驗室瞬間照亮。

江小帆停住了腳步。這時，從他身后飄來一聲問候：“小帆，好久不見?！?/p>

這問候穿過了整整二十年，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阿爾法！”江小帆脫口而出，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成功了。

于是，他帶著釋然的微笑轉過身去，輕聲回應老友：“是啊，好久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