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雪梅
在東北邊境,有一個叫集安的小城。這天深夜,集安市交警支隊接到報警:南崗發(fā)生一起車禍,有輛本田SUV在盤山公路沖破護欄,翻滾墜山,司機生死不明。一名目擊者報了案,此時,報案人還在現(xiàn)場。
值班警員是一對老少搭檔。張?zhí)锸抢暇瘑T,郝光則是局里新來的年輕人。兩人當即駕車趕赴事發(fā)地。
南崗距市區(qū)30公里,是茂源山上一處小嶺。張?zhí)锊聹y,車禍應(yīng)該發(fā)生在下崗的某一處彎路。果然,在下崗中段,他們看到一輛掛著沈陽牌照的黑色凱美瑞停在路邊,開著雙閃,不遠處就有一個急彎。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聽到警笛聲下了車,他是報案人,叫杜斌。杜斌引著張?zhí)飦淼狡茡p的護欄處,心有余悸地講述他是怎么眼看著前面的那輛車直接沖出去的。
張?zhí)镉檬蛛娬障蜃o欄外,那是坡度近40度的山坡,與地面的垂直距離應(yīng)該有五十多米,手電的光束根本照不到山腳。
張?zhí)飸n心地問:“知道車上的人員情況嗎?”
“不知道?!倍疟舐曇粲行┒?,“我一直在上面,沒有呼救聲。這么高,估計兇多吉少?!?/p>
張?zhí)锘氐杰嚴锬贸鲆浑p登山鞋,邊換鞋邊對郝光說:“小郝,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給報案人做一下筆錄,勘查一下現(xiàn)場?!?/p>
郝光一臉擔憂:“開車繞下去吧,這么陡,爬下去太危險?!?/p>
“沒問題,這個坡度我能應(yīng)付。開車下山,得繞過一片農(nóng)田才能到山腳下,至少得半小時,從這爬下去,十來分鐘就夠?!睆?zhí)锵稻o鞋帶,把手電用嘴一叼,跨過圍欄,抓著倒伏的灌木,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
張?zhí)锏纳碛爸饾u融入了黑暗,手電微弱的光亮越閃越遠。郝光揪著心,不時地喊一聲:“還行嗎?”
“行!”
數(shù)十聲簡單的問答之后,張?zhí)锏穆曇魝魃蟻恚骸暗搅??!?/p>
郝光松了一口氣,問:“看到車了嗎?”
“還沒有,得找一找?!?/p>
山下,張?zhí)镞€在尋找出事車輛,山上,郝光問杜斌:“出事時你們兩車相距多遠?”
杜斌說:“大概二十米?!?/p>
“前車車速快嗎?”
“挺快,他在過彎道時超了我的車,剛超車就出事了?!?/p>
郝光借助車的燈光仔細查看了護欄處的地面——沒有剎車痕跡。
“事發(fā)時有沒有其他異常情況?比如,對面車道有沒有車輛開著遠光燈?”郝光問。
“當時對面沒有車?!倍疟罂隙ǖ卣f。
“你車里有行車記錄儀嗎?”
“有是有……可那時候我手機沒電了,我就拔下記錄儀,用那個接口充電。誰能想到發(fā)生了這事?”
郝光又問了幾個問題,謝過杜斌的報案和留守,杜斌駕車離開。與此同時,120急救車也趕到了。醫(yī)生跳下車,詢問傷者的位置。下面?zhèn)鱽韽執(zhí)锏暮奥暎骸罢业搅?。?/p>
“人怎么樣?”郝光對著山下扯著嗓子問。
山下一片寂靜。
“人怎么樣?”郝光急得追問。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響起,是張?zhí)锏膩黼姡鹿饴牭诫娫捴袕執(zhí)锏统恋穆曇簦骸败嚴镏挥幸粋€人,已經(jīng)死了,通知法醫(yī)吧?!?h3>2.貨車肇事
張?zhí)锲饺障矚g起早,喜歡看晨曦中大自然的一切,然而,這個清晨,他眼中看到的是逐漸在晨光中清晰起來的事故現(xiàn)場。那輛長沙牌照的本田SUV大頭朝下扎在一個深溝里,框架已經(jīng)嚴重變形,車頭正磕在溝壁的巖石上,擋風玻璃全部破碎,車內(nèi)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拍照取證后,郝光指揮著后續(xù)趕來的救援人員將死者抬出車。死者手上戴著一塊表,表上的指針定格在22點45分。郝光摘下死者的腕表,裝進證物袋,接著,又在死者衣服口袋里找到身份證和手機。他看了眼身份證信息,死者名叫李恒,1996年出生,湖南長沙人。
現(xiàn)場勘驗工作結(jié)束后,張?zhí)锖秃鹿夥祷刂ш?。路上,張?zhí)飭柡鹿猓骸靶『?,這案子你怎么看?”
