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燃
上期回顧:
林啾意外來到修真世界,手持惡毒女配劇本,卻被正道大佬魏涼當(dāng)成了心頭至寶,寵到飛天……
連載二
林啾定了定神,干脆將錯就錯:“你是人人景仰的劍君,定是不會采補我這個小小的筑基修士吧?”
魏涼“噗”地一笑。
林啾微微有些吃驚,偏頭去看,捕捉到魏涼沒來得及斂去的那抹笑容。
真是好看??!
他懶懶地倒進床榻中,瞇著眼思忖片刻,道:“你資質(zhì)太差,想要結(jié)丹,需以外物輔助。王天破看守的石鐘靈乳,倒是勉強可以一用。成了丹,你便再無顧慮了吧?!?/p>
林啾心道:“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魏涼這是還想與我同房的意思?”
而且“王天破”這個名字怎么聽著有點耳熟呢?
魏涼撐著床榻坐了起來,一邊解衣裳,一邊微微偏了頭,示意她照做。
這人是不是又反悔了!又要當(dāng)場睡她了!
她有點自暴自棄,干脆手腳一攤,把自己擺成個“大”字。
這么磋磨下去,她真會神經(jīng)衰弱的,倒不如給她一個痛快。
“來吧!”林啾緊緊地閉著眼睛。
四周忽然一靜,魏涼脫衣服的聲音消失了。
半晌,頭頂傳來男人冰冷古怪的聲音:“讓你換衣裳,你在做什么?”
林啾有些無語。
她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尷尬地從魏涼身邊繞下床榻,拉開立在墻邊的雙門大木衣柜,裝模作樣地挑了一會兒,回過頭,有氣無力地問那個好整以暇的男人:“換什么衣裳?”
魏涼已換了一件墨綠寬袍,那張白皙的臉就像是蒼翠松柏枝頭的一捧新雪,清爽寒涼。
“隨便?!彼囊暰€停留在她通紅透明的耳尖上。
林啾緩緩地找回了思緒:“大半夜,要出門?我也要去?”
“嗯。”
林啾心想:“出門總好過和他糾纏?!?/p>
她挑出一件樣式簡單的黑裙,逃到屏風(fēng)后面換上。
林啾剛擺弄好衣帶,就見魏涼高大的身影自身后罩了下來,雙臂繞到她身前,替她罩上了面巾。
林啾轉(zhuǎn)頭一看,只見魏涼那張驚世帥臉也藏在了黑色面巾后面,只露出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
她實事求是地說道:“我覺得你的眼睛很有辨識度,一定會被人認(rèn)出來?!?/p>
“無妨?!蔽簺鰻孔∷氖滞?,來到山邊。
當(dāng)空掛著一輪圓月,夜風(fēng)不像上半夜那般凜冽了,倏爾拂過衣袍,倒有幾分溫柔。
魏涼揚手,只聽“錚”一聲清越劍鳴,寒劍離鞘,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天際。
他攬住林啾的細(xì)腰,像飛鳥一般掠起,眨眼之間便追上了飛劍,穩(wěn)穩(wěn)地踏住劍身。
林啾被風(fēng)吹得鼻歪眼斜,不得已,只能把整張臉埋在魏涼懷里。她雙手攥住他腰側(cè)的衣裳,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速度太快,狂風(fēng)像是驚濤拍岸一樣擊打在她的后背上,林啾覺得自己快要吐血了。
“太弱。”魏涼的聲音帶了點人間煙火味兒——是嫌棄的語氣。
林啾兩眼一閉,躺平任嘲。
他用一只手護住她的后腦勺,把速度提得更快。
很快,兩個人就落在了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山中。
魏涼牽住林啾的手腕,大步向前走。
林啾雙腿發(fā)軟,強撐著提起一口氣,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后。
大約走了五六步,魏涼好像撞到了什么東西,腳步驀地一頓。
林啾一鼻子栽在了他的背上。
“什么人?膽敢擅闖禁域!”
