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
川西凈土色達縣,沒有嘈雜的人煙,只有紅色的經舍,湛藍的天空,苦修的僧尼,淳樸的藏民。還有草原湖泊與山巒,天葬和禿鷲,以及神秘的“藏地女兒國”……來過這片世外“仙境”的人,都說心靈被治愈,完成了一次靈魂升華之旅!
色達縣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東北部,與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達日、班瑪兩縣接壤,是以藏族為主的純牧業(yè)縣。色達在藏語里的意思是“金馬”,因歷史上曾在色達境內出土了一塊馬形的金塊而得名。
越過重重山脈,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縱橫交錯的河曲、密布如麻的湖沼、巍峨雄偉的雪山、連綿蔓延的紅色僧舍……當我們佇立于山頂俯瞰,眼前的世外仙境如夢如詩,壯美絢麗。
2002年以前,因公路不暢通,色達一直保留著原始的生活狀態(tài)。這里海拔在4000米以上,氣溫較低,長冬無夏。色達歷史悠久,民族文化源遠流長,宗教文化博大精深,也是《格薩爾王傳》的發(fā)祥地之一。許多到過色達的人說,這片川西凈土,就是你的“人生若只如初見”:美好,純粹,又帶著些許蒼涼和遙遠。
色達草原位于長江主要河系大渡河、雅礱江、金沙江上游地帶,與甘孜藏區(qū)石渠扎溪卡草原構成境內最著名的天然牧場。廣袤的草海,藍天白云下延綿千里的群山,阻礙了游牧民族與外部世界的交流,使得這里在時間的長河里,依舊保持著久遠時的模樣。
沿色曲河北上,河兩岸有成百上千條牧草豐美、開滿各色野花的草溝,延綿起伏的山脊,向東西方向延伸而去。其間是音符一樣流動的,黑色牦牛和白色羊群,以及被風吹來的,時有時無云朵般柔和的牧歌。
草原上的花開得野性燦爛,沒有一點束縛。野花的顏色或濃烈、紛繁,或素凈、淡雅。它們一直按著自己本來的狀態(tài)生長著,春天努力生長,夏天抓緊時間綻放,秋天默默凋零,冬天轉戰(zhàn)地下,靜待生息。無論環(huán)境如何變化,它們依然是給點陽光就燦爛,芬芳四溢。
金馬草原上的珠日神山,是當?shù)厝诵哪恐械纳袷ブ健髡f此山原是一頭紫色的野牦牛,為尋覓一個美麗而富饒的棲身之地,從遙遠的地方逃遁至金馬草原。野牦牛在神靈的囑托下,在遁至金馬草原的剎那間,升化成永恒的雄姿。據(jù)記載,珠日神山是蓮花生大師曾加持過的雪域神山之一,這里無論人文景觀還是自然景觀,都有神奇的傳說。千百年來,色達人將該山視為他們共同擁有的守護神,并成為不屈不撓的民族精神象征,是色達兒女精神力量的源泉。
在陽光如瀑的晴朗天氣,置身金馬草原,天高云淡,碧空如洗,色曲河與兩岸寬廣的牧草帶,像大路一樣伸向遠方,與天邊相接。立于這蒼茫草原之中,看大地多少個世紀之前就有的面貌,有一種通向世界盡頭的感覺。
每當清晨或黃昏的炊煙彌漫,河水閃耀起金光,頌經聲隨風遠遠傳來時,亞青寺的一天也就開始了!