郝光從駕駛位扭過身子,說:“我仔細檢查了車輛,車內(nèi)系統(tǒng)都是正常的,特別是剎車,因為現(xiàn)場護欄處沒有剎車痕跡,所以我對剎車系統(tǒng)的檢查尤為仔細,沒有異常。所以我判斷,司機在沖出護欄的那一刻發(fā)生了意識障礙,或者沒看到護欄,又或者,他看到時反應(yīng)出現(xiàn)延遲。手表定格的時間應(yīng)該就是車翻滾下山撞上石頭的時間,那么往前推一分鐘,山上車禍發(fā)生的具體時間是22點44分。我查看了死者的手機,車禍前兩個小時都沒有使用,而且,手機是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的,排除了因使用手機而分神的因素。目擊者稱,事發(fā)時對面車道沒有車輛,也排除了對面車輛燈光造成駕駛員視覺障礙的因素。那么,現(xiàn)在要等法醫(yī)的結(jié)果,看是否有醉駕或毒駕的因素。還有一點,事發(fā)時是深夜,考慮是否有疲勞駕駛的因素?!?/p>
張?zhí)镔澰S地說:“分析到位,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報案人說,駕駛員之前有超車,能準確地完成超車,說明他的駕駛意識還是清晰的——對了,會不會是自殺?”
郝光想了想,說:“李恒是長沙人,開車跑幾千公里,到咱這個邊境小城就是為了自殺?說不通。我傾向疲勞駕駛,這條山路每年都有疲勞駕駛出車禍的,一會兒我就去調(diào)取李恒駕車路線的沿途監(jiān)控?!?/p>
張?zhí)稂c頭表示贊成。
回到支隊,大家誰都沒休息,馬不停蹄地開始了調(diào)查工作。
很快,關(guān)于李恒的情況初步調(diào)查清楚了:他很小就移民澳大利亞,去年才回國生活,今年五月份開始了全國范圍的自駕游。
調(diào)查的警員說:“在澳大利亞,李恒和母親李艷一起生活,李艷一年前在澳大利亞去世了?!?/p>
張?zhí)飭枺骸澳赣H的死因是——”
“心梗。”
“心梗?”張?zhí)镅劾镩W過一絲光亮,“李恒會不會也有心臟???”
“他那么年輕,不應(yīng)該??!”
“年輕不代表是心臟病的絕緣體,這個情況得告訴一下法醫(yī)。”
兩人正說著,郝光一臉興奮地走進來,大口大口地喝著水,說:“李恒昨天凌晨兩點鐘開車到達沈陽,只休息了六個小時,上午游覽了沈陽故宮,下午去了大帥府,17點20分又上了高速公路來集安,沿途在兩個休息區(qū)去過衛(wèi)生間。連續(xù)駕駛機動車超過四個小時,可認定為疲勞駕駛?!?/p>
門口,一個禿頭的中年男子敲敲門,有些遲疑地說:“我聽說茂源山昨晚出了一起車禍,我有個事,不知道跟那起案子有沒有關(guān)系?”
張?zhí)锖秃鹿饴勓?,忙問男子是什么事。禿頭男說:“昨晚在茂源山的盤山道上,有一輛大貨車一直開著遠光燈,害我差點出車禍?!?/p>
“記得具體時間嗎?”張?zhí)飭枴?/p>
“10點40左右。”男子說。
張?zhí)镅矍耙涣?,這不正是李恒的出事時間嗎?
“具體位置呢?”郝光追問道。
“周圍黑漆漆的,我也分不出哪是哪。不過,我?guī)Я诵熊囉涗泝x?!?/p>
說著,禿頭男拿出了記錄儀,張?zhí)锖秃鹿庠趦x器中看到了對面行駛的貨車開著遠光燈,耀眼的亮光足以干擾司機的視線。禿頭男說他踩了急剎車,還是險些撞到護欄,嚇出一身冷汗。他當時打開車門高聲罵了幾句,那貨車逃也似的跑了。
張?zhí)锖秃鹿馔ㄟ^全視頻播放,分析出禿頭男險些出事的地方,大概在李恒出事地點下行八公里處。
郝光悄聲說:“差不多相同的時間,大貨車不可能在相差八公里的兩處路段造成車禍。再說,報案人說過,李恒出事時,對面車道沒有車駛過?!?/p>
張?zhí)镎f:“不管怎么說,先得找到這輛貨車。視頻里車牌號碼看不清,去調(diào)取對面車道的監(jiān)控?!?/p>
在禿頭男險些出事的地點兩公里外就有一個攝像頭,按照出事時間倒退兩到四分鐘,那里經(jīng)過了一輛開著遠光燈的大貨車。根據(jù)車牌,郝光很快就找到了司機。
貨車司機見到交警,腿都軟了,郝光說到開遠光燈一事,他立刻認了。他說,自己上路后發(fā)現(xiàn)近光燈壞了一個,山路行駛,如果照明光線不夠太危險了,所以他一直開著遠光燈。好在已是深夜,路上車不多。后來,他手機響了,他只顧掏電話,雖然看到對面有車燈照下來,可他忘了轉(zhuǎn)換燈光,接著他聽到了緊急剎車聲和叫罵聲,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遠光燈可能造成對面車出了事,嚇得他加大油門逃離。
郝光問貨車司機具體時間,貨車司機翻看手機,手機上的來電時間是22點45分。
郝光知道,這個時間,李恒的車已經(jīng)滾落山下,而貨車司機在八公里外,李恒的車禍跟他沒有關(guān)系。
郝光又問:“之后呢?你還一直開著遠光燈嗎?”