黑暗之中傳來破空聲,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雪亮劍芒自側(cè)邊掠來,斬向魏涼和林啾。
魏涼握緊了林啾的手腕,隨意斜踏了兩步,避過刀光劍影。
林啾眼前漸漸泛起了光亮。
她看見魏涼的左手抬起放在身前,摁在面前的虛空中,就好像那里有一堵玻璃墻一般。
他的手掌與虛空的交接處,淺白色的光芒如同蛛網(wǎng)一般,向著四面八方裂開。
側(cè)邊十來米外,三個身穿修士長袍的人滿面震撼,急道:“速速傳信!有強敵入侵!結(jié)界要破了!”
一人返身疾走,另外兩人手中的劍上光華大熾,劍尖上凝出長劍虛影,緩收疾出,重重斬向破界人。
魏涼頭也不回,右手松開林啾,長袖一蕩。
兩道劍影順著他的力道左右滑走,“叮?!眱陕暎p雙斬在了結(jié)界上。
與此同時,正前方那布滿了淺白色“蛛絲”的結(jié)界,應(yīng)聲而碎!
魏涼根本不理會身后二人,攬住林啾,足尖輕輕一點,穿過崩壞的結(jié)界,掠入一個處處閃爍著微光的山間洞窟。
林啾驚呆了。
腳下是潺潺流水,泛著各色微光的剔透鐘乳石自洞頂垂下,恍若仙境。
石鐘乳上聚著七彩微芒,堪堪可以照明。各色光芒交相輝映,在光潔平滑的石面上游走,美輪美奐。
魏涼目不斜視,徑直走向洞窟深處。
“嗯?”
正前方傳來一道沉沉的鼻音,一股威壓猶如實質(zhì),迎面襲來。
與之相伴的還有一道鋪天蓋地的焰浪,眨眼之間,周遭的石鐘乳變成了艷紅色,仿佛是被高溫熔解的巖漿一般,正要淅淅瀝瀝地自洞頂流下。
“流火劍仙,王嬗之。”魏涼壓低了嗓音,音色沉沉,略帶一絲陰森,與平時大相徑庭。
一名紅衣老嫗像大鳥一樣揚著雙臂從石鐘乳間躍出。
銳利的目光正要落在魏涼身上時,只見他長臂一帶,攬著林啾直直地撞入王嬗之掀起的焰浪之中。
“唔?”王嬗之怪笑起來,“上趕著尋死哪?”
下一刻,魏涼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王嬗之的身后,一只溫涼的手摁住她的頸骨,輕輕一折。
“咔嚓——”
魏涼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徑直進入洞穴深處。
林啾偏頭一看,只見紅衣老嫗像一只斷線的風(fēng)箏般,直直墜入腳下的地河中。
她呆滯地看了看魏涼,見他微微瞇著眼,眸中一片深邃平靜。
所以……死掉的是壞人對吧?
前方有一個小小的石洞。
洞窟中仿佛開了一扇窗,透出外頭明亮的天光。
天光?林啾怔了怔。如果她的感覺沒錯,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半夜,哪兒來的天光?
