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五種形態(tài)

一數(shù)

我只是想做這水中的一尾魚。

——題記

安全容器

我沒有想過

這個假期會像上一個

一樣難熬

我又下回了

刪掉一年的軟件

去關(guān)心天氣和航班

關(guān)心每一個意外和事故

被提示音支配的情緒

再一次適應(yīng)

落空的期待

漫長的長鏡頭

兩個偶然同行的男人

沉入生死未卜的堅定

或者不安

提到嗓子眼兒的

卻是一陣羨慕

哦 多好

他們不用計劃未來

甚至不用去想明天

甚至不用相見

只要能活著看一眼

藏在胸口的照片

確認(rèn)世界上的某張面孔

正等著自己回來

就等于撿回了半條命

雨打在不屬于我的傘上

手機視窗里霧漫了江城

電影里的士兵跳進激流

而寒顫打在觀看者的身上

多少寧靜的睡眠里

都以為數(shù)著日子的焦慮

一去不返

折回來是賴床和早睡

只為了讓日子更短

在一切遲滯的狂歡

和該認(rèn)真悲傷的時刻里

心不在焉

反反復(fù)復(fù)地等待

讓我看著自己

退化成一個普通人

只用七天就可以明白

原來失去比擁有更踏實

迷潮

好久沒去的地方

駁船駛過

好久沒見的人

松了松肩膀

有些說不清的東西被它網(wǎng)住

對長夜報以緘默

對精神報以語言

秘而不宣的母語

在上顎留下透明的行蹤

駁船是航道的教練員

新來的水手

在寬敞的水面扭動身子

岸上是熟悉的脾氣

睡熟的老人

假寐的貓

螞蟻把地面清得干凈

而風(fēng)浪陌生

一切操作都令人惱火

我們像夢一樣

輕輕走進了老人和貓的

影子里

別擔(dān)心迷失

路 總能把我們送回去

十一朵云

那么多云

也沒能擋住晴天

白襯衫上的一個小洞

讓我的眼睛長出鉤子

緊緊盯著

時不時瞄著

在所有毫不相干的話題里

用所有的余光

找它

想象

那個小小洞口背后

一陣不動聲色的眩暈

鼻腔充血了

海拔在腦室升高

不知是電梯還是自己

讓腳下輕微地晃動

我小心翼翼的樣子

被你嘲笑

我們都有些高興

但我的高興里

每一日都比每一日

更難平靜

抹在手指上的油

響在皮膚上的響

一種苦澀的香

嵌進比骨髓更深的地方

哪怕是帶著疼的咀嚼和呼吸不暢

都不能滿足我

我對你的苦惱盼望已久

液體聲音

多么有趣

人們以為在這片林子里

藏著一個獵人

其實藏著的是一頭野獸

它有著獵人的眼光

清晰地預(yù)見每一次狙擊

清楚地知道被擒的天命

反擊嗎？不

它還是選擇做一頭野獸

一不輕蔑，二不抵抗

只是自然地調(diào)度它的嗅覺

甚至味道

去體察，去尋覓，去吸引

獵人 其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但它很喜歡看他 遠(yuǎn)遠(yuǎn)地

看他松垮地走路

或因一陣涼風(fēng)而發(fā)抖

他跟隨它，渴望它

戲弄，而后詆毀

他投下誘餌，忍受饑餓

他保持戒備，卻最先動搖

他放出去的冷槍，一律掉轉(zhuǎn)槍頭

一種劇烈的頭疼找到了他

而他從這疼痛中找到自己

一個全新的，或者原本的自己

在他看不見的體內(nèi)

一部分神經(jīng)偶然連結(jié)

一部分神經(jīng)永遠(yuǎn)斷裂

一個聲音在顱內(nèi)炸開了

而涌入鼓膜的是

溫?zé)岬呐?/p>

滾燙的喘息

冷淡的一笑或不笑

獵人的膝蓋軟了

狂亂而又安靜

像一頭小獸

找到了它的母親

天亮?xí)r

他伏在它的腳邊

閉著眼睛舔舐嘴里的創(chuàng)口

那里有海浪的味道

他知道

凸起的血管和隆起的血痂

從此將千百次地傳遞

他的心跳

那晚

月光正好 湖水不咸

它咬破他的嘴唇

肉和肉輕易地撕開 合攏

但他不想這么快合攏

悄悄把傷口咬得更深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

一切會是這樣 總會這樣

但我希望這些不要馬上發(fā)生

我要你病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