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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敘述的貢桑諾爾布
      ——新舊版本《蒙古土產》研究及其當代意義*#

      2021-11-11 12:51:58代烏日瀚北京語言大學
      國際比較文學(中英文) 2021年1期

      代烏日瀚 北京語言大學

      周閱 北京語言大學

      引 言

      貢桑諾爾布(1872——1931),字樂亭,號夔盦,是清末卓索圖盟喀喇沁右旗(今內蒙古自治區(qū)赤峰市喀喇沁旗)最后一任札薩克親王,俗稱“貢王”(為論述方便,下文簡稱貢王)。他既是內蒙古近代史上著名的政治家、改革家,同時也是一位頗具文采的詩人。從1898年襲爵繼承王位到1912年赴北京任蒙藏事務局(1914年改為蒙藏院)總裁前,貢王在喀喇沁右旗進行了諸多改革,涉及教育、軍事、經濟等各方面。其中尤為值得注意的是,貢王1903年訪問日本回旗途中經過北京,向日本駐北京公使內田康哉(Uchida Kousai)提出聘請女教習到喀喇沁,于是日本順勢派遣河原操子(Kawahara Misako, 1875——1945),讓她表面上進行女子教育工作,暗中收集在喀喇沁活動的外國勢力的消息,為“特別任務班”的工作提供便利。因此,河原操子既是蒙古地區(qū)第一位外國女教師,也是在日俄戰(zhàn)爭期間秘密為日本軍方工作的人,這一雙重身份讓其在喀喇沁的活動也具有復雜性。

      河原操子于1903年12月21日到達喀喇沁王府,1906年1月24日啟程返回日本。1909年,她將自己在中國從事教育工作的經歷寫成《蒙古土產》一書發(fā)行。雖書名是《蒙古土產》,但也涉及其在上海務本女學堂擔任教習的內容。初版共12 章并一篇“附錄”,其中,第8、9、10 章寫其在喀喇沁的見聞和工作內容,第11 章是“蒙古的地勢及風俗”。1944年,此書重新修訂后以《新版蒙古土產》為名再版,內容發(fā)生較大變化:增加了一個名為“入蒙當時的回顧”的“序編”,刪除了初版中的第11 章,“余錄”中河原操子與“特別任務班”眾人的書信往來記錄得更加細致。由于河原操子于1906年與橫濱正金銀行紐約分行副行長一宮鈴太郎(Ichinomiya Reitarou)結婚,因此這兩版《蒙古土產》署名“一宮操子”(Ichimiya Misako)。1969年,作者逝世15年后,此書以《喀喇沁王妃和我——銘刻于蒙古民族心中的女教師》為名再次出版,署名“河原操子”,“本編”內容與1944年版基本相同。三版《蒙古土產》(以下統(tǒng)稱“《蒙古土產》”)從出版年份到署名、內容的變化都有著復雜的時代背景,是隨著中日關系的變化而變化的,極具討論價值。日本學者橫田素子(Yokoda Modoko)非常關注貢王所辦學堂和日本的關系,發(fā)表了一系列文章,雖然涉及河原操子,但對《蒙古土產》這一文本沒有給予過多關注。國內對河原操子的論述多出現(xiàn)在日本間諜相關書籍中,對《蒙古土產》的利用限于引用其中作者記錄的秘密工作。在貢王或內蒙古近代教育相關研究中,《蒙古土產》記錄的毓正女學堂的情況被引用最多,是論述內蒙古近代女子教育發(fā)展的史料,且這些研究者使用的并非原文,而是邢復愚主要根據(jù)1944年版節(jié)譯的《喀喇沁雜記》,對原典有所忽視。近年來,一些國內研究者開始重視河原操子及其著作本身,但仍停留在介紹和評價,并未對其進行深入挖掘,也沒有從貢王與河原操子交往的角度進行考察。就文本本身來說,《蒙古土產》具有一定的文學性,尤其是其中對一段夢境和夢醒之際景象的描寫與現(xiàn)實形成呼應,頗有探究價值,這也是被目前學界所忽視的。