念頭剛起,魏涼便攬著她,落到了石洞洞口。
林啾探頭一望,心中震撼得無以復(fù)加。
這里并不是什么天窗,而是一間小小的天然石室。密密的石鐘乳之間圍著一汪清泉,泉水中有無數(shù)透明的七彩游魚劃來劃去,將整間石室映照得亮如白晝。定睛去看時,才發(fā)現(xiàn)這些七彩光芒根本不是魚,而是一根根半透明的流質(zhì)石鐘乳。
“這就是石鐘靈乳?!蔽簺龅曊f著,大手在林啾背上一推,“撲通”一下將她推進了這汪清泉里。
林啾撲騰著站了起來,抹了把臉,見魏涼雙眸微合,手中不知掐了個什么訣。
下一刻,泉水中的石鐘靈乳就像是活了一樣,爭先恐后地朝著林啾擁來。
它們碰到她的肌膚,便像是膏藥一樣貼了上去。被它們貼著的地方仿佛石化了一般,林啾驚恐地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袒露在外的手背已經(jīng)變成了石膏的模樣。
而那些七彩靈光則鉆入她的身體,附著在經(jīng)脈之上,凝成一層既堅固又柔和的壁障。
很快,林啾整個人變成了一尊石雕。
魏涼眼角跳了跳,很無語地撩起衣袍,落入池中,把林啾從石膏像里面剝出來。
恍惚之間,林啾記起了原身曾經(jīng)歷過的一段往事。當(dāng)初鄭子玉未經(jīng)過林秋爹的同意,便擅自將林秋說給了王家做爐鼎侍妾。林秋爹知道之后勃然大怒,卷起袖子沖到王家去悔親。最終沒悔成,因為王家給了林秋爹一滴洗澡水——便是石鐘靈乳泡過的水。
林秋爹便妥協(xié)了。
王家嫡系子孫,每個人出生時都能喝一小杯洗澡水改善體質(zhì),便是這杯靈水,讓王家屹立不倒,成為修真界唯一的仙門世家。
現(xiàn)在……
林啾低下頭,望著空蕩蕩的池子以及散落池底的石膏片,心中一片茫然。
所以,正道第一人深夜帶她毀了修真第一世家的根基?
這是要搞大事??!
七彩的石鐘靈乳被掠奪得一干二凈,石室中只余淡淡微光,魏涼眸中帶著好笑,把林啾從石膏中一點一點剝離出來。
清泉中時不時蕩起幾圈漣漪,林啾垂下頭,用水鏡照了照自己。
面巾已被魏涼摘到手中,她發(fā)現(xiàn)此刻的自己好像一個松花蛋,剝掉厚厚的外殼之后,露出了底下晶瑩剔透、潤滑無比的皮肉。
瑩瑩微光下,水中倒映的容顏簡直美得不像真人。
原身生了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惡毒女配的美艷臉。
林啾卻是個長期熬夜加班、幾乎全年無休的工作狂,閑下來時雙眼習(xí)慣性呆滯無神,卻又時時繃著神經(jīng),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看起來像一只慵懶又容易奓毛的貓。
這樣的神情配上艷若桃李的臉,便有種難以言說的風(fēng)情。
獨一無二,令人一見難忘。
魏涼該不會是沉迷于她的美色了吧?
林啾心里憋不住話,當(dāng)即問道:“你為什么這樣幫我?”
魏涼剝完她后頸,雙手探入衣領(lǐng),挑起石膏,向下一震,無數(shù)碎屑自衣袍上滑入泉水中。
他收回雙手,指尖帶起的風(fēng),從她尖削美麗的蝴蝶骨上拂過,害林啾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寒戰(zhàn)。
他牽住她的手腕,一邊往外走,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自然是因為,小小的筑基修士采補起來沒什么意思。經(jīng)石鐘靈乳淬煉之后,尚可一用。”
林啾驚恐地瞪著他的側(cè)影,微弱的石鐘乳熒光下,魏涼的眼睛好像夜空中一道璀璨星光。
魏涼斜斜地瞥她一眼,眉梢微挑:“信了?”
林啾生無可戀道:“我的命運如何,不過在你一念之間,你想怎樣便怎樣吧。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要是和我做了真夫妻,日后這件事情一定會成為女主心頭的一根利刺,很影響你們夫妻感情的!”
魏涼腳步一停,眼睛瞇成了長長的縫,掩住眸光,語氣微微發(fā)冷:“女主是什么?”
古人自然不會知道“女主”是什么玩意兒,林啾回道:“自然是這萬劍歸宗的女主人啊?!?/p>
“哦?”魏涼偏頭,狹長冷情的眼睛盯住她,“你不就是嗎?”
