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仙云
日當正午,驕陽炙烤得河面水霧蒸騰,蟬鳴如嘶,行人在急慌慌趕路。驀然望去,竟被道旁的紫薇花驚艷了雙眸。這絢爛之夏花,在如火的驕陽暴曬下,開得紫英灼灼,嬌艷絢麗,花兒一嘟嚕一嘟嚕簇擁枝頭,盡顯生命的華美與卓絕。
江南若覓清涼地,當屬古韻悠悠的園林亭廊處,靜佇細凝,紫薇柔枝蔓衍,枝頭叢叢簇簇的盈盈花瓣,似仙子著層層打著褶皺的妙曼裙袂,在驕陽下、清風里搖曳曼舞。一粒粒滾圓的花苞裹于花球間,似圓潤珠玉;蒼雅盤虬的枝丫,一點點蜿蜒逶迤。繁密的花兒壓得枝條彎腰下探,有的橫枝斜逸飄入扇形的回廊窗牖處,襯在白墻幽窗間,如待字深宅的名門閨秀,在癡癡凝望她的“紫薇郎”。
古園清幽,花枝涌動,神思也游弋于大唐的絲綸閣,在九曲橋邊潺潺流水中,眼前掠過如畫一幕。白居易在日暮黃昏,獨與他鐘愛的紫薇花寂然以對,而那句看似清麗浪漫的佳句“紫薇花對紫微郎”,似一種妙合無垠的人與花語,胸中的悵然盡在相望無言中。
那年,隨友人一同游覽紫薇植物園,抬眸的一瞬,愛花如癡的我,簡直為花匠的獨具匠心拍手稱絕,各種紫薇樹造型像一場視覺盛宴。傲然挺立的“丹頂鶴”,羽翼用藤條編織,極巧妙地將紫薇枝干嵌入其間,花枝含于“鶴嘴”,構(gòu)成了一幅奇妙的“鶴銜紫薇圖”?;ㄆ吭煨偷淖限?,更顯喜慶貴氣,胭脂色的花瓣綴滿枝頭,它們從瓶口像開屏的孔雀徐徐漫逸,藤蔓編織的鏤空花瓶間,綴著一粒?,摤撻W亮的珠子。地上落紅一片,宛如鋪了一層絨毯。不遠處的一座紫薇涼亭,亭頂酷似皇冠,亭柱用紫薇光滑的樹干支撐,亭蓋則用紫薇花枝搭成飛檐翹角的六角花亭,一位妙齡女子在亭中拉著二胡,曲調(diào)宛轉(zhuǎn)悠揚,佳人與花兒共妖嬈的柔媚旖旎,看得人不忍移步。
循暮色徜徉于湖邊林下,綺麗絢爛的晚霞,映得水面波光瀲滟,盛夏酷暑已是“綠肥紅瘦”時,唯滿塘荷花與綴滿枝頭的紫薇開得裊裊娉婷。一群頑童像彩蝶般從滑梯上“輕舞”而下,飛奔著跑到紫薇樹下“撓癢癢”,一句“快看快看,樹在笑呢”讓我駐足莞爾。這“爪其本則枝葉俱動”的“怕癢癢樹”,它“笑”得花枝亂顫,讓人不由得想起汪曾祺先生那句“簡直像一大群幼兒園的孩子放開了又高又脆的小嗓子一起亂嚷嚷”。這趣味的老先生說這“繁”得不得了的花,“真是亂,亂紅成陣,亂成一團”,也亂得姍姍可愛,瑩瑩清秀。
陽光炙人的盛夏,熱浪翻涌,鳥兒都棲涼木躲于濃蔭深處,萋萋草木被灼曬得蔫頭耷腦,最是那凌空向日開得繁盛靚麗的紫薇花,把濃情夏日傾情裝扮。冬有蠟梅夏有紫薇,皆在向我們展示著生命的凜然風骨與清貴傲然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