      《蒙古土產》所具有的巨大史料價值毋庸置疑,我們可以通過它窺探清末喀喇沁的社會現(xiàn)實,認識內蒙古近代教育的發(fā)展。但這只是對這一文本表層的認識,仍有許多問題未得到解決:河原操子為何在書中反復提及貢王夫婦?她的寫作意圖和立場是怎樣的?日本將此書再版兩次的意圖又是怎樣的?貢王是否確如她認為的那樣“親日”?關于最后一個問題,學界有三種聲音:有國內學者認為貢王從1903年開始“完全倒向支持日本一邊”,出于“信任”而在日俄戰(zhàn)爭期間為日本提供幫助。雖然作者未提“親日”一詞,但他顯然傾向于認為貢王在對待日俄兩國時,有明顯的“站隊”現(xiàn)象,他將貢王與日本的接觸視為一種“污點”。橫田素子在貢王相關論文中頻頻使用“親俄主義”“親日王侯”等詞形容貢王,同時又強調他對俄國和日本并未表現(xiàn)出一以貫之的態(tài)度,是因為“不曾動搖、改變的”蒙古族立場,作者意識到了貢王種種行為的復雜性。研究蒙古問題的大家中見立夫(Nakami Tatsuo)則認為,“不宜過度評價他與日本的關系,不要誤解他曾有過什么‘親日’的舉動?!?span id="j5i0abt0b" class="footnote_content" id="jz_12_93" style="display: none;">(日)中見立夫:《關于近代喀喇沁研究之諸問題及史料》,《蒙古史研究》(年刊)2016年,第19 頁。[Nakami Tatsuo, “Guanyu jindai Kalaqin yanjiu zhi zhuwenti ji shiliao” (Questions and Historical Materials on the Study of Modern Harqin), () 1 (2016):19.]否定了對貢王“親日”的評價。這些聲音不免讓人有一種“將后人帶入歷史的現(xiàn)場”之感,都沒有深入挖掘所謂“親日”在當時歷史語境中的內涵?;诖?,筆者試圖從貢王“親日”的內涵方面推進已有先行研究。貢王在訪日回旗后確實與日本有了更深入的接觸,而且從表面來看,確為相當友好的接觸,因此,就這一角度來說,不能否認其“親日”行為。需要辨析的是,貢王“親日”的實質是否符合當時中國的歷史語境?“親日”行為的實質是確保自身主體性之基礎上的政治手段還是喪失主體性后完全依附于日本的行為?河原操子又是如何認識貢王“親日”行為的?本文從河原操子描述的一段夢境入手,結合1944 和1909年新舊兩版《蒙古土產》,分析河原操子到喀喇沁前對貢王的想象,進一步考察她對現(xiàn)實中的貢王的認識,結合當時的歷史背景,揭示貢王“親日”的實質,進而說明河原操子對其“親日”行為的認識與貢王的實際意圖有所偏差。最后結合時局變化,揭示她在1944年將貢王“親日”行為刻意強化,使其成為代表“日滿親善”的“符號”。雖然前兩版《蒙古土產》署名“一宮操子”,但作者在喀喇沁活動時尚未結婚,給當?shù)貛碛绊懙氖恰昂釉僮印?,因此本文稱其為河原操子。

      一、河原操子對貢桑諾爾布的想象

      1909年版《蒙古土產》寫道,河原操子從北京出發(fā)前往喀喇沁之際,某天夜里在夢中聽到了隔壁室內一位蒙古王爺與其家臣的對話。臣子先說道:“難道您不知道,這次戰(zhàn)爭不用說肯定是O 國必勝無疑?!?span id="j5i0abt0b" class="footnote_content" id="jz_15_94" style="display: none;">(日)一宮操子:《蒙古土産》,東京:秀英社,明治四十二年,第101 頁。[Ichimiya Misako, (Mongolian Local Produce), Tokyo:Shueisha, 1909, 101.]他認為應從利益角度考慮選擇支持哪一方,“O 國”不僅每年費盡心思給好處,另一方面,它作為一個大國,國富兵強,勝利是必然的,就算只為了蒙古人考慮,也應支持“O 國”(《蒙古土產》, 第101——102 頁)。王爺卻回道:

      以利而言,確如你所言。但戰(zhàn)爭的最終結果還不能輕易下定論。而且再想想這次的事情,哪個國家是正義的、哪個又是邪惡的一方呢。我不能只考慮利益,也不想跟隨強國助紂為虐,我愿跟隨正義,哪怕其為弱者,只要是正義的,我便樂于跟隨。強大卻不正義者,天地眾神也不會原諒。不必再說,我意已決。我將舍棄全部利益,只為幫助Δ 國。(《蒙古土產》, 第102 頁)