他抬起一只手,輕撫林啾的側(cè)臉。
“這是我第一次娶妻。”他道,“很麻煩,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下一次?!?/p>
略作思忖,他補充道:“除非你死了。”
所以,惡毒女配最后死得那么慘?!
她嘆了口氣,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魏涼古怪地看著她:“怎樣算喜歡?”
林啾認(rèn)真地想了想,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歡。雖然書中說魏涼與柳清音相互傾心,但恕她眼拙,她絲毫看不出魏涼對柳清音哪里特別。
魏涼沉默了片刻,很隨意地抬起手,輕輕地揉了下林啾的腦袋。
林啾正要說話,忽見一道道清光遠(yuǎn)遠(yuǎn)射來,是王家的援兵。
魏涼攬住她的腰,幾步轉(zhuǎn)入結(jié)界外的密林中,與這一隊高階修士擦身而過。到了無人處,他召出飛劍,在黎明之前趕回了萬劍歸宗。
合上門,魏涼脫下外袍和面巾,扔入火盆。
林啾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燒掉了作案服飾。
他起身,取了一件冷白的長袍穿上,坐到床榻邊上,把一頭墨發(fā)一絲不茍地束起來。
“師尊,”門外傳來柳清音的聲音,“洞庭青寅宗宗主林冬攜其母,求見師尊。”
林啾敏銳地察覺到,柳清音的嗓音微微發(fā)啞,像是哭過。
“知道了?!蔽簺鼍従彽乩_木門,清涼的風(fēng)打著旋涌進房中。
他穿著白衣,立在清晨的薄霧中更顯挺拔。
林啾簡單地洗漱之后,跟隨魏涼離開主峰,來到萬劍歸宗迎客的宗門大堂。
她剛踏入門檻,便看見一個瘦貓一般的婦人直直地向她撲來,一雙雞爪子般的手攥住她的兩條胳膊,不管不顧地號啕大哭。
“我的閨女??!可憐你還給爹爹戴著孝,便要嫁給他人!娘知道,你心頭一定過意不去對不對!女婿對你好不好?有沒有欺負(fù)你?他若敢欺負(fù)你,這全天下的人,能用唾沫淹死他!若不是為了救他,你爹爹哪里會英年早逝?。琛铱蓱z的夫君!扔下我們孤兒寡母就這么去了啊……”
林啾淡淡地打量著面前的婦人,心中冷笑不止。
她抬了抬眼睛,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坐在黑檀木椅中,鼻孔朝天,滿面驕橫。年輕男人的模樣和她有幾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林秋的親弟弟林冬。
林啾心中滿是冷意。
“女婿!”鄭子玉拋開林啾,撲向魏涼,開口就是告狀,“女婿??!你那個徒弟太不像話了!非但不敬重我,還出言侮辱我這個做長輩的!你可得好好教訓(xùn)他!”
林啾偏頭望去,只見昨夜見過的一位魏涼的弟子面頰通紅,鼻孔呼呼往外噴著白氣,給魏涼行過禮之后,氣憤地立在一旁。
魏涼視線微垂,輕輕整了整衣袖,周身自然地散發(fā)出寒涼的氣勢。
鄭子玉訕訕地縮回差點抓到魏涼的手,倒退了兩步,指著立在一旁的魏涼的弟子,哭訴道:“他也不想想,若是沒有我夫君的犧牲,哪還有今日的萬劍歸宗?!這個過河拆橋的白眼兒狼,我不過是要他輸個兩百年功力給我兒而已,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他竟一口拒絕!哪有這樣做人的?太不像話了!”
魏涼望了林啾一眼。
林啾挑挑眉,挑釁地看著他。
這下信邪了吧?
鄭子玉告完狀,便開始說事了:“女婿,你也別怨我著急,我家那死鬼替你死了之后,青寅宗哪里還有人挑大梁??!我兒年紀(jì)輕輕的便要扛起宗門重任是吧,周遭那么多宗派虎視眈眈,就等著一口把我們孤兒寡母吃掉呢!還有王家,為了把秋兒嫁給你,我們可是把王家得罪得死死的!這種時候,你總不能置身事外的對吧?”
