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丈夫

盧金聰

從前有一位叫娜迪婭的美麗姑娘，她就要十七歲了，可她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原來，在她的國家，凡是年滿十七歲的少女必須嫁人。娜迪婭不想隨便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所以整天愁眉苦臉的。

娜迪婭母親早亡，父親是一位遠近聞名的人偶師，見女兒整日茶飯不思，心里很著急，于是他想了一個辦法：給女兒做了一個人偶丈夫，它和真人一樣高，眼珠是用玻璃做的，臉上掛著濃密的假胡子。人偶的背后有一個可以操控它活動的把手，戴上假發(fā)、披上大衣后，它看起來幾乎與真人無異。它唯一的缺點是無法說話，但這也不是問題，因為娜迪婭從小就學會了腹語，她可以在不張嘴的情況下模仿男性的聲音，來代替人偶說話。就這樣，娜迪婭有了一個人偶丈夫。

從此，娜迪婭經(jīng)常帶著人偶丈夫出去散步。因為娜迪婭要一直把手伸進人偶丈夫的后背操控它，這使得別人看了以為他們是摟在一起的。大家說雖然娜迪婭的丈夫看上去很老，但兩人很恩愛，他們家也從未傳出一句爭吵的聲音。

一天，國王下令要從全國選出七對最恩愛的夫妻去王宮參加一場舞會，娜迪婭和她的人偶丈夫也被選中了。娜迪婭知道這下麻煩大了，可她不敢違抗命令，只好硬著頭皮帶上人偶丈夫去了王宮。進宮后，接待他們的是七位年輕男仆，每位男仆負責照顧一對夫妻。為首的男仆說：“各位一路奔波，想必都非常勞累和饑餓，我們準備了一些可口的點心，請享用?！?/p>

接下來，男仆們將七對夫妻引到餐桌前就座，在他們面前都擺上一個銀盤子，銀盤子里有三塊做工精美的點心。娜迪婭趕忙將它們?nèi)踢M肚中，這并不是娜迪婭貪吃，而是她知道自己的人偶丈夫是吃不了東西的，她得趁別人發(fā)現(xiàn)之前趕緊將點心解決掉。然而這一舉動還是被負責照料他倆的那位金發(fā)男仆看在眼里，他俯下身，關(guān)切地問娜迪婭的人偶丈夫：“先生，您怎么一塊點心也不吃？”

娜迪婭忙用腹語回答：“長途跋涉讓我的胃有點不舒服，所以一塊也吃不下?！?/p>

金發(fā)男仆也沒說什么，他微微一笑，就把盤子端走了。

享用完點心，男仆們帶著七對夫妻去見國王。一行人在經(jīng)過一條華麗的長廊時，紛紛被兩邊墻壁上的掛飾吸引了。只見長廊左邊的墻壁上掛的是為男性準備的寶貝：象牙匕首、玉石煙斗、鑲鉆手杖……右邊的墻壁上掛著為女性準備的項鏈、珠寶、頭飾……一位男仆對眾人說：“這兩邊墻壁上的掛飾，你們每人可以選一樣帶走。”

大家都很高興，紛紛挑選起掛飾。令人費解的是，除了娜迪婭夫婦，女人們?nèi)珨D到左邊的墻壁前挑選起來，而男人們則擠到右邊去挑選。娜迪婭隨手挑了一個瑪瑙粉盒，可她不知道怎么打開盒蓋。這時，金發(fā)男仆走過來幫她打開了，并說：“這種妝粉最適合您這樣美麗的夫人了?！闭f罷，他竟握著娜迪婭的手幫她涂抹起來。

娜迪婭還是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男人握住手，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她趕忙抽回手，說：“不用麻煩了，我還是自己來吧?！闭f完，她就拉著人偶丈夫匆匆向前走了。

一行人在宮內(nèi)轉(zhuǎn)了半天，最后來到一間大廳。國王和幾位貴族正在玩牌，見他們來了，國王就讓那七個丈夫陪自己玩牌，大家不敢抗命，就一個個坐到了牌桌前。娜迪婭知道人偶丈夫一旦上了牌桌，肯定會露出馬腳，于是她故意將它一推，使它看起來像摔了一跤，然后趕緊撲到它身邊，焦急地問：“親愛的，你怎么了？”接著她又用腹語說：“剛才突然一陣頭暈，唉，你看我這把老骨頭！”

金發(fā)男仆見狀，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裝藥水的小瓶，擰開瓶蓋后遞到人偶丈夫的臉旁：“這是一種能讓人清醒的藥水，你聞一聞吧?！?/p>

娜迪婭扶著人偶丈夫的頭假裝聞了一下，然后用腹語說：“謝謝你！我好受多了，我這是老毛病，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行了?！?/p>

國王聽了，吩咐金發(fā)男仆帶娜迪婭夫婦去房間休息。金發(fā)男仆就與娜迪婭一起，將那人偶扶進房間。金發(fā)男仆將人偶抱到床上后，對娜迪婭說：“二位請先在這里休息，等晚上舞會開始，我再來通知你們?！彼狭艘还缶碗x開了。

娜迪婭躺在床上，剛準備喘口氣，卻發(fā)現(xiàn)人偶丈夫的一只玻璃眼珠不見了！壞了！難不成是來這房間的路上不小心掉了？娜迪婭急忙出門尋找，可是一無所獲，她只得回到房間。令她想不到的是：剛才還躺在床上的人偶丈夫竟然不翼而飛了！娜迪婭想，一定是有人進來過，把它移走了。不管是誰干的，娜迪婭都知道自己的這出人偶戲就要穿幫了，到時國王一定不會饒恕自己。想到這里，娜迪婭絕望了，她靜靜等待命運的安排。