      1909年《蒙古土產》出版時,日俄戰(zhàn)爭結束還沒多久,很多與戰(zhàn)爭相關的記述都比較隱晦,但我們仍能從“大國”“國富兵強”等形容推斷出“O”是俄國,“Δ”指日本。另外,關于說話人的身份,初版只說是“蒙古王爺”和“家臣”,并未說明是哪位王爺,但此事發(fā)生在河原操子前往喀喇沁的途中,且1944年版明確指明了是貢王及其家臣。書寫方式的變化一方面是由于時代原因,1944年時日俄戰(zhàn)爭已較為久遠,一些隱秘的細節(jié)可以適當暴露。另一方面,雖然都是根據(jù)回憶進行創(chuàng)作或修訂,但離日俄戰(zhàn)爭更接近的1909年,無疑會讓作者的心境更接近當年的情境,初到蒙古地區(qū)的河原操子在未認識、了解各地蒙古王的時候,是否會對其他蒙古王也產生期待?事實上,除了喀喇沁以外,巴林、科爾沁等地在日俄戰(zhàn)爭中的地理位置也很重要,因而這些地區(qū)的蒙古王公上層的動向也非常重要,俄國的拉攏從未間斷。如此,身份模糊的“蒙古王爺”具有更深一層的意涵,透露了作者內心的渴望:她渴望所有蒙古王公上層都能拋卻利益為日本提供幫助,實現(xiàn)她心中的“正義”?!罢x”一詞將帝國之間爭奪殖民地的行為強行分化為正義與邪惡兩方,借夢中的蒙古王之口,將日本的掠奪行為合理化,實為筑夢人河原操子的話語策略,同時也體現(xiàn)了她對蒙古王公過于片面的想象。而這種想象源于她的國家主義思想。夢中的河原操子一聽臣子的開頭便“一下子全身血液燃燒起來、心臟愈發(fā)強烈地跳動起來了”(《蒙古土產》, 第101 頁)。我們能從這種激烈的情緒中探知其對國家利益的重視,也能感受到她對“蒙古王爺”如何作答的期待。其中的國家主義思想在她決定接受內田康哉、青木宣純等人的安排,身負軍事任務前往喀喇沁這一舉動中就已有所體現(xiàn)。1903年12月,日俄關系日趨嚴峻,昭示著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在如此特殊的時期,河原操子并不是完全被動地接受任務,而是感受到“故國已危在旦夕”,便決定哪怕“粉身碎骨、血液流盡”(《蒙古土產》,第98 頁),也要“為國捐軀,投身夷群”(《蒙古土產》,第99 頁),其父河原忠(Kawahara Tadashi)甚至贈她一枚匕首,囑咐其拋卻自身安危(《蒙古土產》,第98 頁),暗示她必要時要為國家付出生命。正因這種強烈的思緒,她在還未見到貢王之時便已在夢中得到了蒙古王爺?shù)闹С?。到?944年版中,她通過“喀喇沁王”這一指稱將其想象明確指向了貢王,而不再是任意一位“蒙古王爺”。發(fā)生這一轉變的原因,除上文所說的可暴露細節(jié)這一點之外,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其一,20世紀40年代,內蒙古東西部地區(qū)皆已淪為日本殖民地,各地蒙古王公上層與日本的關系表面上“穩(wěn)定和諧”,實際上蒙古王公們有名無權,他們已不是日本尋求幫助的對象,而是剝削的對象;其二,《新版蒙古土產》發(fā)行的1944年,日本正走向戰(zhàn)敗,在這一特殊時期再版的此書無疑具有特殊意義,“再刊補記”中寫道:“希望閱讀本書的年輕婦人們,在今日的國內和南方發(fā)揮本書作者在四十年前活躍于北方蒙古的精神和愛國心,向世界展示日本婦女的強大?!?span id="j5i0abt0b" class="footnote_content" id="jz_16_95" style="display: none;">(日)一宮操子:《新版蒙古土産·再刊に際して追記》,大阪: 靖文社,昭和十九年,第8 頁。[Ichimiya Misako,Saikan ni Saisite Tuiki, (Added When Republishing, New Version of Mongolian Local Produce),Osaka:Yasubunsha, 1944, 8.]可見此書其實是面向日本婦女的戰(zhàn)爭動員書,在日俄戰(zhàn)爭中出色完成任務的河原操子無疑是絕佳的動員者,而這樣一位具有“光輝履歷”的人物回憶成功事業(yè)時,將任務目標明確化,而不是表現(xiàn)為企盼所有人的幫助,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達到鼓舞人心的目的。動員國民的話語策略也體現(xiàn)在對夢境最后的描寫中。

      夢境的最后,河原操子“看到西方明亮的天空中布滿了紫云?!保ā睹晒磐廉a》, 第103 頁)此句在1944年版中基本原樣保留,但是之后的語句發(fā)生了變化。初版寫的是:“既驚又不驚,剛剛這位王爺?shù)穆曇簦钦娴耐鯛數(shù)穆曇魡幔孔屑毾雭響撌菈艟嘲?,因為王爺不可能在我的隔壁房間里。可是現(xiàn)實中確實聽到了,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保ā睹晒磐廉a》, 第103 頁)作者先是懷疑所聽聲音的真實性,繼而通過冷靜的分析來告訴自己這應當是夢,但哪怕基本確定了是夢,卻又忍不住覺得自己是在“現(xiàn)實中確實”聽見了,“現(xiàn)實中”和“確實”兩詞顯示其情感戰(zhàn)勝了理智。顯然,1909年的作者并未點明這一切是她夢中的景象還是夢醒后所見,而是在夢與現(xiàn)實間徘徊,本節(jié)標題也是帶有問號的“夢?”。這些都顯示出一種模糊性,這種模糊性不僅體現(xiàn)了她入蒙之際對戰(zhàn)爭結果的忐忑之情,更強調了她對夢境變?yōu)楝F(xiàn)實的渴望。在1944年版中,標題變?yōu)榱恕捌鎵簟?,夢境最后,河原操子方才領略了“光明的天空”,隨即便“一驚,光明又全部消失”,發(fā)現(xiàn)自己“橫躺在一室幽暗之中”(《新版蒙古土產》, 第118 頁)。標題和結尾相呼應,打破了初版的模糊性,直接點明美夢不可能成真,夢中的祥瑞景象與夢醒后的“一室幽暗”形成對比,突出了作者當年所處環(huán)境的危險和日本面臨俄國這一強敵時的危險處境。相較而言,1944年的作者更強調自己當年完成任務的困難程度,如此便突出了其將任務完成得格外出色,這種書寫方式是服務于國家的動員意圖的。她對夢境的評價也顯示了同樣的動員性:“即便如此,那也是一個多么清晰的夢境啊!”(《新版蒙古土產》, 第118 頁)如此斬釘截鐵地戳破美夢的情況不曾出現(xiàn)于初版中,這一書寫契合1944年日本所處的局面?!耙皇矣陌怠辈粌H是回憶中面對俄國時的日本的處境,同時也折射了日本面臨戰(zhàn)敗的現(xiàn)實,其中的激勵意圖鮮明可見:作者曾在“幽暗”中出色地完成任務,通過自身努力為日本在日俄戰(zhàn)爭中走向“光明”出力,如今在“幽暗”中面臨戰(zhàn)敗的國民自然也能通過努力去扭轉局勢。這無疑比寄托于虛無的夢境更能鼓動當下的國民。

