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月亮睡在同一個夜里 四首

蒙胤乾

語 言

我窺探世間的骨架子。在黑夜的任何一個角落，窺探

乞討、語言都不需隱藏。人性顯露、赤裸，有人把這叫藝術，用一些虛詞

構造藝術家一樣的手

“虛無是一片遼闊的孤獨，滿世界虛掩真實的源頭

所有的真必經(jīng)母乳期，才學會語言的暴力”

我用一雙眼睛，窺探頭頂?shù)奶炜眨l(fā)現(xiàn)天空也在窺探我

在人群中行走，需要極大的勇氣

那是無數(shù)雙眼睛，看或不看都讓我心頭一怔

我十指完整，一言不發(fā)地穿行。語言是啞巴的糧食，啃食

順從者的妥協(xié)。

思考是一件荒唐的事，站在太陽的屋脊上思考海洋

你所擁有的海只是一座荒城

語言是暴力者的使者，穿透肌膚，直達心臟

人類比動物更了解自己，窺探內(nèi)心，互相猜疑

婚禮或者葬禮

我們都無法猜疑一顆心，它由語言堆砌

在虛假和真實之間互相轉換

難辨真?zhèn)?/p>

六 月

太陽還是灼熱，六月生不出一片雪花來

那些喜歡冬季的人，恨透了

恨什么，說夏天沒有雪

這非得逼出一段歷史來

要人間

再來一場“竇娥冤”？

圓明園遺址

歷史需要這樣一座荒城

修訂在九年義務教育的書頁上

西方和東方不一樣

侵略者和受侵略者寫不出一樣的歷史

圓明園有血有肉

你得承認它就是一位巨匠

否則諸侯幾千年的風光

也難抵一場葬禮

我和月亮睡在同一個夜里

沒有一粒稻穗失眠

和月亮約好了時間，那個收割人

鐮刀早已磨出繭子

村莊一遍又一遍打盹，月光落在石背上

驚飛樹枝上的布谷鳥

它得去田野察看谷物長情了

沒想，稻草人也沒睡

一身布衣草帽

竟和田梗上的老人一模一樣

濃煙故土，蛙聲說起豐年

夜色朦朧下，癱坐著一個男孩

他也該走了

汽笛駛過村莊時，總催不熟母親的稻穗

異鄉(xiāng)，月亮失約了

云那么多，遮掩了多少村莊的月啊

一想到，我和月亮還睡在同一個夜里

肉體和靈魂

都聞到月下十里的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