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江神鞭

劉光香

清末民初，在四川西南地區(qū)的沱江邊，住著一戶普通又特殊的人家。說普通，是因為一家四口人都和周圍的老百姓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說特殊，是因為他們家有一條神鞭，能在水里救人。

這戶人家姓門，在當(dāng)?shù)貙儆讵氶T獨姓，是由“湖廣填四川”搬來的。門家夫妻有一兒一女，兒子叫門大虎，長得虎背熊腰，高大威猛；女兒叫門小鳳，高挑漂亮，一雙丹鳳眼讓人過目不忘。

農(nóng)閑時，門老爹就把自家大院關(guān)起來，悄悄教兄妹倆練習(xí)神鞭的武功。這神鞭是門家祖上傳下來的，長達(dá)兩丈，不過材料只是普通的牛皮，卻能在水中救人，靠的就是使用神鞭的人的深厚武功。

這天，一家三口正在院子里練武，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喊救命。

門大虎趕緊把院門打開，只見沱江上，有一條大木船正在下沉。江面上漂著很多貨物，落水者在江水里拼命掙扎。門老爹大吼一聲：“快用神鞭救人！”門大虎手提神鞭，沖在了最前面。

門老爹帶著兒女，在江面上奮勇救人。只見門大虎拿著神鞭在江水里翻飛著，所到之處，神鞭就像磁鐵一樣，把落水者迅速卷了起來，轉(zhuǎn)眼間就拋在了沙灘上。

被他們救起的人中，有一個山匪叫王虎彪。他是被門家千金門小鳳所救的，當(dāng)時在江水中已經(jīng)筋疲力盡，快要下沉?xí)r，門小鳳從背后輕輕一掌，就把他打向了岸邊。

王虎彪趴在岸邊的礁石上，看見江里救起的人，都對門家感激不盡，也走上前，跪謝他們的救命之恩。門老爹說：“起來吧，不必多禮！趕快換上附近百姓送來的衣裳，不要著涼了！”

王虎彪見到救自己的門小鳳，漂亮得讓他不愿轉(zhuǎn)眼，心想如果能娶她為妻，那該多美??！可要接近門家，必須掩蓋自己的山匪身份才行。他這次一個人出來，本就是想脫離那群烏合之眾，遠(yuǎn)走他鄉(xiāng)，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于是，他來到門小鳳面前，鞠了一躬道：“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我叫王虎彪，是川南地區(qū)王家村人。我們老家連年鬧饑荒，家里父母叫我外出幫工，賺點錢回家買點糧食。我身上的盤纏已沉入江底，希望你們能收留我，賞我一口飯吃?！?/p>

門小鳳把目光投向了父親，門老爹看這后生相貌堂堂、身強力壯，就說：“我們這里有個碼頭，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去當(dāng)纖夫?！蓖趸⒈胂耄褐灰芙咏T家，做纖夫就做纖夫。于是，他爽快地回答：“只要有飯吃，干什么都行，只是要麻煩門大叔幫我引薦一下。”

門老爹把王虎彪領(lǐng)回家，叫門大虎拿了一套衣服給他換上，然后領(lǐng)著他來到沱江上游的三王廟碼頭。碼頭老大見王虎彪長得也算壯實，又是門老爹推薦的人，就爽快地留下了他。

王虎彪在碼頭上拉船很賣勁，碼頭老大和纖夫兄弟都很喜歡他。他在碼頭上掙到了銀兩，就經(jīng)常買一些下酒菜去門家，說是去孝敬門老爹，其實是想找機會接近門小鳳。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門小鳳終于被他的癡情所打動，慢慢地喜歡上了他。于是，王虎彪就請碼頭老大幫他找當(dāng)?shù)氐拿狡湃ヌ嵊H，碼頭老大見王虎彪人誠實，門小鳳對他也有意，就答應(yīng)了。

媒婆提著王虎彪買的禮物上門家提親。門老爹沒有接媒婆的禮物，對媒婆說：“王虎彪這個小伙子人不錯，但我們對他的情況，還不是很了解。我們家閨女不嫁大富大貴也要嫁一個有根有底的人?！?/p>