貨車司機說:“哪敢再開?一路都是開著一只近光燈慢慢跑的?!?/p>
就在郝光對貨車司機進行問話時,痕檢科在山路上找到了禿頭男的急剎車痕跡。
法醫(yī)的尸檢報告也出來了,李恒體內(nèi)未檢出酒精和阻礙意識的藥物成分,他的心臟也十分健康。
郝光看著報告上的那幾行字,對張?zhí)镎f:“老張,可以定性為疲勞駕駛導(dǎo)致的車禍了吧?”
張?zhí)餂]有說話。這時,實習警員拿著一部響著鈴的手機走來,說:“有人給李恒打電話。”
張?zhí)稂c了點頭示意,讓他接聽。電話接通,打開免提,里面?zhèn)鞒鲆粋€男性聲音:“是李恒嗎?”郝光答了句:“什么事?”對方說:“我是鵬達律師事務(wù)所的律師,張鵬達。您父親龐由申今天凌晨1點30分去世。龐由申生前立有遺囑,請您三天后上午10點,到長沙市淮南路30號的鵬達律師事務(wù)所,屆時,您姐姐楊靜也會到場,我們會宣讀遺囑。”
對方說完,郝光說了句“知道了”,掛斷電話。
張?zhí)锩碱^緊皺,凝神想著什么。龐由申?這三個字在他的腦子里不停地閃動,在哪見過這個名字來著?對了,他是上市公司楊氏集團的董事長,張?zhí)锖脦啄昵百I過這個公司的股票。他趕緊打開電腦,查看楊氏集團的公司信息,在十大股東中,排在前兩位的就是楊靜和龐由申。楊靜是龐由申的女兒,兩年前接了父親的班,是現(xiàn)任集團董事長。她的股份占比39%,龐由申占比12%。然而,股東列表中并沒有李恒的名字。
楊氏集團,楊靜,李恒!張?zhí)镉X察到這個家族中微妙的關(guān)系。
龐由申12%的股份數(shù),經(jīng)過核算,市值近40億,如今成了巨額遺產(chǎn)。何況,龐由申名下自然不可能只有公司股份,在繼承巨額遺產(chǎn)之前李恒死亡,怎么會這么巧?
郝光看到張?zhí)镌谀?,便湊上前詢問。張?zhí)镏钢娔X上龐由申和楊靜二人的名字,郝光看到,大為吃驚。張?zhí)镎f出他懷疑李恒的車禍有貓膩,郝光想了想,說:“李恒和龐由申的死亡時間的確很微妙,為了遺產(chǎn)殺人,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這就是一樁刑事案件,要移交給刑警,可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證明這是一樁刑事案。何況,涉及上市公司,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千萬股民,得慎重?!?/p>
張?zhí)锵肓讼?,說:“我以個人身份去了解一下情況?!?/p>
張?zhí)镞B夜飛去了長沙,他先到了鵬達律師事務(wù)所,向張鵬達律師說明了李恒已經(jīng)出車禍死亡,車禍發(fā)生的原因正在調(diào)查。接著,他問龐由申的遺囑內(nèi)容。
張律師笑了笑,說:“這個案子現(xiàn)在不是刑事案件,請原諒,有些工作我不便配合。明天是葬禮,后天會宣讀遺囑,當然,如果你征得了家屬同意,倒是可以來旁聽?!?/p>
張?zhí)镌缇椭朗沁@個結(jié)果,他先拋出一個讓對方必然拒絕的問題,目的是下一個問題,只要下一個問題不是太觸碰張律師的職業(yè)底線,張?zhí)锵嘈?,對方不至于再次拒絕。張?zhí)锝又鴨枺骸皸铎o和李恒既然是姐弟,都是龐由申的子女,為什么兩人都不姓龐?”