柳清音后一步踏入大堂,聞言,忍不住說道:“這位夫人此言差矣。仙魔一役中,逝去的英魂不知凡幾,像林宗主一樣為正道而死的修士數(shù)不勝數(shù)。善后之事,怎成了我們?nèi)f劍歸宗一家的責(zé)任?當(dāng)初你與王家的親事是你自己定下的,反悔的也是你,與師尊有何干系?”
鄭子玉上上下下地睨了柳清音幾眼,冷笑起來:“喲,我當(dāng)是誰,這不就是那個全天下最不知廉恥的大、劍、仙嘛!旁人的婚事與你有何干系?你爹當(dāng)初就是教你父女亂倫的嗎?!”
柳清音一口氣噎在了喉中,差點當(dāng)場拔劍。
鄭子玉不理她,轉(zhuǎn)頭沖著魏涼理直氣壯地說道:“總之,女婿你必須助我兒坐穩(wěn)青寅宗宗主之位。青寅宗附近共有三條靈脈,我也不貪心,只要女婿發(fā)話,將其中兩條靈脈劃給我們青寅宗就行了?!?/p>
微微一頓,她繼續(xù)道:“王家的事情,在女婿這里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就交給女婿你全權(quán)處理。另外,你小舅子林冬的修為不過是筑基,遠(yuǎn)不足以撐起一個宗門。所以,女婿你要么派一個人隨我們回去撐門面,要么給林冬輸個幾百年功力,幫助他達(dá)到筑基后期——我也不貪心,不會逼你替他結(jié)丹的。”
立在一旁的魏涼的弟子恨恨地道:“師尊!昨日便有王家的子弟找過來,說是這個婦人前幾日跑到王家,揚言師尊會派人蕩平洞庭王家。若是不想慘遭滅門之禍,便要王家把新生兒的靈水交給她。王家問我萬劍歸宗是不是要自損身份,行那強盜之事!因昨日師尊大喜,我便壓下了消息,不想這婦人今日一早便……便……”
他氣得失了聲,柳清音趕緊上前,輕聲安撫。
林啾感覺到柳清音的眸中似有晦暗的喜色。她心中也清楚,像鄭子玉這樣的“岳母”,只會讓魏涼對她這個妻子心生厭憎。
鄭子玉重重一巴掌拍在林啾的胳膊上:“你倒是說句話呀!怎么跟個啞巴似的?嫁得好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不管你弟弟了?我告訴你,你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這輩子你的責(zé)任就是幫扶你弟!”
林啾的神色有些恍惚。
她想起前世被親爹推下高樓之前,自己的親媽也是這般,對自己吼出一樣的話。
“你一個女的,要錢要房子干什么!有錢還不自覺自愿地貼補你弟弟?!”
“要什么房子!都多大了還不嫁人?趕緊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有事沒事找他要錢!我們養(yǎng)你這么大,不是養(yǎng)來賠錢的!”
“好??!你不愿把房子給你弟是吧?行,我是你媽,我把話放這里了,我生你養(yǎng)你,你欠我多少,我也不跟你算了。今天你就把這房子給我,是我要的,行了吧?啊?天底下哪有你這種不孝女???親媽要你一個房子,你都不給?!”
“你不用在那里打主意!這個房子,我們要定了!”
林啾的嘴角微微揚起,美得晃眼的臉龐上,慢慢凝出前世臨終前那個極致惡毒的笑。
眼前閃過一道冷白的微光。
魏涼揚起手,揮開了正在拍打林啾的鄭子玉。
“都是小事。”魏涼淡聲道,“便是將三千里洞庭交給小舅子,那又何妨?!?/p>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個個呆若木雞。
林啾緩緩地轉(zhuǎn)動眼珠,瞪著魏涼。
魏涼又道:“莫再讓夫人煩憂?!?/p>
他是修為絕世的大劍君,氣勢一沉,便如利劍將要離鞘一般,令人大氣也不敢出。
柳清音的美眸中漸漸盈滿了淚水。
林啾很想沖上前去,抓住魏涼的衣襟,狠狠地?fù)u醒他——男主??!你這樣真的會失去女主的!