王虎彪得知后，心里非常著急。怎么辦？對自己當(dāng)過山匪的事是實話實說，還是繼續(xù)隱瞞？他想了兩天兩夜，決定去告訴門家真相，于是，他又提了一些下酒菜忐忑地來到門家。門家媽媽告訴他道：“我家老頭子和兒子，昨天一大早就帶上盤纏上路了，他們說是去了解你的情況?，F(xiàn)在家里無男丁，不便讓你進(jìn)門?！?/p>

王虎彪站在院門外，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了門家媽媽。門家媽媽聽后，感到很意外，就說：“虎彪啊，可能你和我們家閨女沒緣分了！”

王虎彪想再解釋一下，但又不知怎么說才好，只好怯怯地走了。

當(dāng)晚，王虎彪失眠了，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突然，他聽到門外狗在狂吠，馬上穿衣下床來到了門外，只見門家方向有火光，還傳來了呼喊聲。王虎彪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好，門家發(fā)生火災(zāi)了！他拔腿就往門家跑。

門家已是火光沖天，門家媽媽在門外哭喊著女兒的名字。王虎彪急切地問：“小鳳呢？”

門家媽媽說：“還在屋里。”王虎彪順手拿起院里的水桶，往頭上一扣，就往屋里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門小鳳，只見她手抱神鞭，已被濃煙熏倒了。王虎彪抱起門小鳳就往外跑，小鳳得救了。

原來，小鳳在夢中被煙霧熏醒，睜眼一看，屋里已是熊熊大火。她來不及多想，趕緊把腿腳不便的媽媽背出去。當(dāng)她把媽媽放到安全地方，又想起神鞭還在屋里，就返回去拿，剛進(jìn)去大火就封了門。

再說門家父子倆，來到川南王虎彪的家鄉(xiāng)一打聽，嚇了一跳，原來王虎彪家里有父母和兄弟姊妹共六人，因為連年鬧饑荒，家里很窮，兄弟姊妹又多，他就對父母說出去學(xué)做木匠。可他出去不久，就被土匪拉上了山，做了山匪。

門老爹心想，怎能讓女兒嫁給一個山匪？于是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剛到村口，父子倆就看見自家的房子沒了，只剩下幾根燒焦的房梁，王虎彪和女兒正在一堆廢墟旁，整理燒爛的家具，妻子坐在簡易草棚里抹著眼淚。

門家父子急切地問是怎么回事，門家媽媽說：“都怪我，我熏臘肉，忘記熄火了。小鳳返回去拿神鞭，被大火封在了屋里，多虧王虎彪這小子，否則，咱們就見不到小鳳了！”

門老爹非?？蜌獾馗兄x了王虎彪，然后讓他先回碼頭去，小鳳的哥哥也一個勁地拉他走。小鳳覺得王虎彪這兩天太累了，也催他快回去休息，王虎彪只好不舍地走了。

王虎彪走后，門老爹把打聽到的王虎彪的情況告訴了女兒和妻子。

妻子嘆氣道：“你們父子倆剛走，虎彪就來家里說了實情。這孩子人不錯，怎么會去做山匪呢？”女兒在一旁，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流淚。

門老爹知道女兒的心思，還是放不下王虎彪，他想起一個習(xí)武的朋友，半年前來找過自己，希望他去朋友那里一起辦神鞭武館，他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去，現(xiàn)在是該下決心的時候了。

第二天，門家一家人，就投奔那個習(xí)武的朋友去了。

王虎彪去門家草棚里找了好幾次，也沒看見人。因為門家是獨門獨戶，其他人家離得都遠(yuǎn)，所以都不知道門家去了哪里。王虎彪想：門小鳳一定會回來的，自己要在這里等她。于是，他就省吃儉用，慢慢地在門家舊址上蓋了三間茅草房。一間自己住，另外兩間專門留給過往的客人住，取名為“悅來客棧”。

三年后，門小鳳因思念王虎彪，便瞞著父母悄悄劃著竹筏回了沱江上游的碼頭，終于見到了日夜思念的情人。當(dāng)她打開行李時，卻發(fā)現(xiàn)了神鞭，還有父親的一張紙條，寫著：浪子回頭金不換，但他是不是真回頭，還要考驗三年。

門小鳳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從此，和王虎彪在沱江岸邊，勇救落水者，過上了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三年之后，門老爹他們回來看了小鳳和王虎彪，見二人生活和美，將門家神鞭發(fā)揚光大，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