張律師遲疑著,不想回答。
張?zhí)镎f:“龐家這樣豪門大戶的八卦消息,我想不會是絕對的秘密,我也可以去問別人。不過,對于上市公司來說,負面新聞應(yīng)該越少越好,我的調(diào)查工作也是應(yīng)該越少些人知道越好?!?/p>
張律師在心里作了一番權(quán)衡,說:“楊靜是龐由申的婚生女兒,隨母親姓楊;李恒是龐由申的私生子,隨母親姓李?!?/p>
張?zhí)锖闷娴溃骸霸趺磧蓚€孩子都跟母親姓?”
張律師介紹說,四十多年前,楊家的產(chǎn)業(yè)就已經(jīng)很大。楊家只有一個女兒,偏偏這位富小姐看上了窮小子龐由申,非他不嫁,差點鬧了自殺。沒辦法,楊父只好妥協(xié),不過,他要求,兩人若結(jié)婚必須是龐由申入贅,生下的孩子得姓楊,所以龐由申的女兒隨母親姓。楊父死后,龐由申管理著整個楊氏集團,并完成了上市。龐由申因此獲得了12%的股份,妻子占股39%,兩人合占51%,對公司形成絕對控股。
隨著年齡漸長,龐由申總覺得人生有遺憾,也許是遺憾孩子不隨自己的姓,也許是遺憾沒有兒子。后來,他認識了歌舞劇院一名叫李艷的舞蹈演員,兩人很快生了一個兒子,龐由申高興極了,取名龐恒,秘密養(yǎng)在外面。不過,沒有不透風的墻,龐恒的事很快被妻子知道,她大為惱火,揚言要處理掉李艷和龐恒。龐由申知道楊家的勢力,他怕兒子出事,將龐恒改名為李恒,把母子倆送去了澳大利亞。五年前,龐由申發(fā)妻病逝,名下股份全部由女兒楊靜繼承。去年,在澳大利亞的李艷也因心梗去世,龐由申這才接李恒回國。
張?zhí)锩靼琢?,楊靜和李恒這對姐弟既非一母所生,又沒有共同成長的親情,只是有血緣關(guān)系而已。這樣的血緣關(guān)系在巨額財產(chǎn)面前是否經(jīng)得起考驗?看似意外的車禍會不會是楊靜精心策劃的陰謀?
隔天,張?zhí)飦淼搅她嬘缮甑脑岫Y現(xiàn)場。張?zhí)镎驹谧詈笠慌?,遠遠地看到了楊靜,那是個四十多歲、精明干練的女子。楊靜身邊有個男人,張?zhí)锟粗鴤?cè)臉覺得面熟,便悄聲問站在身邊的張律師:“那男人是誰?”張律師說:“是楊靜的司機兼保鏢,叫杜斌。他聽說龐先生死了,特意從老家趕來,參加追悼會?!?/p>
竟然是目擊證人杜斌!
張?zhí)镞@一驚非同小可。楊靜和李恒車禍之間那條假設(shè)出來的虛線,如今很有可能因杜斌而實實在在地聯(lián)系在一起。
張?zhí)锲炔患按仉x開葬禮現(xiàn)場回到賓館,撥通郝光的電話,讓郝光馬上查杜斌的個人信息,包括家庭成員,越詳細越好。
不久之后,郝光回復(fù)了。杜斌是集安人,家中獨子,初中畢業(yè)當兵,復(fù)員后去了長沙工作,經(jīng)常全國出差。杜斌父親現(xiàn)居集安,身體不好,三年前做了心臟支架手術(shù),今年年初又查出肝硬化和尿毒癥,杜斌母親有嚴重的風濕性關(guān)節(jié)炎,老兩口原本在市場有個菜攤,今年年初時由于身體原因兌了出去。
“這半年的家庭開銷和醫(yī)藥費是怎么維持的?”張?zhí)飭枴?/p>
郝光說:“全靠杜斌一人支撐著。聽說他在長沙當保鏢,干得不錯,薪水挺高?!?/p>
張?zhí)镒尯鹿獍雅挪槔詈闫隈{駛時調(diào)取過的全部視頻傳過來,在視頻中仔細地查找,很快,他就如獵豹尋找到獵物一般雙眼放光。
事發(fā)當日下午,李恒是17點20分在沈陽上了高速。張?zhí)锟吹揭惠v黑色凱美瑞17點23分也上了高速。李恒在沿途的兩個服務(wù)區(qū)有過短暫停留,這輛黑色凱美瑞也進了服務(wù)區(qū)。服務(wù)區(qū)的攝像頭照到了從凱美瑞下車的人,是杜斌!
根據(jù)凱美瑞的車牌信息,張?zhí)锊榈?,這是一輛沈陽市租車公司的車。杜斌的車一路跟著李恒,他要干什么?
