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陰還是汾隰
——《容齋隨筆》辨誤

余格格

宋洪邁《容齋隨筆·三筆》卷一一載：真宗大中祥符年間，“玉清昭應(yīng)(宮)之建，丁謂為修宮使，凡役工日至三四萬，所用有秦、隴、岐、同之松，嵐、石、汾、陰之柏，潭、衡、道、永、鼎、吉之梌、柟、櫧，溫、臺、衢、吉之梼……”(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556頁)

凌郁之《〈容齋隨筆〉上古本、中華本標(biāo)點商兌》(《中國典籍與文化》2016年第2期)云，此處“汾、陰”當(dāng)作“汾陰”。中華書局1992年版《山西通志·林業(yè)志》第288頁引作“汾、隰”，然未注出處。

案《太平寰宇記》卷四六，“汾陰”本西漢縣名，唐開元十一年改為寶鼎縣，宋初因之，屬河?xùn)|道蒲州，縣境猶有汾陰脽、汾陰故城等小地名。又據(jù)《晏公類要》卷六、《元豐九域志》卷三，大中祥符四年改寶鼎曰榮河，隸慶成軍。熙寧元年廢軍，以榮河縣隸河中府。顯見大中祥符年間已無汾陰縣。從《容齋隨筆》原文看，各物產(chǎn)地皆以州府排列，如陜西路之秦州、隴州、同州，河?xùn)|路之嵐州、石州、汾州，荊湖南路之潭州、衡州、道州、永州，荊湖北路之鼎州，江南西路之吉州等。宋代雖有“汾陰”小地名，卻與原文“秦”“隴”“嵐”“石”等行政區(qū)劃單位體例不一致。若以點校本“嵐、石、汾、陰之柏”為準(zhǔn)，依前例推，“汾”當(dāng)指汾州，“陰”當(dāng)指陰州，然唐宋以來雖有汾州，卻無陰州之名。陰字繁體作“陰”，與隰州之“隰”字形近，故知其實為字訛，不能與“汾”連作“汾陰”。

檢諸唐宋史籍，多見汾、隰二州連用。如《續(xù)高僧傳》卷二五載唐人釋法通游化各地，“南自龍門，北至勝部，嵐、石、汾、隰，無不從化”?！顿Y治通鑒》武德二年十二月載：“我閉營養(yǎng)銳，以挫其鋒。分兵汾、隰，沖其心腹?！焙ⅲ骸胺?、隰，隋龍泉、西河二郡之地也。”《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元豐三年八月載：“太原府、忻、代、平定、汾、隰、石、嵐、憲、岢嵐、保德、火山、寧化等十三州軍，三十七縣，置九場節(jié)級、大保長，總?cè)呤??！薄端问贰さ乩碇尽份d：“河?xùn)|路。府三：太原、隆德、平陽。州十四：絳、澤、代、忻、汾、遼、憲、嵐、石、隰、慈、麟、府、豐。”可見，宋時汾、隰、石、嵐四州皆隸屬于河?xùn)|路。

據(jù)譚其驤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北宋幅，隰州地處河?xùn)|路最西，其東、北部分別與汾州、石州相接，石州北部又與嵐州相接?！度蔟S隨筆》中記載的木材產(chǎn)地一般采取就近歸類、排列的原則，故各種木材的分布地域比較集中，完全可能將“汾、隰”二州連稱，凌說當(dāng)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