      從1909年的“夢”到1944年的“奇夢”,河原操子對夢境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變化,這種變化與日本的現(xiàn)實狀況密切相關。1944年的她親手打破了幻想,讓夢歸于夢,但不變的是夢中對貢王的想象——一個基于“正義”而行動的蒙古王爺。這一“正義”的話語,起初是對日俄戰(zhàn)爭的美化,在1944年的語境中則擴大為對“大東亞圣戰(zhàn)”的美化和戰(zhàn)爭動員。

      二、河原操子對貢桑諾爾布“親日”行為的認識

      河原操子抱著對蒙古王的想象到達了喀喇沁,現(xiàn)實中的貢王形象與其夢中的“正義”形象似乎在一定程度上重合了,她多處記錄與貢王夫婦的交往,對他們大加稱贊。那么,貢桑諾爾布他真如河原操子所認為的那樣親近日本嗎?“親日”的實質是什么?

      從《蒙古土產》來看,河原操子自始至終受到貢王的禮遇??咄醺扇藦纳虾R宦纷o送河原操子到了喀喇沁(《蒙古土產》, 第79 頁)。抵達王府的第一天,貢王夫婦便在王府內院飯廳設宴招待了她。當她看到飯廳內懸掛的母校東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畢業(yè)生紀念照時,便請求貢王允許自己常來此屋以解鄉(xiāng)思,貢王欣然應允(《蒙古土產》,第116 頁)。而河原操子1906年離開時,貢王夫婦親自送她到了北京城外(《蒙古土產》, 第235 頁)。此外,1904年3月29日,伊藤柳太郎(Ito Ryutaro)與吉原四郎(Yoshihara Shirō)二人帶著各自的組員覲見貢王,貢王設宴招待他們后又留下伊藤柳太郎、吉原四郎、橫穿省三(Yokokawa Shōzō)、沖禎介(Oki Teisuke)四人(皆為“特別任務班”成員),“談到夕陽西下,三十日幫他們準備了換乘的馬”(《蒙古土產》,第189 頁)。這是三版《蒙古土產》中,唯一一處顯示貢王向日本提供實質性幫助的證明。1944年版中,作者較為完整地記錄了自己在喀喇沁執(zhí)行的秘密任務,記載了她與“特別任務班”眾人的諸多通信,但關于貢王對日本的實質性幫助,卻只有這一項。河原操子卻認為“在日俄戰(zhàn)爭中,說不定王爺就是可以爭取到的對O (指日本,筆者注)抱有善意的人物”(《蒙古土產》,第132 頁),并說:“在我國要感謝王爺?shù)谋姸嗬碛芍校艺J為應該有這一點”(《蒙古土產》,第188 頁),一再強調貢王的“親日”態(tài)度。貢王的哪些行為讓她產生這種認識呢?首先自然是如上所述,貢王對河原操子禮遇非常,且向“特別任務班”提供了馬匹;其次,貢王福晉善坤是肅親王善耆(1866——1922)的妹妹,而肅親王與川島浪速(Kawashima Naniwa)關系匪淺,川島甚至于1903年陪同貢王一行人赴日,河原操子或許會因為這層關系而對貢王懷抱希望;再次,貢王不僅在1903年訪日期間聘請日本陸軍步兵大尉伊藤柳太郎為教習,甚至在1902年創(chuàng)辦崇正學堂的過程中也有日本陸軍的身影——日本陸軍步兵中尉寺田龜之助(Terada Kamenosuke)“幫同參酌一切章程”,河原操子可能因此認為貢王對日本有著親近之情。然而,貢王的行為有其獨特的歷史文化語境,他與日本的接觸并不能用簡單的“親近”“善意”等詞形容,更不能歸結為“正義”。