張?zhí)锾稍诖采?,閉著眼,將一個個人物,一件件事串連,腦中編織出了一種劇情:
龐由申生命垂危,找來張律師立下遺囑。李恒是他唯一的兒子,所以,在遺產(chǎn)分配上更大地向李恒進行了傾斜。楊靜得知了遺囑的內(nèi)容,對李恒動了殺心。她找到自己的保鏢杜斌,承諾給他一大筆錢。杜斌的家庭情況正需要錢,所以,他爽快地接受了任務(wù)。
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李恒正在自駕游,設(shè)計一場車禍是最佳方案。杜斌探知了李恒的旅游線路,知道李恒會去集安。集安是杜斌老家,他當然清楚在什么路段設(shè)計車禍最好。于是,他到了沈陽,租了車,跟在李恒車后……
不過當夜在事故現(xiàn)場,張?zhí)锟催^杜斌的車,并沒有撞擊痕跡,那么,杜斌會怎么設(shè)計這場車禍呢?這一夜,張?zhí)镌诖采陷氜D(zhuǎn)反側(cè)。
第二天就是宣讀遺囑的日子。鵬達律師事務(wù)所,一夜未合眼的張?zhí)镌缭缇偷仍谀抢铩铎o一身黑衣,一臉肅穆地走進來,看到張?zhí)稂c了點頭,顯然,她已經(jīng)知道了張?zhí)锏纳矸?,對于張?zhí)锱月犨z囑內(nèi)容也沒有提出反對。
張律師打開密封的文件袋,取出一張紙,鄭重其事地宣讀道:“我,龐由申,訂立此遺囑時頭腦清醒,心智正常。我名下有楊氏集團12%的股份和六處房產(chǎn),一千萬元現(xiàn)金?,F(xiàn)作如下分配:女兒楊靜,繼承楊氏集團12%的股份;兒子李恒,繼承六處房產(chǎn)和現(xiàn)金。”
遺囑內(nèi)容很短,律師讀得緩慢并且吐字清晰,張?zhí)锎_信自己沒聽錯,但,這個分配方案和自己設(shè)想的方案完全掉了個個兒。這幾乎是40:1的分配比例,李恒得到的是1。
此時,楊靜正如她的名字一樣,表現(xiàn)得很平靜,她在該簽字的文件上簽了字,然后對張?zhí)镎f:“我知道你是來干什么的。李恒的死我也很痛心,畢竟是我的弟弟。至于父親的遺囑,你聽過了,應(yīng)該明白,我不會為這點財產(chǎn)去殺人,這點東西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什么?!?/p>
“您早就知道遺囑內(nèi)容嗎?”張?zhí)飭枴?/p>
楊靜說:“遺囑是十幾年前就定下的。當年,我母親之所以放過李艷和李恒,又默許父親將他們送去澳大利亞,是因為父親承諾,他名下12%的楊氏集團股份將全由我繼承,李恒只能繼承父親的其他財產(chǎn),不過是些房產(chǎn)和現(xiàn)金?!闭f完這些,楊靜轉(zhuǎn)身離開。
張?zhí)锎袅⒃谠兀瑥倪z囑內(nèi)容看來,楊靜的確沒有殺害李恒的必要,那么杜斌設(shè)計車禍一說,自然成了無源之水。
難道真是自己神經(jīng)過敏,非把一樁普通的交通意外想象成罪惡的刑事案件?難道杜斌駕車一路從沈陽跟著李恒,真是巧合?
張?zhí)餂Q定當面問問杜斌,如果杜斌能夠給出合理解釋,他便可以安心地開具交通事故認定書了。
回到集安,張?zhí)锴庙懥硕疟蠹业拈T,杜斌疑惑地問:“您找我?”
張?zhí)镩_門見山地說道:“我們在調(diào)查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事發(fā)當日,從沈陽到集安的沿途,你的車一直尾隨著死者李恒的車。”張?zhí)锕室庥昧恕拔搽S”這個帶有主觀犯罪動機的詞,他就是想看看杜斌的反應(yīng)。
杜斌反問:“我尾隨他干嗎?”
“別急,慢慢說,我們也只是正常詢問?!?/p>
杜斌說:“前段時間父親的身體越發(fā)不好,我跟公司請了假,回集安接父母,想帶他們?nèi)ゴ蟪鞘锌床 N业搅松蜿?,租了一輛車,下午五點多上了高速,除了在撫順服務(wù)區(qū)買了瓶水、在英額布服務(wù)區(qū)上了趟廁所,其余時間沒有任何停留。他的車出事前是從我車后超過去的,怎么能說是我尾隨他呢?”
張?zhí)镎f:“抱歉,也許是我用詞不準確。不過你們兩輛車,確實沿途都是相伴而行,一路上五個多小時,你始終沒注意到那輛車?”
杜斌一臉誠懇地說:“我真沒注意到,不過也正常,如果是白天也許會留意,但咱們東北的深秋,六點半天就黑了,我沒有必要去刻意地注意周邊車輛??!”