氣氛正凝滯,只見一名萬劍歸宗的弟子匆匆行來,拱禮道:“劍君,王氏來了許多人,聚于山門外,面色不善!”
鄭子玉當(dāng)場就嚇得腿軟了,一邊往地上癱,一邊色厲內(nèi)荏地叫道:“女婿!女婿!你可不能把我交出去??!我也沒對他們說什么啊!”
“王氏?!蔽簺銎^看了看林啾,冷若冰霜的神情略微松動,目光似有深意。
林啾心中浮起一些異樣的情緒,就好像童年時和小伙伴一起做了壞事時,心照不宣的那種狡黠。
她眨眨眼,笑道:“你去忙正事吧,這邊我來招待。”
魏涼略微遲疑。
林啾嗔道:“快去?!?/p>
柳清音緊咬櫻唇,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二人。難道,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嗎?怎么可能?那時候自己向他表明心意,他眼中分明有著隱忍痛苦之色……怎會說變就變了?
魏涼輕輕地頷首,向山門方向行去。
柳清音與二師兄顧飛對視一眼,匆匆跟上。
目送一行人離去,鄭子玉拄著腰,挪到黑檀木椅旁坐下,有氣無力地咒罵道:“王氏,給我等著吧,有女婿給我撐腰,看我不整死你們!”
一雙三角吊梢眼盯住了林啾,她又罵:“死蹄子,還不過來給我揉揉背!我跟你說啊,前幾日,我瞅著魏涼不甘不愿,便給你留了條后路——王寒潭那孩子還惦記著你,我便將你的貼身小衣送了他兩件兒。如今魏涼既然對你好,那事兒你可打死也不要承認(rèn)。唉,為了你的事呀,我這個當(dāng)娘的可是操碎了心哪!”
林啾微微挑眉,道:“怕是不止小衣吧,若是我沒料錯,你定是應(yīng)承了人家,助他牽線搭橋,找機會睡魏涼的媳婦。”
王寒潭便是洞庭王家的嫡孫,本要納林秋進門做侍妾的那個金丹修士。書中林秋被魏涼打發(fā)回娘家之后,很快就和王寒潭攪和在了一起。如今看來,這多半是鄭子玉的功勞。
鄭子玉微一挑眉:“還不都是為了你好!誰知道你這小蹄子居然有本事攏住魏涼的心,多虧我給你生了這張漂亮的臉蛋……過來,好好給你弟籌謀一下,這萬劍歸宗可是座金山哪!這一回,非得給你弟掰個金角角回去不可!”
鄭子玉眉開眼笑。
林啾淡笑著,偏頭看了看蹺著二郎腿坐在一旁剔指甲的林冬。
“你倒是說句話呀!”鄭子玉催促道。
林啾笑了笑:“我怕我一說話,你就要發(fā)瘋?!?/p>
“瞎說什么呢,這死蹄子!”鄭子玉臉上貪婪的笑容還沒淡下去,“趕緊的,別廢話?!?/p>
林啾抱起胳膊,好整以暇道:“那我可就說了。別說小小的靈石、三千里洞庭,便是想要這天下,也無人攔著你。有本事,自取去呀!”
“你什么意思?”鄭子玉沉下臉。
“自己沒本事得到的東西,即便死乞白賴地討到手中,你們也是守不住的。”林啾勾了勾嘴角,認(rèn)真地說道,“誰讓你把兒子養(yǎng)成了一個只懂得混吃等死的廢物呢?”
鄭子玉驚愕地張大了嘴:“你說什么?!你今天的一切,可都是我替你掙來的!林秋,你這個白眼兒狼!你敢忘恩負(fù)義!”