      首先,貢王對河原操子的優(yōu)待是出于對“師”的尊敬。一方面,蒙古社會本就極重視禮節(jié)(現(xiàn)代化發(fā)展至此的當代依舊重視禮節(jié)),對“師”更是極度崇敬甚至服從。況且,河原操子作為蒙古地區(qū)第一位外國教師,幫助貢王開啟了蒙古地區(qū)女子教育的先河,功勞巨大。已有諸多先行研究進行了相關論述,足見其功績。此外,初版《蒙古土產》“附錄”中記錄了毓正女學堂學生用日文給河原操子寫的書信,諸位學子在信中無不表達出對她的感謝和思念之情。不論是從當時的書信還是從后人對其教育事業(yè)的評價來看,她確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師”。而在這樣一位“師”的面前放下身段,給以特殊待遇是合乎蒙古族傳統(tǒng)的行為。在這一點上,與貢王對日本親近與否并無太大關系。另一方面,當時來中國任教的日本人很多,據(jù)中日關系史研究領域的大家汪向榮(1920——2006)先生的考證,當時的中國學生很尊敬日本教習,關系很融洽,甚至有學生向日本教習去信要求介紹日本女子為妻。可見喀喇沁女學生對河原操子的親近并不是個別現(xiàn)象,而是代表了當時中國學生對值得尊敬的日本教習的普遍態(tài)度。其次,貢王創(chuàng)辦的崇正學堂和守正武學堂中都有日本陸軍的身影,但這在當時的中國并不是個例。當時在中國進行軍事教育的日本教習大多數(shù)都是日本陸軍軍人,遍布各省。從文化程度來看,日本教習中的軍警共98 人,數(shù)量僅次于大學畢業(yè)者,足見日本陸軍軍人在中國的散布之廣、人數(shù)之多。貢王通過內田康哉、福島安正(Fukushima Yasumasa)等人的介紹聘請日本教習的行為自然不屬于中國官方渠道,但在1905年之前,大多數(shù)日本教習都是“由地方實權派,委托外國政府機構或有力人士推薦”而來,所以貢王的行為在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中并無特殊性。更重要的是,貢王聘請伊藤柳太郎的合同開篇寫道:“大清國蒙古喀喇沁部前經奏明開礦練兵以固邊防奉”。由此可知,雖然他是通過私人關系決定聘請伊藤柳太郎,但是在實際招聘時,貢王是作為“大清國”的蒙古王、以“公”的身份來下聘書的。正如新近研究所言,貢王的“開礦”“練兵”得到了清朝皇帝的許可,這一聘書在官方認可的范圍內,這不是損害國家利益的“親日”,而是為“固邊”接觸日本。此外,他在創(chuàng)辦崇正學堂時的訓令(1902)中明確提到辦學是為“協(xié)助國家”,在1903年訪日回國后增設軍事學堂和女子學堂時的訓令中亦提到“鞏固國家邊防”,這說明不論是面對日本還是國人,作為一國之臣屬的身份意識一直存在于貢王心中,他是在“利用日本在現(xiàn)代改革和組織軍隊等方面進行摸索”,與日本接觸只是其手段。這顯然與河原操子以為的“親近”“善意”等相差甚遠,這些詞匯是對貢王行為的表面化和簡單化理解。再次,貢王是否會因為福晉善坤的原因而對日本人表示格外親近?可以從貢王與福晉的關系入手進行考察。河原操子對善坤贊譽有加,認為貢王夫妻關系和諧,王府是個“具有溫情的家庭”(《蒙古土產》,第133 頁)。此外,河原操子向善坤提出種種請求意圖為“特別任務班”提供便利,“王妃出于對她的絕對信任,熱心地向王提出請求,王也深受感動,容許了其全部請求?!?span id="j5i0abt0b" class="footnote_content" id="jz_28_98" style="display: none;">(日)福島貞子:《日露戦爭秘史中の河原操子》(1935),河原操子:《カラチン王妃と私―モンゴル民族の心に生きた女性教師》,東京:芙蓉書房,昭和44年,第54——55 頁。[Fukushima Sadako, “Nitiro Sensō Hisi Naka no Kawahara Misako” (Kawahara Misako in the Secret History of the Russo-Japanese War), in (Princess of Harqin and I:Female Teachers Living in the Hearts of the Mongolian Nation),auth.Kawahara Misako (Tokyo:Fuyoushobo, 1969), 54-55.]福島貞子是河原操子的好友,所以河原操子向福島貞子提供了諸多資料,且對其有問必答,助其寫成《日俄戰(zhàn)爭秘史中的河原操子》一書。因此,此處引文可以看作是河原操子所說。從這句話來看,善坤似乎對貢王的行動頗有影響力,后者會因為福晉而對日本表示同情。但是從王府其他人筆下的貢王夫婦關系來看,情況與河原操子的認識有所不同。畢業(yè)于崇正學堂的吳恩和在貢王傳記中寫道:“聽說貢王的婚后生活并不十分美滿。這位肅親王的女兒,自認為郡主下嫁,驕縱非常,對貢王視如草芥……”另外,對于毓正女學堂的考試,善坤只憑“愛惡加減其品行點數(shù)”,有時扣下考試成績表不發(fā),“王爺催之再三”亦無用。新式學堂是貢王大力發(fā)展的事業(yè),善坤的行為罔顧學堂發(fā)展和學生未來,無疑會讓貢王心有不滿,所謂“婚后生活并不十分美滿”想必不只是因為善坤驕縱的性情。因此,貢王未必會因為善坤的關系而對河原操子格外優(yōu)待,甚至答應其“全部請求”。那么,貢王為何會對“特別任務班”提供便利?

