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燕霞
被譽(yù)為日本“李、杜”的石川丈山,不僅深諳詩文之道,更是日本煎茶道的始祖。出自他之手的一件茶碗,堪稱圣物級器物。小小茶碗,不僅讓我們感受到他的煎茶道審美,還能從茶碗樸雅古拙的造型中看到他斂盡煙火,融入天地自然的精神世界。
日本煎茶道始祖石川丈山
石川丈山(1583—1672)是一位奇才,兼具武士、詩人、書法家、茶人的身份。早年勇武而好文,由于父輩為德川家族的家臣,石川丈山16歲便跟隨德川家康征戰(zhàn),戰(zhàn)功屢立。33歲時在大阪夏之陣中,石川丈山因“不顧禁令先登立功,被德川家康令處蟄居”。解職后,赴京都師從大儒藤原惺窩,習(xí)朱子學(xué)。此后,石川丈山又為養(yǎng)母而赴廣島為官10余年。母卒,辭官返京,于1641年在京都郊外修建庭院,隱居于此。石川丈山將所追慕的中國唐宋36位詩人的畫像懸掛于山莊墻上,名曰“詩仙堂”。晚年的石川丈山在詩仙堂與文人墨客交游,以漢詩、煎茶自娛,是為日本文人煎茶之始。1672年,石川丈山以90高齡辭別人世。
石川丈山的漢詩與書法名揚(yáng)天下,是江戶初期漢詩代表人物,被譽(yù)為日本的“李、杜”,也有直接稱其為東方“詩仙”或者“詩圣”的。此外,他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身份——被奉為日本“煎茶の始祖”。目前中國人對石川丈山的研究,多集中在其漢詩方面,國內(nèi)已有不少研究論文;對于其日本煎茶道始祖一面的關(guān)注,尚屬闋如,資料也不多。
煎茶源自中國,陸羽《茶經(jīng)》中已有詳細(xì)記載煎茶法。唐代趙璘在《因話錄》中說唐代陸羽“始創(chuàng)煎茶法”。在日本,煎茶比抹茶早傳入500年,但煎茶道形成的時間卻比抹茶道晚了200年,日本煎茶道創(chuàng)始者有石川丈山、隱元隆琦及“賣茶翁”3位。
隱元隆琦(1592—1673)幾乎和石川丈山同時代而稍晚,是明末清初的一位高僧,福建省福清縣人。隱元于1654年受邀赴日傳播佛法,感得后水尾法皇、幕府將軍德川家綱、各地領(lǐng)主,相繼皈服,復(fù)興日本的臨濟(jì)、曹洞二宗。同時他也是日本禪宗黃檗宗的始祖以及煎茶道的祖師。
賣茶翁生于1675年,其時石川丈山已經(jīng)去世三年。是個只身云游、通達(dá)唐人煎茶三昧的禪僧,法號月海元昭。賣茶翁1763年坐化,和石川丈山一般高壽。有傳世之書《梅山種茶譜略》,被東瀛奉為煎茶道中興之祖。
不難看出,這3位煎茶道祖師當(dāng)中,年代以石川丈山為最早,說是始祖亦不為過。石川丈山是文人、另外兩位是佛家高僧,故日本人譽(yù)石川丈山為文人煎茶道始祖亦妥。
京都打卡勝地詩仙堂
詩仙堂坐落于京都左京區(qū),不知何時已成為曹洞宗的寺院,今天已被指定為日本“國家史跡”,也是京都旅游的打卡勝地。對于很多中國人來說,能在異域一個曹洞宗寺院里,看到熟悉的36位唐宋詩人畫像被世人膜拜,多少有些風(fēng)月同天之感。日本多田君枝著《日本庭院》一書有專門講述詩仙堂的文章,把詩仙堂作為日本庭院的一個代表。1986年5月,英國查爾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訪日時,也曾到詩仙堂參觀。
石川丈山經(jīng)歷了早年的“三十功名塵與土”,壯歲的服官養(yǎng)母,到營造詩仙堂時,已近花甲。據(jù)傳后水尾法皇曾屢召石川丈山出山,但都被婉謝了,頗有李白“天子呼來不上船”(船字有多種解,此不嘮嗑)的味道。對于晚年的石川丈山來說,青山綠水、詩仙名士,伴隨茶湯鼎沸,才是寫意人生吧。
煎茶道的圣物
詩仙堂又名“凹凸窠”,據(jù)說是因為所在的山地凹凸起伏而名之。因而石川丈山設(shè)計創(chuàng)制的煎茶器,底部既有詩仙堂款,器身又有“凹凸窠”字樣。字體皆隸書,石川丈山是書法家,其書法主要是隸書,故其創(chuàng)制茶器上的書款,亦出自他手筆。從這件詩仙堂茶碗可以感受到石川丈山的煎茶道審美,茶碗造型樸雅古拙,不規(guī)則、不做作。歷時近400年,包漿醇厚,人間煙火氣已經(jīng)斂盡,感覺隨手置于案頭榻上,便能渾然融入天地自然。
作為煎茶道始祖石川丈山創(chuàng)制的詩仙堂煎茶碗,可比之抹茶道集大成祖師千利休創(chuàng)制的“樂”茶碗。同屬茶道圣物級別,但由于煎茶道遠(yuǎn)遠(yuǎn)沒有抹茶道那樣形成像石州流、遠(yuǎn)州流、三千家等諸多流派,故煎茶道茶器,往往被忽略,從而在歷史河流中消失沉寂。
明治前后,日本上流社會和文人雅士階層,盛行一種大型的茶會——“茗宴”雅集,每次可容千人。茶會集煎茶品茗、賞玩古董于一體,實是一種社交聚會,公卿侯伯、文人名士多有出席。從1862年最早的青灣茗宴茶會開始,到大正年間逐漸消竭,日本這類茗宴,舉行了60余場,多出版有圖錄記載當(dāng)時盛況。這種大型茗宴茶會,便是煎茶道茶會,可見日本煎茶道復(fù)興的一斑。而最早的青灣茗宴茶會,恰逢茶道中興之祖賣茶翁坐化百年追薦,但圖錄記載茶會里陳列的古董器物,并不見多少煎茶道名器的身影,倘若這件詩仙堂茶碗能在當(dāng)時現(xiàn)身于茗宴,又不知該引起何等轟動了。
(編輯/余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