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璠
千紙鶴
小時候,千紙鶴是被蜜糖包裹的童年愿望。
千紙鶴飛往無垠的蔚藍(lán),晚風(fēng)、云朵如同孩童手中的棉花糖,紙鶴在左肩,糖在稚童的右手邊。
成年后,軀體被病魔纏繞,手中的千紙鶴緩緩落下,夢想在淚眼中斑駁、朦朧。
一千只紙鶴,有著一千個夢想,一千個夢想簇?fù)碇还蓤詫嵉牧α俊?/p>
白馬在心中劃動潺潺流淌的清波,心門被翱翔的羽翼扯開一道明亮的縫隙。
大山和村莊,在地平線上,在極目之下,退隱成塞上老翁和陽春白雪。
抬起靦腆的臉頰,踮著碎步腳尖,伸出柔弱的雙手,將美夢從溫暖的晨曦中采擷,將病痛從遲暮的黃昏下驅(qū)除。
一切生命都向死而生,如同翅膀在蒼穹必得飛翔。羽毛之輕承受氣流不可名狀之重。我聽到了心中純潔的禱告,在晦暗中藏著莫名的隱喻。
恍惚之間,光明隱約觸手可及。
生活再無乍喜乍悲,與你的相遇再無陰差陽錯。我把心胸開敞,把心愿寫在紙鶴上,在天空飛向神秘的殿堂。
千紙鶴,千顆心,千紙鶴,千份情,在淺淺的如歌歲月里,淌過夏日的星空和穹窿。
再與你攜手同行。
白蒺藜與蒲公英
草木無心,但卻有情。
白蒺藜在《詩經(jīng)》中又名茨,在《圣惠方》中又名杜蒺藜。
如同白蒺藜和蒲公英的藥方,可治療陳年臃腫的暗瘡,且藥到病除。
生活有時像天與地的本末倒置,天旋地轉(zhuǎn),落紅化作雪泥。凋零的葉不止在夏末和初秋出現(xiàn),寒冬的松針和青柏在時間長河畫上了休止符。
傍晚的風(fēng)輕盈得像折翼的翅膀,在耳邊呢喃絮語,我在風(fēng)中與蒲公英花叢相識相遇。
我的影子在白蒺藜下變得細(xì)碎,辨識是有深度的哲理。寡言有時是鏗鏘有力的,就像風(fēng)中的流沙,細(xì)密又猝不及防。
風(fēng)吹拂著我的誓言,我聽懂了來自蒲公英的祈禱,細(xì)節(jié)在風(fēng)中波瀾起伏。
落英在傍晚的天空被徹底驚醒,她照亮了深夜的黑。影子隨著方位拉長又縮短,他活在沉默的眼睛中,獨自彷徨。
拈一株枯萎的蒲公英,童年像花朵一般消失又重回。我不只是活在臆想之中,第二年白蒺藜和蒲公英的花叢又會在原始的田野上綻放希望。
我只是塵世中的過客,像母親的一雙溫柔手,點亮了童年美好的夢。
夢會消逝,夢又重現(xiàn),如夢似幻。
墨 痕
墨是新墨,《山海經(jīng)》和《蘭亭序》顯得生舊,紙是半熟的宣。
椽筆力求將墨痕滲透,風(fēng)里有薔薇和墨的馨香,看官在書畫前消失了影像。
歷史的痕跡清晰可辨,山坡石壁上《瘞鶴銘》是筆力的印證。石壁上一棵樹已然成精,他從不開口言語。
我只有站在墨痕前才是真正的自己,就像清早的夢和昨晚截然不同,明亮又雀躍。
喜歡念舊,就像喜歡曇花尚未開放,無需惦念,無需雨露,風(fēng)的密語會將花發(fā)吹送至天涯。
除了生命,書寫是頂要緊的事情。對故鄉(xiāng)繾綣的想念,對客鄉(xiāng)淡淡的思念,都會在雨中的宣紙上陡然盛放。
我希望描摹的地方是流觴曲水,然乎透過墨痕,藍(lán)天和大海都有了自己的顏色?;ㄔ陲L(fēng)中盛開,風(fēng)在花中流連,芳香正朝我們迎面走來。
午間的竹林在風(fēng)中窸窣,睡蓮在水面漾起漣漪。魚兒是快樂的,在另一個世界從不過問“子非魚,子非我”。然而這一切皆是想象,渴望擁有這一切的心,心生幻想。
不同于白與黑的鮮明,白日夢是有色彩的幻象。夜晚的夢通常被薄霧籠罩,天明時分消逝、散淡、遠(yuǎn)離。
我最喜在夢中摹畫生活的軌跡,就像一杯綠茶在水中呼吸。
蝴蝶自在
蝴蝶,讓你想起一切會飛的動物。
蝴蝶展翅翱翔時,已注定奮進(jìn);涓流曲曲向東時,已注定向前。世間事物大抵如此,展翅時眷念舊巢,東流時傷逝風(fēng)景。蝴蝶,她來時笑語盈盈,暗香盈袖;她走時自在飄搖,輕盈愉快。
你可以羨慕一對蝴蝶的自由自在,卻無法不對梁山伯和祝英臺的千年之戀心生喟嘆,因而寫作時多加留白。
蝴蝶自在,在夏日的晚風(fēng)中雙雙對對;蝴蝶自在,在刀光劍影中來來回回。蝴蝶飛來,在你回眸時飛走。那墳塋之上,唯有片片枯草,似化蝶的梁山伯和祝英臺。蝶兒帶走了英臺的心,英臺的心中盛滿了對山伯的無限愛意。
一闕詩詞,一段歌舞,輕盈靈透,脈脈含情,自在的蝴蝶,艱難的愛情。當(dāng)生命的河流走向終點,不知靈魂是否會轉(zhuǎn)世而來,化作彩蝶,化作枯葉蝶、蜻蜓、蜜蜂,或是連名字都叫不出的會飛的動物。
人間自是有真情,唯傍晚時分落地窗外的白駒過隙可定格成永恒,落霞與孤鶩齊飛大抵如此。
大抵,一切真善美才會永恒,永恒的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