      這是一種利益交換。初版《蒙古土產》記錄了這樣一件事:1904年秋,河原操子陪同貢王夫婦巡查旗內各地時向貢王說明了植樹的重要性,貢王“嘆息”道:“我去貴國視察后也深有所感,旗內無通曉此事之人,然而要從貴國聘請,又是我們力所不能及的,這也是讓我深深慨嘆之事?!庇谑呛釉僮酉騼忍锟翟辙D達了貢王的意愿,日本派遣“高橋工學士”和“町田農學士”到喀喇沁進行調查(《蒙古土產》,第199——200 頁)。貢王原話是否如此已無可考證,但1905年6月,高橋雄治(Takahashi Yūji)和町田吉(Machida Kichi)確實來到喀喇沁進行了礦業(yè)和農業(yè)調查,并在回國后分別出版《清國內蒙古喀喇沁王部礦業(yè)調查報告》和《蒙古喀喇沁部農業(yè)報告》,可見貢王確實向河原操子表達過聘請專家的意愿。貢王能向河原操子表達這種意愿,說明他對其與日本官方的關系有一定了解,對她的身份工作有一定認識,他提出這種意愿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有一定把握能達成目的。此前為“特別任務班”提供馬匹,放任他們的動作,換來了這次的日本專家,這是以發(fā)展自身為目的的利益交換行為。利益考量還體現(xiàn)在貢王與俄國的接觸上。1903年秋,訪日歸來的貢王將吳恩和、特穆格圖(1887——1939)等崇正學堂學生送入北京東總布胡同東省鐵路俄文學堂專攻俄文;1904年向華俄道勝銀行借款兩千兩。可見,與日本的交往愈發(fā)深入的同時,貢王并未停止與俄國接觸,繼續(xù)提升喀喇沁學子的文化知識水平和獲得改革所需的金錢是其與俄國往來的目的。日本之行讓貢王愈發(fā)認識到教育的重要性,他不僅要開女子學堂,還要讓學生盡可能學習多種知識,讓學生學習俄文的同時,同年還選了一批學生送入北京東交民巷日本軍營內學習器械體操。與俄國和日本的交往只是其達到目的的手段,與其說親近哪一方,不如說是誰能提供幫助便與誰交往。橫田素子也認為“貢王沒有真的向日本傾斜”,“日俄兩國的想法無論如何也無法與貢王遠大的構想相容,二者總是背離的”?!斑h大的構想”指的是蒙古族的發(fā)展,這是貢王所有行動的目的,堅持自我發(fā)展是堅守民族主體性的表現(xiàn)。從這一角度來講,如果說貢王是“親日”的,那么他同時也是“親俄”的,而“親”的實質是接觸對方以進行利益交換,實為一種政治手段。當我們回到當時的歷史語境可知,貢王所謂的“親日”是當時中國的時代氛圍,與清朝對日本的親近有相同性質。早在1943年,實藤惠秀(Sanetō Keishū)便認為1896——1905年間是中國“完全親日時代”,1986年,美國學者任達(Douglas R.Reynolds)將1898——1907年稱為中國與日本的“黃金十年”,當前學界亦普遍認為1898——1907年是中日“蜜月期”。此時的中國不僅在教育改革方面依賴日本,在軍事、警察及監(jiān)獄系統(tǒng),法律、司法和憲政等方面都受到日本的深刻影響。社會輿論方面,1901——1905年的拒俄運動中,京師大學堂主張聯(lián)英日以拒俄。從世界氛圍來看,19世紀末20世紀初本就是種族主義盛行的時代,西方“黃禍”論彌漫,東方的近衛(wèi)篤麿(Konoe Atsumaro)主張同文同種的中日聯(lián)盟并影響了梁啟超等人。這一切都將中國與日本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此時的“親日”是中國在整體上的“親日”,是出于自我發(fā)展的目的而行使的一種手段,因而“親日”的貢王也是這時代潮流中的一分子。這并不是侵害本國利益的“親日”,亦非河原操子所說的為“正義”而行的“親日”,而是在時代氛圍下的利益交換。濃厚的時代氛圍、河原操子的國家主義思想、對教育事業(yè)的熱情等,都讓她對貢王行為的認識產生了偏差,忽視了其中的利益因素,認為那是純然的“親近”“感動”、甚至是“正義”。