林冬齜起了上唇,目露兇光,開始擼袖子。
林啾笑得彎了彎腰,道:“你該知道進入王家的侍妾,沒有一個能活過半年的。成為爐鼎之后,每日被采,容顏和身體飛速衰竭,即便沒有被活活采死,也會因為變得又老又丑而被男人虐待折磨,悲慘地死去。若不是我佯裝笨拙,久久習(xí)不成《玉心經(jīng)》,此刻早已化作一抔黃土。你可還記得當(dāng)初是怎樣逼我修習(xí)《玉心經(jīng)》的?鄭子玉,你的女兒早就死了!”
是的,死了。曾經(jīng)的林秋死了,曾經(jīng)的林啾也死了。
鄭子玉面色訕訕:“胡說八道!那是自己沒本事迷住男人,死了也活該!以你的姿色,迷住王寒潭又有何難?他日從侍妾爬上正妻之位,也不是不可能。我這是把你推進金窩窩,你不領(lǐng)情也就罷了,還敢記恨上我?有你這樣做女兒的嗎!”
林冬早已按捺不住,從黑檀木椅上跳起來,飛起一腳,踹向林啾心口,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我這就替娘教訓(xùn)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兒狼!”
鄭子玉砸在林冬身上的修煉資源數(shù)也數(shù)不清,林秋不過是分得一些細(xì)碎的邊角料,便在十五歲那年筑了基。而林冬,到了十七歲依舊停留在煉氣期,直到鄭子玉賣了女兒,從王家討得一枚筑基丹,這才幫著寶貝兒子堪堪筑了個基。
林秋不過是自小被欺負(fù)慣了,不敢還手罷了,林冬卻以為姐姐打不過他。
林啾可不會把這個廢材放在眼里。她本是筑基中期,得了一片業(yè)蓮蓮瓣的助力之后,修為已臻筑基大圓滿,只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突破壁障而已。再加上魏涼幫她吸取的鐘石靈乳,如今經(jīng)脈強韌,體內(nèi)靈氣豐沛濃郁,碾壓了林冬不知多少條街!
在她眼中,林冬這一腳簡直是輕飄飄、慢吞吞的。
林啾冷笑著,側(cè)身捏住林冬的腳踝,重重地往地上一摜!
“嗷——”林冬猝不及防,脊背落地,摔出一聲悶響。
鄭子玉從座椅中撲出來,雞爪般的十指抓向林啾:“反了天了你!”
林啾摁住鄭子玉的肩膀,輕輕一送,推得她倒退七八步,跌回了黑檀木椅上。
地上的林冬抬腿還想踹,林啾捏住他的腳踝,將他舞了半個圈,摔了個狗啃泥。
旋即,她欺身而上,一腳踩在林冬的腰上,手一探,反擰過他的胳膊,摁在背上,將他牢牢地制住,絲毫也動彈不了。
“娘!娘……”八尺男兒竟放聲哭了起來。
鄭子玉一次次地?fù)渖蟻?,又一次次地被林啾輕輕地推回了座椅中。
識海之中,業(yè)蓮微顫。
林啾感覺到了來自林冬和鄭子玉二人的惡意。
心頭剛剛一動,便聽到地上的林冬破口大罵起來:“林秋,你個渾蛋!你是什么東西,也敢打我!你不要有被休回洞庭的一天!你敢回來,我就讓弟兄們要了你!要不是娘要把你賣進王家,我早就把你送給弟兄幾個了!”