亞青寺位于317與318之間,東面隔著沙魯里山脈,西面是南北走向的金沙江,與西藏隔江相望。僅僅是路上的風景,就夠讓人沉醉的。藍色的河流包裹著紅色的房子,無邊的草原包裹著藍色的河流。
春夏之際,草原上還會盛開各種顏色的鮮花,絢爛繽紛;秋天,草原變成金黃,映襯著湛藍的天和河水,這里儼然變成了一幅田園牧歌般的油畫。
與色達縣依山而建不同,亞青寺臨河而筑??v橫交錯的河流將寺廟群扎實的圍住,像是一顆強有力的心臟,在血液中不停的跳動。亞青寺始建于1985年,最開始這些小房子只有幾十間,但是短短的30多年間,這些紅房子的數(shù)量已經達到了20000多間,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群山之間,藍天之下,金色的黃昏,滿山紅色的房屋,閃著光的佛塔,把整個山谷染成的紅色。站在遠處的山坡上,俯瞰整個亞青寺,一整片紅被如緞帶般的河流包裹,就像是一座孤島,只有兩條橋通往外界,因此大家也稱它為“水上佛國”。
亞青寺還被大家稱為“藏地女兒國”,因為在這里有上萬名女性修行者。她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覺姆”。每年冬天,覺姆們都會到山上的小房子里閉關修行。
她們居住的小房子,也只能夠容納一個人,外人看來就像是一個臨時搭建的“雨棚”,所以這些房子也被稱為“火柴房”。她們就要在這火柴房里先閉關一個月,然后再進入到百日閉關,這期間不能和周圍的人說一句話,更不能同其他人交換信息,基本可以用“與世隔絕”來形容。
川西凈土
街邊一角
因為是世界上女僧人集體修行人數(shù)最多之地,所以亞青寺也被譽為”女人一輩子一定要來一次的地方”。
亞青寺的圓滿光明殿,外形氣勢磅礴,內有160根柱子組成,這一切都有著深遠的喻意。而在亞青寺的轉經輪前,你還能眺望遠處山上的蓮花生大師像,熠熠生輝!蓮花生大師像屹立在寬闊的草原上,當你逐漸靠近它的時候,會越發(fā)覺得自己的渺小,那種直擊心靈的震懾感,讓人難忘。
到了黃昏,天色逐漸暗下,這里就變成了燈的海洋。島中心的光逐漸亮起,照亮了夜空,就像是一座發(fā)光的燈塔,讓本該冷漠的深夜,變得溫暖起來。
抬頭是漫天星辰,低頭是人間燈火!即便誦經聲已經停息,但這種純粹的景色,足夠讓人久久不能忘懷。
一些人看過亞青寺后,曾感慨也想來這個風景如畫的地方修行,但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因為太苦了。
那片被稱為“覺姆島”的小房子,基本上都是由覺姆們自己建造的,島內是覺姆區(qū),島外是扎巴(男僧)區(qū)。在這里,男女修行者以島為界,分開居住。
而且這里生活條件十分艱苦,交通不便物資匱乏,很多地方還沒有通電。每個月,僧學院只會給他們300元生活費,甚至有些新來的貧困僧侶,一天的生活費才幾塊錢。每年很多來此修行的人,大多會因為受不了艱苦的環(huán)境而離開。
來此修行的覺姆,少則要居住三五年,多則十來年。她們在“百日閉關”后,只有不到1%的人可獲得阿秋喇嘛的成就印證。獲得印證對于覺姆來說,是一種至高的榮耀,之后她們大多會回到家鄉(xiāng)的寺廟出家。
這里修行的覺姆們沒有華麗的衣衫,甚至大多數(shù)都未曾見過城市的高樓大廈,但每個人都活的很充實。住在這里的僧尼基本上很少與外界聯(lián)系,不管天氣如何寒冷炎熱,他們除了一日三餐以外基本上都是打坐、聽課或誦經,過著像世外桃源一樣的生活。
他們所住房屋只能簡單的遮風避雨,相比外界,這里的生活條件更加艱苦心酸。然而,內心的信仰支撐著大家夜以繼日地修行。僧尼們每天上午10點左右,還要在海拔4000多米的山坡上進行繞山,風雨無阻,覺姆繞南山,扎巴繞北山,下午5點左右才能回到住所。
日復一日的轉經、上課,年復一年的閉關祈禱,但在這里你遇到的每個修行的人,他們臉上都會綻放出最干凈的笑容。每個人真正的富足不在外表,而在內心。
我佩服每一個來這里修行的人,因為他們能吃常人吃不了的苦,能受常人受不了的累。閑暇時,三兩人席地而坐,談笑風生,或者在河邊洗衣打鬧,這樣安逸的日子如詩一般美好。
這些人為了同樣的信仰在,這里蓋起了數(shù)萬間房屋,筑起了佛寺,塑起了雕像,編織了一個又一個清修的世界?!耙簧砑t衣修佛心,一度紅墻隔紅塵?!?/p>