      這種認識在書名的“土產”一詞中便有所體現(xiàn),“土產”在日語中有特產、禮物之意。從河原操子的立場來看,“蒙古土產”即是她從蒙古地區(qū)帶回日本的禮物。首先,初版中記錄的喀喇沁地區(qū)的地理、風俗、社會狀況等是她帶給日本的禮物,i 因為對于尚且對蒙古地區(qū)陌生的日本民眾來說,這可以說是簡略的觀光手冊和注意事項,對于日本政府則更具軍事意義;其次,河原操子在書中或隱蔽或直接記錄的自身在日俄戰(zhàn)爭中的活動,實則是向國家展現(xiàn)自己圓滿完成任務的能力,在這一層面上,這本“任務筆記”是一名國家主義者呈遞給政府的禮物;最后,在更深的層面上,從她對貢王的種種評價來看,貢王的“親日”態(tài)度是更為隱秘而意義深遠的禮物,因為對貢王“親日”行為的認識具有偏差,忽視了其實質,才會將自己認定的“親日”態(tài)度視為禮物。

      不論是出于有意還是無意,1909年的河原操子認為貢王對日本有善意,認為這種善意值得日本感謝。到了1944年的《新版蒙古土產》,她強化了這一認識,直接稱貢王為“親日家”(《新版蒙古土產》,第29 頁),這一轉變值得深究。

      三、河原操子對貢桑諾爾布“親日”形象的強化

      《新版蒙古土產》增訂的不僅是日俄戰(zhàn)爭相關內容,更重要的是河原操子與貢王夫婦相處細節(jié)的增多。前文提及貢王夫婦設宴接待河原操子以及為其送行,有趣的是,初版中作者說到這些時并未表露太多情緒,除了在書寫中對貢王夫婦保留應有的尊稱外,只是將這些當作普通經歷來記錄。而1944年版中,她卻一再強調貢王夫婦這樣尊貴之人給了她何等的尊重,從中可以輕易讀出作者對自己在喀喇沁王府之地位的自豪感。以貢王夫婦為她準備的接風宴為例,初版寫的是:“和夫婦二人愉快地度過”(《蒙古土產》,第116 頁),1944年版寫的卻是:“兩位都極為平民化,和他們愉快地度過”(《新版蒙古土產》,第132 頁)?!捌矫窕币辉~看似是對貢王夫婦不自恃身份、注重平等之態(tài)度的贊揚,但與初版的描寫相比,卻是刻意點出了作者自身與二人的身份差距。具有身份差距的雙方若要愉快相處,要么地位低者諂媚逢迎,要么地位高者紆尊降貴。河原操子并未表露諂媚,那么自然是讓貢王夫婦放下身段,表現(xiàn)出“平民化”的一面,以此來彰顯二人對她的友好。再看貢王夫婦送河原操子出城的一幕,初版寫為“喀喇沁王夫婦親自送行”(《蒙古土產》,第235 頁),1944年版則將此稱為“感到最光榮的”(《新版蒙古土產》,第221 頁)事。歸國時自身的“光榮”與初到喀喇沁時貢王夫婦的“平民化”形成了呼應。同樣是獲得尊重,但在喀喇沁進行了兩年教育事業(yè)的河原操子已不再需要貢王夫婦刻意“平民化”,而是通過自己在此地做出的貢獻提高自身價值。1944年版中加入的“平民化”與“光榮”二詞很好地強調了年邁的河原操子對自己曾經的教育事業(yè)的肯定,這種增補也符合她當時的身份地位:1942年,偽滿洲國稱其為“日滿親善的功勞者”,在“滿洲國成立十周年慶祝會”之際大肆宣揚她在喀喇沁的教育功績并邀請其到熱河省出席慶祝會,雖然她稱病未出席,但是感到很高興,認為這是她“當年全心全意、熱情投入教育的結果”。(《新版蒙古土產》,第32 頁)正是官方給予的榮譽使她回憶過去時,為過去的自己感到“光榮”。雖然1944年的河原操子一再強調自己的教育事業(yè),認為“雖說入蒙的直接理由是賭上性命幫助軍方,從結果來說,教育才是自己真正的事業(yè)”(《新版蒙古土產》,第32 頁),但對貢王夫婦的禮待,她卻有另一種認識,這也讓“光榮”一詞有了另一層含義。1944年《新版蒙古土產》多了一個以“入蒙當時的回顧”為題的“序編”,內容既是對喀喇沁生活的回憶,也是對“本編”各章的總體性介紹。其中,第二部分“喀喇沁王室的優(yōu)遇”一節(jié)著力描述了貢王夫婦對她的“破格優(yōu)遇”(《新版蒙古土產》,第22 頁),河原操子認為不論是其初至王府時受到的款待,還是貢王夫婦親自送她離開,都“不是因為自己的工作而得到信任的結果,而是王爺和王妃對日本的信任,以及最初,內田公使將我介紹為非常了不起的女子推薦給了他們的緣故”(《新版蒙古土產》,第22——23 頁)。后文再次強調貢王夫婦的禮待“完全是對日本的信賴”(《新版蒙古土產》,第26 頁)。這種說法一方面是出于她的自謙,面對偽滿洲國的嘉獎,她說“我根本沒有那樣的功勞”(《新版蒙古土產》,第32 頁),可見雖然她對自身教育事業(yè)的成功感到自豪,但仍謙虛地接受別人的夸獎。另一方面,她也確實認為貢王是對日本“完全信賴”的“親日家”,那些帶有強烈的肯定語氣的描述,讀之讓人感到作者的誠懇,正是這些處處顯得真誠的描述,將以“親日”為手段的貢王塑造成了純粹的“親日家”。而此時的“親日”有了另一層含義。