業(yè)蓮的第二片蓮瓣緩緩地綻放至一成。
“哦喲,好了不得的弟弟?!绷粥卑阉碾p臂往頭頂擰了擰,道,“只可惜你沒這個機會了!不過,你若真心疼自己那幾個狐朋狗友,我倒可以幫你一把,廢了你這男兒身——你這身白凈皮肉想必他們會喜歡?!?/p>
“嘶——疼疼疼??!娘,你在干什么!還不收了這個小賤人!啊——林秋,我要你死!”林冬慘號不止。
鄭子玉赤著眼睛,威脅道:“你再不放開弟弟,我便將你從前做的那些勾搭男人的勾當(dāng)通通告訴魏涼!還有小衣的事情,我告訴你,林秋,沒有哪個男人可以容忍自己妻子的小衣落在別的男人手里……”
林啾笑道:“無所謂。我本也沒有要嫁給魏涼,這一切都是你自編自演,一拍兩散正合我意。從此天高海闊,離你們這些人都遠(yuǎn)遠(yuǎn)的,我可求之不得!”
“放屁!”林冬氣得臉紅脖子粗,偏著腦袋罵道,“沒進門那會兒遠(yuǎn)遠(yuǎn)地對著魏涼暗送秋波的又是誰?別以為我和娘眼瞎!還有,你扎的小人,柳清音那個,還在你床底下藏著呢!我把你那些事一件一件地捅到魏涼那里,你看他休不休你!”
蓮瓣展至二成。
林啾惡意地笑了笑,道:“放心,你沒那個機會。我這就去山門,告訴王家,我與你們母子恩斷義絕,你們與王家的所有恩怨,通通與、我、無、關(guān)?!?/p>
空氣凝滯一瞬,旋即,來自母子二人的惡意生生地將蓮瓣綻至五成。
林啾都有點舍不得放他們走了。
“你爹在天之靈看著呢?!编嵶佑褚е溃蛔忠活D。
“哦,”林啾不以為意,淡笑道,“看著林冬這個小牲畜坐上青寅宗宗主之位時,興奮得大擺宴席,與那些狐朋狗友鬧了整整三日?若是他在天有靈,聽著兒子與那些酒肉朋友抱怨他為什么沒早死幾年騰出這個好位置……嘖,那可真是死不瞑目?!?/p>
“我要殺了你!林秋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林冬額頭青筋暴突,原本俊秀的一張臉扭曲猙獰。
“有本事盡管來?!绷粥蓖皟A了傾身體,“不妨告訴你,你越恨我,我越爽快。真的?!?/p>
林冬氣得怪笑起來。
業(yè)蓮繼續(xù)綻放,到了八成,凝滯不動了。
林啾下意識地伸出手,在林冬頭上薅了兩把。
“嘁?!绷粥逼财沧?,“沒用的東西。”
林冬掙扎了這么久,早已筋疲力盡,像一條鼻涕蟲一般癱在了地上。
鄭子玉面孔扭曲,眼角不斷地抽搐。
林啾甩開林冬的胳膊,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把鞋底在林冬背上蹭了蹭,緩聲道:“畢竟是血親,我也不會真把你們怎么樣。給你們指一條路,老老實實地從后山離開,回洞庭去,別整什么幺蛾子。記好,我無所畏懼。你們想翻什么浪,最終淹死的,都只會是你們自己。
“好話已說盡了,我這就去山門,你們希望我在王家面前如何表現(xiàn),就看你們自己如何表現(xiàn)了。”
林啾抱起胳膊,懶懶地沖著門口揚了揚下巴。
鄭子玉上前拽住還想撲打林啾的林冬,面色沉沉,重重地盯了林啾一眼,然后攙著兒子,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大堂。
目送二人遠(yuǎn)去,林啾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給柳清音扎的小人,從前的舊情,落在王什么潭手里的小衣,沒別的了吧?回頭跟魏涼說一聲,愛休不休?!?/p>
她站起來拍了拍灰,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
林啾愣愣地回身,看到大師兄秦云奚坐著輪椅,隱在大堂角落的陰影中,眸色沉沉,正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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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啾心底一驚,原劇情中早死的秦云奚復(fù)活不說,竟然還目睹了她發(fā)展新下線的全過程!
那么關(guān)于她的秘密會被人發(fā)現(xià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