這里的人看似一無所有,但內心卻比我們都富足。
距色達縣城20余公里處,有一條山溝叫喇榮溝,順溝上行數(shù)里,就是舉世聞名的喇榮寺五明佛學院,也稱色達佛學院,是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的藏傳佛學院。
高原的四季,陽光溫柔而亮烈,讓色達變得更加燦爛。站在高處,佛學院清晰的輪廓盡收眼底,連綿數(shù)公里的絳紅色建筑,在蔚藍蒼穹下昭示著神秘莊嚴的宗教色彩。
隨處可見的五彩經幡,絢爛多姿,在大地與蒼穹之間飄蕩搖曳。在佛學院最高的山峰上,有一個金碧輝煌的建筑,叫做“壇城”。它的上半部分是轉經的地方,下面一層是轉經筒,金色的圓筒在人們干枯的手轉過之后,留下一串悠長的嘎吱嘎吱的響聲。
這里的僧舍很壯觀,連綿數(shù)公里的山谷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木棚屋。谷底和山梁上分布著幾座寺廟和佛堂,建筑規(guī)模雖都不很大,但裝飾考究而輝煌。身披絳紅色僧袍的僧侶來來往往,空氣中充滿著祥和的氣氛。
“山河一片紅”的佛學院
這些依山而建的小木屋,和亞青寺的僧舍一樣低矮而簡陋,采用的是土木結構,木屋的平頂上鋪滿著泥土,抵御嚴寒。木屋空間很小,僅能打坐與睡覺。屋與屋之間,比肩而立,只有狹窄的小路相連。
我走到講經堂時,天色幾近黃昏,落日的余暉灑落在臺階一側的廣場上。這座氣勢恢弘的建筑寬約200多米,高近30米,在周邊眾多小紅屋和大廣場的映襯下顯得十分壯觀。講經堂的臺階上,坐滿了身著紅袍的覺姆,此刻她們正在用晚餐,三五人一堆,席地而坐。晚餐都很簡單,大多是對面小賣鋪買來的快餐食品,很多人一邊吃還低頭沉浸在經書之中。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么多的紅衣覺姆。跟著眾人在臺階上脫了鞋,走進了講經堂,只見高達十余米的大廳中,已經聚集了數(shù)百個吃過晚餐的覺姆。七八人圍成一個圓圈,幾十個圓圈相連,她們圍坐于地,染紅了整個大廳的地板。這樣的教學場地,完全顛覆了我記憶中所有對“教室”的印象。這里的女學員不分年齡、班級,看經書念經文,放眼望去,只有滿目紅袍和聽不懂的藏音。
色達喇榮寺五明佛學院以藏族學員為主,也有不少漢地顯宗學生,因此也設漢經院,由堪布(音kan pu)用漢語講課。堪布在漢語是大法師的意思,就是佛學修為很高的有成就的僧人。這里除了幾座大經堂外,其余的僧舍都很簡樸,學院里的大活佛丹增活佛的家就是一個低矮的小門進去,也沒有奢華的修飾。佛學院戒律十分嚴格,見不到閑散人員游蕩。男眾女眾的僧舍涇渭分明,即使兄妹親屬彼此也不互訪。
修行人的生活非常艱苦,或者說簡單,山上沒有自來水,用水要到山腳下去背。我住的旅舍設施也非常簡陋,最好的房間不過只有三張床和一盞電燈而已,沒有自來水、沒有空調、也沒有衛(wèi)生間以及供暖設施,洗澡和美食都是奢望,來此就得學會入鄉(xiāng)隨俗。
除了針對出家僧尼的專業(yè)課程,還有更多普及佛法常識,乃至人生感悟的課程,面向短期求學居士、中外大學、甚至廣大的社會受眾。色達縣的一名出租車司機,指著居士學堂的房子對我說,夫妻兩個都可以同時來這里修十天半月的課程。
色達佛學院盡管戒律嚴格,苦修艱辛,但眾星拱月簇擁著金碧輝煌的三大經堂,延綿數(shù)公里密密麻麻的赫紅色木屋僧舍,至今已占滿多個山頭,卻仍然大有蔓延之勢,以至形成了世所罕見“色達山河一片紅”的壯觀景色。這個海拔4000多米的高寒藏區(qū)山溝,已經被紐約的《世界日報》稱之為全球上最大的佛學院,常駐人口達3萬多人,到了每年的四大重要法會,最多的時候曾聚集數(shù)十萬人。
天色已晚,但在大經堂背后的廣場上,仍有幾百個身著紅袍的喇嘛,圍成大小不一的圈子擊掌辯經。每個辯經的喇嘛都一臉投入,他們一邊大聲辯經,一邊拉開弓形手勢,“啪”的一聲強力擊掌,以至于廣場的擊掌聲此起彼伏。也許是誰說得好,圍到圈子里的人就多。我擠進了人最多的喇嘛圈,卻聽不懂辯經手說的任何一句話,但那啪啪的擊掌聲,卻仿佛打在我的心間。轉頭望向山谷,點點燈火,如萬家生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