      偽滿洲國成立的1932年,包括喀喇沁在內的內蒙古東部地區(qū)已成為日本殖民地;1938年,日本提出建立“東亞新秩序”并宣稱“應以日滿華三國合作,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建立緊密相連的互助關系為根本”;直到1944年9月,呈戰(zhàn)敗之勢的日本向重慶政府提出和談條件時仍要求“‘滿洲’國維持現(xiàn)狀”??梢哉f,從日俄戰(zhàn)爭結束到日本最終戰(zhàn)敗投降為止,不論日本的對外政策如何變化,“滿蒙”地區(qū)始終具有重大的戰(zhàn)略意義。隨著日本侵略政策的發(fā)展,貢王對日本的意義也有相應變化。對于日俄戰(zhàn)爭前后的日本來說,他是可以拉攏的地方勢力。河原操子通過將貢王的“親日”行為簡化,把他納入戰(zhàn)略構想以對抗俄國。對于1944年的河原操子和日本來說,已逝世13年之久的貢王不再是喀喇沁之主,而成為了“滿洲國”之熱河省的一名曾經頗負盛名的蒙古王爺。當初為“日清兩國相提攜”(《蒙古土產·序》,第1 頁)而來到中國進行教育事業(yè)的河原操子最終被稱為“日滿親善的功勞者”。如同喀喇沁和河原操子身份的變化,“親日家”貢王也變成了顯示日本與“滿洲國”“互相合作”“緊密相連”之關系的代表。表現(xiàn)這種態(tài)度的不只河原操子。1938年,喀喇沁右旗前代理旗長(1937年卸任)邢致祥(1880——1940年代末)在為貢王寫的“略史”中提及日俄戰(zhàn)爭中的貢王時說道:“中國宣告中立……毫無同種友邦利害之觀念……惟貢王獨有助日之熱心……”。邢致祥的這段話將貢王從中國剝離開來,在其筆下,貢王的“親日”行為與中日“蜜月期”無關,而只是出于同文同種而“助日”。無論是出于本心還是時局使然,他的話語都是罔顧歷史復雜性、不符合客觀實情的,他和河原操子的書寫都顯示了“日滿親善”的立場,“親日”一詞背后所體現(xiàn)的中日關系被淡化,被強行賦予了新內涵,成為了代表“日滿親善”的“符號”。

      從“親日”的這一新含義來看,《新版蒙古土產》不只是戰(zhàn)爭動員書,同時也是“東亞新秩序”的宣傳書,顯示了河原操子思想從國家主義到大東亞主義的發(fā)展軌跡。被強化了“親日”形象的貢王成為了展現(xiàn)河原操子的“光榮”和日本“東亞新秩序”成果的工具。從1909年的“親近”到1944年的“親日家”,河原操子成功塑造了“親日”的貢王形象。

      結 語

      《蒙古土產》對貢王著墨頗多,這在20世紀上半葉的蒙古地區(qū)相關游記或調查報告中是很少見的。鳥居龍藏(Torii Ryūzō)夫妻在河原操子離開后來到喀喇沁接替她的教學任務,出版了著名的《蒙古旅行》(鳥居龍藏,1911)和《民俗學上所見之蒙古》(又譯《從土俗學上看蒙古》,鳥居君子[Torii Kimiko],1927),兩部著作都未談及貢王。近代著名革命家吳祿貞(1880——1911)在《東四盟蒙古實紀》(1906)中也只簡單提及崇正學堂,其他中國官員和外國人士也較少記錄蒙古王公的言行。與當時的這種“常態(tài)”相比,《蒙古土產》的獨特性可見一斑。

      河原操子筆下的貢王形象與現(xiàn)實中的貢王無疑是有偏差的,貢王的“親日”行為是一種政治手段,其實質是利益交換,并且是無損民族主體性的利益交換。河原操子卻在到達喀喇沁前將之想象為“正義”之舉,在初版中認為貢王行為體現(xiàn)的是對日本的“親近”和“善意”,在新版中更是直稱其為“完全信賴日本”的“親日家”。這種偏差不僅與雙方目的之不同有關,更是復雜的時代環(huán)境造成的?!罢x”的貢王形象是她的夢,“親日家”貢王在某種程度上亦是“夢”,可以說,“夢”貫穿全書,同時也貫穿了1903——1944年間的日本,映射的是日本的東亞盟主夢,而日本最終戰(zhàn)敗的現(xiàn)實赤裸裸地揭示出這些夢的虛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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