杜斌的表現(xiàn)和說辭,打消了張?zhí)锏膽岩伞?/p>
張?zhí)飪A向于那起事故為交通意外了,沒想到等他回到交警隊,一個老面孔正等著他。
老面孔就是那個開著遠光燈險些肇事的貨車司機。
“你又怎么了?”張?zhí)飭柕馈?/p>
貨車司機說:“我是有個情況要跟你們反映。那天晚上我不是差點肇事嗎?后來就開著一只近光燈慢慢跑,我看到有一輛車逆行開上了一條小道。不過,當時距離遠,我又只開著一只近光燈,沒看清是什么車。今天我出車,又是走的南崗,到了那條小道我特意放慢速度看了看,那有車輪印,新鮮的,絕對不超過五天。警察同志,您看看我反映的這個情況,會不會和那天晚上的車禍有關(guān)系?要是我能戴罪立功,能不能少罰我一些錢?”
張?zhí)锏纳窠?jīng)當即興奮起來,什么人大半夜好好的路不走,非要開上一條山間小道,而且是違章逆行開上小道,這行為極不正常。
“能看出來是什么車嗎?”
“這就看不出來了?!?/p>
張?zhí)锵蜇涇囁緳C道了謝,并將他送出交警隊。
大門口,郝光正在停車。
“你去哪了?”張?zhí)锷锨皢柕馈?/p>
“有重要發(fā)現(xiàn)。”郝光臉上掛著笑,眼里閃著光,揚了揚手里的一個文件袋。
“什么重要發(fā)現(xiàn)?”
“回辦公室再說。哎,那個貨車司機來干嗎?”郝光問。
張?zhí)镏v了貨車司機反映的那輛逆行車情況,說話間,二人已經(jīng)回到辦公室。
“這案子不簡單。老張,你看這個?!闭f著,郝光從文件袋中拿出一份通話記錄單,“這是李恒出車禍當夜,報案人杜斌的通話記錄,你仔細看看,有什么問題?!?/p>
張?zhí)锟粗ㄔ捰涗洠鋈?,他一拍桌子,嚷了聲:“報案時間!”
“對!”郝光說,“撥打122的時間是23點10分,李恒的車禍發(fā)生時間是22點44分,按理說,深夜,目睹車禍發(fā)生,有的司機會繞開不管,有的司機會立刻報警。杜斌既然眼看著車沖下去,又選擇了報警,為什么拖了26分鐘才撥打122?這段時間他干嗎去了?還有, 這幾天來,我心里一直有個疑問,李恒自駕游,按理說,車內(nèi)應(yīng)該安裝行車記錄儀,可我們在勘查現(xiàn)場時沒找到。昨天夜里,我把所有的監(jiān)控視頻又看了一遍……”說著,郝光從電腦里找出一張視頻截圖,“這是李恒在沈陽上高速時的影像,角度很好,拍到了?!睆?zhí)镌趫D片中看到了車窗上有一個小小的儀器,應(yīng)該就是行車記錄儀。張?zhí)锖秃鹿鈱σ暳艘谎?,說:“你懷疑杜斌先拿走了行車記錄儀,然后報案?”
“嗯。杜斌的車上有行車記錄儀,可是車禍發(fā)生時的影像偏偏沒錄,太巧了吧。對了,還有這個電話號碼?!焙鹿庵钢?22號碼后面的一個電話,說,“這是做完筆錄之后打出的電話,通話時間長達半個小時。我查過了,機主叫李大明,是一家修車行老板?!?/p>
張?zhí)镎f:“這通電話內(nèi)容必須得查,還有行車記錄儀的下落、那輛逆行的車?!?/p>
張?zhí)镞x擇去查逆行車,他來到南崗,按照貨車司機說的位置找到那條小道,小道上留有清晰的車輪痕跡。張?zhí)镒粉欀囕喓圹E行駛了四十分鐘后下山,山下路口處,一個攝像頭伸著黑亮的“小腦袋”,張?zhí)锏哪樕细‖F(xiàn)出一絲微笑。
在天眼系統(tǒng)中,張?zhí)锟吹绞掳l(fā)當晚,夜里23點50分,一輛沒有牌照的豐田霸道越野車進入視線,更讓他欣喜的是,那輛越野車車頂裝著四個外置大燈!越野車最終駛?cè)肓藧勖窠?,愛民街是全市修車行集中的一條街,張?zhí)锂敿聪氲搅撕鹿庹f到的那個李大明,他馬上撥通了郝光的電話,詢問郝光的位置。
郝光說他剛到李大明的修車行門口,還沒下車呢。張?zhí)锇言揭败嚨囊曨l截圖發(fā)到郝光的手機上,他告訴郝光,如果在李大明的修車行看到這輛車,就直接帶李大明回交警隊問話。
修車行門口,的確停著一輛沒有牌照的嶄新的豐田霸道,但是,車頂并沒有外置大燈。
一個胖子繞著車走了一圈,喊道:“大明,大明?!?/p>
“來啦!”隨著回應(yīng),一個三十多歲、穿著工作服的瘦高個男子走出來。
“大明,你車上的燈呢?”
