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陽
《孤島》披了一件偵探小說的外衣:第一次經(jīng)辦殺人追兇案的“我”和馬上要退休、視此案為“收山之作”的師傅來到了一座海上的孤島。蒼茫的大海上翻滾著巨浪;豐沛又倏忽來去的雨水與烈日交替出現(xiàn);有如史前植物般葳蕤的藤本植物讓人“既新鮮又夢幻”……這樣的開場營造了足夠的神秘感和懸念,但作者的著力點顯然并不僅于此?!按藭r,已是初秋時節(jié),島上的月桂樹鱗次櫛比地展覽著自己醞釀已久的秋意……海面上白色的泡沫成了虛構(gòu)的液體,像小說中應(yīng)該被剔除的枝蔓”——這種良好的語感所營造出的氣息和美感,比故事本身更引人入勝。
這座小島是犯罪嫌疑人蘇小海的出生地,他殺害了他的孿生弟弟蘇小洋后潛逃,“我”和師傅千里追兇來到這里蹲守,師傅以警察的直覺堅信犯罪嫌疑人一定會回到這里。島上的一名老婆婆招娣不僅主動請“我們”去她家借宿,還提供了很多極有價值的信息,并為“我們”帶路,找到了蘇小海的奶奶梅仙。隨著老婆婆招娣的講述,這座不到十平方公里的小島的“精神譜系”和不為人知的古老隱秘漸次展露,也幾近于勾勒出了蘇小海的成長史。多年以前,島上有個規(guī)矩:每年出海,壯丁們以抓鬮的方式?jīng)Q定哪兩個壯丁留下,照顧村上的老弱婦孺,也由此催生了混亂的男女關(guān)系。小海小洋是在父親出海遇難九個月后出生的,因此,“關(guān)于孩子的爸爸是誰的爭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也成為蘇小海的一座心獄。從梅仙老人口中得知,兩天后就是小海父親的忌日,師傅再一次以警察的直覺判定,蘇小海極有可能在這一天回來。果然,蘇小海在當(dāng)天晚上落了網(wǎng)——他似乎也厭倦了潛逃,只想“陪兩個笨警察”玩一回。
審訊進行得很順利。蘇小海坦然交代了他行兇的全過程,雖然,“他的表情埋藏得很深,長發(fā)蓋過了眼睛,讓他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但面對他和蘇小洋的DNA檢測結(jié)果,還是徹底崩潰了。原來,蘇小洋那天在酒后無意中讀到了一則趣聞:“美國一樁親子鑒定案出現(xiàn)不可思議一幕:一對雙胞胎姐妹被告知倆人并非一爹所生”,便以略帶調(diào)笑的口吻對蘇小海說:“我們雖然是雙胞胎,但長得一點也不像。你看看這個,雙胞胎都可以有兩個不同的爸爸?!币痪湓捯颂K小海壓抑多年的憤怒和殺機……
至此,小說從查勘一座孤島悄然演化為查勘深不可測的人心與人性。心獄囚禁下的人生,遠比人跡罕至、幾近與世隔絕的孤島更加荒涼。
順帶說一句,如果作者把“偵破”的過程處理得再曲折一些,反諷的效果可能會更好。
責(zé)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