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流萍
“砰!”一聲巨響。
今夜,月光被震碎一地!這一切都是戰(zhàn)爭惹的禍??卦V,抗議,如同空氣中的泡沫。只有上前線才是惟一制止,結(jié)束侵略者罪行的重要途徑。我只是說如果。
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
“前線”是我唯一的選擇,就像子彈選擇鋼槍,炸藥選擇雷管。
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前線一定充滿了未知的兇險——
導彈,炮火,槍刺,手雷,甚至更多駭人聽聞的尖端武器像春筍一樣破土而出,這正是我勇往直前的理由,因為我不把它們擊斃、碾碎、毀滅,戰(zhàn)爭就會把我頭頂?shù)年柟鈿纭?/p>
戰(zhàn)爭的明火,永遠躲在暗處。
防空警報一旦拉響,就不再是我 了——
越過生死溝,踏上生養(yǎng)我的土地,麥穗刺痛我明亮的眼睛,血液中的馬群,頓時垂首齊喑。
故鄉(xiāng)啊,我如水的母親,我肩膀?qū)捄竦母赣H,我的新不了情,統(tǒng)統(tǒng)被風壓在低處。
身披鎧甲,左突右擋。我放下該放下的,放下山水,放下昨夜的齒印和麋鹿的哀嚎,匍匐前進!以熱血為飲,撕碎死亡的畫皮,吞滅涂炭的烈火,托舉更多生 靈……
日子游過江山,鮮花盛開,如此平和的彼岸,暗流涌動。
藏,是為了更好的呈現(xiàn),亦或麻痹自己開花的情感。
鎧甲,召喚勇士的那一刻,血液,逆流而上,奔跑的馬群叱咤沙場,狂飆戰(zhàn)火燃起的憤怒。
我承認:愛日落、荒原、雪和故鄉(xiāng)的老屋,還有灶臺前系著印花圍裙燒飯的母親,以及我醉酒時寫入詩行的高山、湖泊,海島,炮臺,包括鄱陽湖畔輕踮腳尖的天鵝……
當我聽見枝頭雛鳥的第一聲鳴叫,迅速縮回愛的觸角——
我是一名身披戰(zhàn)袍,配吳鉤,帶槍,帶戟,醉里挑燈看劍的壯士!
我鐵打的靈魂,生猛,向上,摔打,攀爬,從未有過逆生長!
“哦!藏起來吧!像一顆上膛的子彈,藏進槍膛,藏進一場戰(zhàn)爭的內(nèi)核,開保險,拉槍栓,瞄準,擊發(fā)……”
請別問我為什么把兒女情藏得如此深,像一個初孕的胚胎。
來年,清瘦的雨潤開大地緊鎖的喉嚨,漫山遍野的杜鵑,燃得正歡,這是我不死的答案。
今夜,科爾沁的碎碎雨聲打亂了馬蹄的陣腳,明快,清脆的響鈴從耳邊飛過,儼然像濕漉漉的號角。
身披鎧甲,裹一襲迷彩,頻頻亮相于硝煙彌漫的校場,這是你慣用的姿勢,抑或,早已習慣將顛簸的馬背當作胸中移動的戰(zhàn)場。
水壺。今生惟一落戶軍營的器皿,不僅僅是在烈日燃燒的時候我才會把你密封、完好如初的蓋子擰開,以此熄滅我體內(nèi)狂飆的火焰。
翠綠翠綠的草原之夜,雨聲淅瀝,寂色一片,我們彼此均勻的呼吸聲,迎合祖國跳動的脈搏,一張一弛,如此這般平和,安寧,但窗外霹靂起舞的水花卻無端將我擊傷。是的,住在潔凈而溫暖的營帳,但舒適并沒有覆蓋我未雨綢繆的小河。
因此,除了膚淺的贊美,我更應(yīng)該從本質(zhì)上開始探索,重新解讀你腹中躁動的青春。
或,將生命一再縮小,裝入眼前這細小的容器——命運、生死攸關(guān)的明天、愛情仿若枕邊的水壺一樣,如同一柄劍,從鍛壓成型那刻就被使命冠以神圣,并被烈日推往前線;你的名字是千古流傳蛻變而來的無痕刺青。
哦,我朝夕相伴的親密愛人!挎在肩上,多么像無聲的戰(zhàn)友,除了表露忠誠果敢以外只剩忠誠;挎在肩上,你又似一只帶火的葫蘆,很小很小,卻能裝下錦繡山河。水壺呵,你與生俱來的美是命中最為低調(diào)的奢華,你的天賦是用鋁質(zhì)的肉身盛納炮火與硝煙以及孤獨,而此生最大的意義就是傾吐幸福與唯美水珠。
從你優(yōu)美的腰身,我仿佛看到了一條大河的曲線,而河的本身卻擁有無窮的寬廣——故鄉(xiāng),荒原,晚霞,落雪,冰霜,溪谷,高山,湖泊,草原,海島城市,燈火,蝴蝶,鮮花,螢火蟲這些厚重而輕盈的詞語猶如汪汪碧波,縱橫馳騁,東西交錯,宛如狂奔梟龍,即使在北方干旱的沙場,我仍聽見你內(nèi)心水質(zhì)的喧嘩聲。
水壺呵!你承載著上善若水的水,我歌詠著你水若上善的靈魂,你的瓶頸是火山噴發(fā)的出口,你的熱情,奔涌滋養(yǎng)了無數(shù)干涸而疼痛的裂縫,因此,每一寸蔥籠都是蒼翠而又崇高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