就這樣挨到晚上，娜迪婭聽到有人敲門，她鼓起勇氣打開門，敲門的竟是她的人偶丈夫！它像被人施了魔法般活了過來。娜迪婭剛要尖叫，那人偶掀起了頭上的假發(fā)，原來是那金發(fā)男仆假扮的。

“是你？”娜迪婭驚訝地問，“你怎么裝扮成我丈夫的模樣？”

金發(fā)男仆理了理頭上的假發(fā)，說：“沒時間解釋了，快走吧，舞會就要開始了。”說完，他就帶著娜迪婭趕去舞廳。

舞廳里聚集著許多人，包括另外那六對被邀請來的夫妻，大家都有說有笑的。這時一位小仆敲了敲鈴，代表舞會開始了。音樂響起，成雙成對的男女在大廳中翩翩起舞，娜迪婭和金發(fā)男仆也手挽手跳了起來，他們邊跳邊小聲交談著。

金發(fā)男仆先開口了：“你還真是大膽呢，竟敢用一個人偶來冒充自己的丈夫?！?/p>

娜迪婭問：“你是從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丈夫是個人偶的呢？”

金發(fā)男仆笑了笑，說：“一開始，我們給每對夫妻端上來三塊點心，其他夫妻在吃最后一塊點心時都會互相推讓，而你根本沒詢問丈夫的意見就全吃光了，這讓我開始懷疑你們并不恩愛。接著，在長廊兩邊墻壁上挑選掛飾時，其他夫妻挑選的掛飾都是送給伴侶的，而你卻挑了一個粉盒，至于你丈夫，他什么都沒挑，這更讓我覺得可疑。”

聽到這，娜迪婭恍然大悟：“難怪你要拉著我的手幫我抹粉，是為了試探我丈夫的反應？”

金發(fā)男仆點點頭：“沒錯，我想看看他是否會嫉妒，結(jié)果他看都沒看我一眼。我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所以當我拿藥水給他聞時，便故意將一滴藥水滴進他的眼睛里，誰知他的眼睛眨都沒眨，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個假人，趁著扶他回房間，悄悄取走他的一只眼睛?！?/p>

“你發(fā)現(xiàn)了這一切非但沒揭發(fā)我，反而幫我隱瞞，真是太感謝了！對了，我的人偶去了哪里？”

金發(fā)男仆說：“我把它藏在了一個角落里，我們得趁它被人發(fā)現(xiàn)之前離開王宮?！?/p>

“可這王宮到處都是衛(wèi)兵，我們怎么才能離開呢？”

“沒關(guān)系，我自有辦法?！?/p>

于是，兩人趁著大家都沉浸在舞會中，悄悄地從后門溜走了。金發(fā)男仆從馬廄中牽出一匹馬，然后帶上娜迪婭向王宮外奔去。到了王宮門口，他們遇上了衛(wèi)兵，一個衛(wèi)兵厲聲問：“停下，你們是誰？”

金發(fā)男仆沒回答，只是摘下了假發(fā)和假胡子，衛(wèi)兵一看到他的臉就跪下了：“原來是七王子殿下！”說完，衛(wèi)兵就放他們出去了。

到了宮外，娜迪婭驚訝地問：“你是王子？”

七王子苦笑著說：“不光我是王子，其他六位男仆都是王子，父王打算讓我們與鄰國的公主進行政治聯(lián)姻，所以從全國挑選了七對最恩愛的夫妻參加舞會，就是為了讓我們學習夫妻之間是如何相處的?？晌也⒉辉敢饩瓦@么與一位不相識的女人結(jié)婚，所以一直找機會逃出王宮。你的出現(xiàn)不光給了我這樣一個契機，還讓我深深地迷上了你，你愿意嫁給我嗎？”

娜迪婭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她沉思片刻，拒絕道：“我不能嫁給你，我在家鄉(xiāng)已經(jīng)有了一位心上人，我答應過要與他廝守終身?！?/p>

七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停下了馬，呆呆地望著遠方。娜迪婭連忙說：“王子殿下，難道說我的心上人讓你嫉妒了嗎？求你不要把我送回王宮……”

七王子悲傷地說：“我確實嫉妒了，但我不會把你送回王宮，因為我希望你幸福，我會把你送到你心上人那里，然后離開……”

兩人繼續(xù)上路了，一路上他們再也沒說過話。當七王子把娜迪婭送回家鄉(xiāng)、準備離開時，卻被娜迪婭叫住了。娜迪婭問他：“你難道不想見見我那位心上人嗎？”

七王子顫抖著說：“不了，我怕見到他會忍不住和他決斗。”

娜迪婭卻說：“就算是為了我，你就見他一面吧，他就在這扇門的后面?！?/p>

沒辦法，七王子只好推開了門，可門那邊只有一面鏡子，鏡子里是他自己困惑的面龐。還沒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娜迪婭就一頭撲進了他的懷里，說：“你就是我的那位心上人?。　?/p>

原來，七王子向娜迪婭求婚時，娜迪婭還不確定是否能將自己托付給這位見了還不到一天的男人，于是她謊稱自己有心上人，來考驗一下七王子是否真心愛她。

就這樣，兩人帶上娜迪婭的父親，一起離開了這個國家。后來他們組建了一個人偶戲團，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發(fā)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