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怡
偶然間翻出一張老照片:垂在肩頭的麻花辮和一雙明亮的眼眸,灰白色調(diào)依舊遮擋不住她“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容顏,這是外婆年輕時的模樣,也是那抹為我而來的東風(fēng)……
在我的記憶里,她從始至終都是一位心靈手巧的外婆。小時候,“東風(fēng)隨春歸,發(fā)我枝上花”的時節(jié),外婆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我搬著小凳子坐在她身邊,拽著外婆的手臂,懇求她剪窗花。每到這時,她都會慢慢地站起來,然后摸摸我的頭:“好啊,外婆給你剪窗花,我的寶貝外孫女喲!”她從柜子里拿出幾張紅紙,拿著她的銀剪刀重新坐在椅子上,柔情似水地看著我說:“讓我想想今天給你剪個什么呢……”我便從小凳子上跳起來,大喊著剪一朵紅花。
她笑著說好,手指便在剪刀和紅紙間上下翻飛起來。我看慣也記牢了外婆剪紙時身心入境的神態(tài),那剪刀行在紙上的唰唰聲,悅耳至極。在剪子的一起一落間,細(xì)碎的紙屑飄落,似蝴蝶翩翩起舞。她的一雙大手寬大、粗糙,卻可以巧奪天工,不一會兒,一朵紅花便活靈活現(xiàn)呈現(xiàn)在我面前。我兩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剪紙,仰著臉對外婆笑個不停。
后來,我長大了,離開了那個豎著炊煙、橫著鳥鳴的小鄉(xiāng)村。沉重的學(xué)業(yè)闖進(jìn)了我的生活,我再也沒有大把大把空閑的時間,總是一個人憂郁地呆坐著。
又逢“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的元夕,和母親一起看望外婆。外婆迎上來抱了抱我,喚我進(jìn)屋:“快點(diǎn)進(jìn)屋來,外婆給你做元宵吃!”進(jìn)屋后,外婆正在和糯米粉。我看見她的大手依舊粗糙,卻不再如以前那么靈活、結(jié)實(shí)了,皺紋爬滿了手。不知她還能否拿得起那把銀剪刀?她使勁地揉著米粉,將米粉搓成長條,分成許多個小丸子。我看見她顫抖著雙手,將那一個個小丸子揉得滾圓,不由得鼻頭一酸。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年輕美麗的外婆了,可是不變的是,依舊有一顆愛子孫的心。我盯著外婆滿頭的白發(fā)出了神,想起了小時外婆的剪紙……
水燒開,白花花的元宵入鍋?!澳闳ネ忸^看電視去,好了外婆叫你啊!”她抬頭說話時,我注意到那雙明亮的眼睛也有些黯然了,我不禁有些理解李清照寫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意境了。
我坐在桌前,感受著屋外吹來的東風(fēng),它溫柔地?fù)崦业哪橗?,就像外婆一樣。“來嘍,甜蜜蜜的元宵哦!”那一刻,我多想站起身來,抱住外婆。我喝了口湯,甜甜的滋味立刻在我的舌尖綻開?!澳鞘鞘浪桌镒钣钩5臏嘏?,照得見人世間的愛與永恒?!笔峭馄诺膼郏劤蔁o數(shù)的甜蜜……“東風(fēng)灑雨露,會入天地春”,直到現(xiàn)在這些過往仍記憶猶新。
睡夢中,外婆牽著東風(fēng)的手走來;迎著東風(fēng),我一直都幸福地奔跑著。
(指導(dǎo)老師:李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