“拆了?!?/p>
“拆了干嗎?多拉風?。∥业能囈惨b那樣的燈。”
李大明說:“車燈得在網(wǎng)上訂,怎么也得五天能到?!?/p>
“行,五天就五天,你訂吧。”
兩人的聲音順著風傳到郝光的車里,郝光笑著自語:“李大明,看來有話咱們得去交警隊說了?!?h3>6.真相大白
交警隊里,郝光先問了事發(fā)當晚李大明在哪,李大明說在家睡覺。郝光拿出監(jiān)控攝像頭的視頻截圖,李大明忙改口說記錯日子了,那天晚上自己是去了茂源山。他說茂源山上有一條山路,只有性能好的越野車才能走,所以,很多買了越野車的人都去那條路開一開,算是做檢驗。那天,他晚上睡不著,就開著新買的越野車去了茂源山。
“你的車裝過外置燈吧?”郝光問。
李大明沒法否認,說:“裝過。”
“什么時候拆的?”
“前幾天?!崩畲竺鞔鸬煤?/p>
“具體是哪天?”郝光追問。
李大明只得說:“就是試車那天晚上?!?/p>
“為什么拆?”
“上路試了試,太亮,像探照燈似的,所以回去就拆了?!?/p>
郝光牽動嘴角露出一絲淺笑。車禍發(fā)生的當夜,郝光就懷疑是對面車道的遠光燈導(dǎo)致李恒視覺障礙,而這種外置激光大燈的危害性更大。李大明當夜出現(xiàn)在事發(fā)路段,又緊急拆除了外置燈,與報案人還有半個小時的電話交流,看來,事件真相呼之欲出。
“在茂源山南崗,你有一個違章掉頭吧?”郝光問。
李大明沉默了,點頭承認。
“繼續(xù)上行一公里,那里有一個可以掉頭的路口,你卻甘愿違章掉頭,說,那天夜里發(fā)生了什么?”
郝光的厲聲喝問讓李大明的身子抖了一下,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下了山,上了公路,本來我想在路口掉頭到對面車道回城的,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出門時換了一件衣服,兜里沒揣錢,如果走公路,進城時有個收費站。當時半夜了,路上沒車,那段路又沒有監(jiān)控,我就想鉆個空子,逆行一段再回山路上?!?/p>
“當時是幾點?”
“十點半多吧,不到四十分?!崩畲竺髡f出的這個時間避開了李恒的車禍發(fā)生時間。即便郝光問到車禍,李大明也完全可以說不知道。
郝光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張?zhí)?,張?zhí)镎f:“那條山路我剛走過,四十分鐘就能下山,照你給出的時間,你應(yīng)該在十一點半左右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視頻中,事實上,你的出現(xiàn)整整晚了20分鐘,怎么解釋?”
“這……”李大明語塞了,“我、我就是開得慢?!?/p>
“你下山后接到一個電話吧?對方叫杜斌,而杜斌就是那起車禍的報案人,是不是太巧合了?”
李大明的腦門明顯有汗?jié)B出,他抬手擦汗,手在微微顫抖。
這時,痕檢部門來電,說在李恒那輛報廢車上發(fā)現(xiàn)了一組指紋,杜斌當日做筆錄時曾經(jīng)按過指紋,兩組指紋比對成功。杜斌有重大嫌疑,這個案子可以移交給刑警了。
郝光精神一振,他知道,突破口打開了。李大明的防線本就幾近崩潰,這最后一根稻草再壓上去,不信他還不交代。
果然,當李大明聽說找到杜斌指紋,他當即臉色煞白,沒作任何思考就開了口:“警察同志,是我肇事,跟杜斌沒關(guān)系?!?/p>
李大明交代道,十天前,他買了一輛越野,裝了四個外置激光大燈。事發(fā)當晚九點多,他心血來潮,想去茂源山上試試車的性能。試車的結(jié)果讓他滿意,看看時間,已經(jīng)十點半多,得回城了。因為時間太晚,他決定走公路。就在他正常行駛時,對面車道快速駛來一輛車,李大明按照慣性切換了近光燈,但,他忘記了關(guān)閉車頂?shù)耐庵蒙錈簟?/p>
對面的車沖下山谷,撞擊聲把李大明嚇壞了,他看到對面車道的另一輛車停下來,一個人急忙下車沖到護欄處對著山崖喊著一個名字。接著,那人回頭盯著自己的車輛,李大明知道,逃是逃不掉的,他硬著頭皮下了車。
當李大明走近那名目擊者,他吃了一驚——是杜斌,他的發(fā)??!杜斌同樣沒想到,肇事者竟然是李大明,他眼里的怒火瞬間轉(zhuǎn)為憂慮。杜斌說,掉下山崖的是他們老董事長的兒子,山崖那么高,人只怕兇多吉少,不論死傷,李大明傾家蕩產(chǎn)也賠不起。
李大明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懇求杜斌幫他隱瞞,他說,周圍沒有監(jiān)控,只要杜斌這個唯一的目擊者不說,車禍應(yīng)該能定性為意外。杜斌猶豫再三,讓李大明走了。李大明跳上車,原地掉頭,逆行開了兩公里,上了那條小道,剛開上山路不久就聽到身后的公路上有重型貨車行駛的聲音,李大明心說,好險,幸虧已經(jīng)出了公路。
下山后,杜斌打來電話,讓李大明把大燈拆掉,把車輪刷干凈,同時告訴李大明,他下山拿到了那輛車的行車記錄儀,之后報了警,他作為目擊者告訴警察,事發(fā)時對面車道上沒有車。李大明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杜斌想得周到,自己只怕要罪加一等。
李大明說:“杜斌不是肇事者,你們抓我,別抓他?!?/p>
李大明的話讓張?zhí)餆o奈地苦笑,這么多年面向公眾進行普法教育,沒想到還是有這么多法盲存在。
事故發(fā)生的過程已經(jīng)清晰,杜斌卻更讓人看不透了。既然杜斌知道車上坐的是誰,那么他和李恒的一路同行,就不是巧合。他的跟隨有什么目的?
杜斌被帶回了刑警隊,張?zhí)锱月犃藢徲崱?/p>
杜斌說,他機緣巧合被老董事長龐由申看中,去了長沙工作。龐由申在任期間,杜斌一直是他的司機兼保鏢,龐由申退休后,又安排了杜斌做楊靜的司機兼保鏢。
半個月前,龐由申心臟病發(fā)作住院,楊靜白天陪在醫(yī)院,杜斌則每夜在醫(yī)院照顧。龐由申雖然有李恒這個兒子,但李恒從沒主動去醫(yī)院探望,在李恒心里,他一直恨龐由申,沒有給他和他母親一個名分。
有天晚上,龐由申把李恒叫到病房,他要告訴李恒遺囑的事。杜斌當時守在走廊上,雖然隔著門,還是聽到了爭吵聲。李恒說,龐由申的遺囑對自己不公平,楊氏集團應(yīng)該有一半是姓龐的,而自己是他唯一的兒子,理應(yīng)分得一部分集團的股票。龐由申無奈地說,這是自己早年間承諾過的,不能改。李恒情緒激動,說,母親一直不見光地生活在國外,自己雖被接回國,但一份遺囑已經(jīng)可以看出他們在父親心中的位置。與其這樣,生他干什么,接他回來干什么,不如讓他自生自滅。說完,李恒氣惱地走了。
龐由申一著急,再次心臟病發(fā),昏迷了三天。等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女兒楊靜查一下李恒去了哪里。龐由申說,李恒這孩子心眼小,氣性大,這時候得找人跟著他,別出事,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說不擔心是假的。于是,楊靜將這件事交給了杜斌,杜斌查到李恒的機票信息,馬上買了同時段的機票,跟了過去。
集安的山路又彎又窄,李恒的車卻開得很快,飆車是年輕人發(fā)泄情緒的方式,杜斌幾次開車到李恒前面,想壓住他的車速,可他沒想到,在一個彎道,李恒竟然強行超車,更出人意料的是,對面有一輛車開了過來,裝著刺眼的外置大燈。
杜斌說:“我討厭李恒,但李恒翻下山崖,我也不愿看到。我無法想象,老董事長聽到這個消息會怎樣?!碑斔麘嵟乜聪?qū)γ骈_著大燈的車輛時,車上下來的卻是自己的發(fā)小李大明。
這么多年,自己在外地工作,家里父母都靠李大明,李大明替自己盡了好幾年的為子之孝,杜斌不知該怎么報答。面對李大明的懇求,杜斌無法拒絕。再說,如果不是李恒自己超速駕駛,即便李大明裝了外置車燈,他也不至于翻下山崖。想到這里,杜斌決定幫助李大明。
所以,杜斌在報案時隱瞞了事實,只說自己是一個普通司機,碰巧目擊了這場車禍。做完筆錄之后,他又給李大明打了電話,讓李大明安心,接著杜斌要考慮怎么將這個消息告訴老董事長,他擔心老董事長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住。就在杜斌絞盡腦汁地斟酌措辭時,收到了龐由申病故的消息。
龐由申的病故讓張?zhí)镒分z囑的線索查到了長沙,杜斌只能用新的謊言去掩蓋舊的謊言。
至此,這樁離奇的車禍真相大白,杜斌和李大明二人褻瀆法律,他們的目的差一點就達到了,可天意不會埋沒真相……
(發(fā)稿編輯:陶云韞)
(題圖、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