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犯罪中特情介入問題探究

楊輝俊

（西南財經(jīng)大學，四川 成都 611130）

一、特情介入毒品犯罪案件的合法性分析

特情偵查的表述方式多種多樣，最常見的表述方式有：“誘餌偵查”“誘惑偵查”“警察圈套”等等[1]。雖然使用的名詞不一，內容定義存在一點差異，但是其表達的核心意思都是偵查機關安排特定人員向潛在的可能實施犯罪的人發(fā)起要約，以金錢等為餌，誘發(fā)對方實施犯罪行為，進而得以偵破案件，抓獲犯罪嫌疑人，這是偵查機關辦理毒品案件的一種常見的偵查手段。在大量使用特情的同時，伴隨而來的法律問題和社會問題也逐漸凸顯。

2000年、2008年、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相繼印發(fā)了三個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分別簡稱為“南寧會議紀要”“大連會議紀要”“武漢會議紀要”[2]，三個會議紀要均專門規(guī)定了特情介入案件的處理問題，認可了特情介入偵破毒品案件的合法性，同時也認可了實施“犯意引誘”和“數(shù)量引誘”的合法性，只是在量刑時從輕考慮。

201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進行了修改，其中新增的一百五十一條第二款，規(guī)定“對涉及給付毒品等違禁品或者財物的犯罪活動，偵查機關根據(jù)偵查犯罪的需要，可以依照規(guī)定實施控制下交付?！盵3]該法律條文雖然沒有直接提出特情的概念，但是其表述的控制下交付已經(jīng)有了應盡之意，進而從法律層面認可了特情介入偵查的合法性。

至此，《刑事訴訟法》的法律規(guī)定和最高人民法院三大會議紀要的司法解釋規(guī)定，為特情介入偵查提供了合法性依據(jù)，形成了完整的體系。

二、實踐中特情偵查存在的問題

（一）偵查機關使用特情需要進一步的內外部監(jiān)督

一方面，偵查機關選用特情沒有標準化的程序規(guī)定，對特情的培養(yǎng)、使用、審批均由偵查機關自審自批，隨意性強，內部監(jiān)督需要進一步加強。另一方面，偵查機關對特情做保密處理，外部很難知道偵查機關使用特情的情況，外部監(jiān)督也需強化。而特情介入案件往往都存在犯意引誘或者數(shù)量引誘，在當前這種缺乏內外部監(jiān)督的情況下，容易滋生腐敗或者造成冤假錯案。

（二）特情作證的合法性問題

毒品犯罪案件中，偵查機關通常安排特情實施控制下交付，但是在特情進行毒品交易時，往往由特情一人前往與犯罪嫌疑人接觸，特情自己使用錄音錄像的方式搜集固定證據(jù)。但是，司法實踐中為了保護特情身份，偵查機關往往將特情介入的痕跡隱去，因為特情介入偵查的使用、審批均由偵查機關自審自批，缺少監(jiān)督，其程序公正性就會存疑。[4]

在部分毒品犯罪案件中，因為特情環(huán)節(jié)的證據(jù)因客觀原因缺失或者被告人對證據(jù)提出異議，特情出庭作證成了關鍵一環(huán)，但偵查機關為了保護特情，往往拒絕特情出庭作證。特情作證的合法性問題成了庭審中控辯雙方爭議的焦點問題。這種情況下，要么被告人的訴訟權利未得到保障就進行判決，要么就證據(jù)存疑判決無罪。無論是上述哪種情形，其程序正義和實體正義都未得到維護。

（三）特情轉化為罪犯問題

特情大多是有前科劣跡的社會人員，在部分毒品犯罪案件中，特情會出現(xiàn)不聽從偵查機關預先的安排，自作主張，自由發(fā)揮，導致偵查活動功虧一簣。更有甚者，特情拿著偵查機關提前準備的用于購買毒品的毒資逃之夭夭，或者毒品交易完成后，特情自己帶著毒品逃跑吸食，或者自己私扣一點毒品等問題。上述情形出現(xiàn)嚴重影響了刑事司法活動的嚴肅性，不利于打擊犯罪，同時還容易滋生新的犯罪，極大的浪費司法資源。

特情相比偵查人員更處在禁毒的第一線，長期的經(jīng)驗使得他們對偵查機關的偵查手段了如指掌，會形成一系列的反偵查意識。一旦他們轉變身份成為一個毒品犯罪者，其危害程度遠遠大于一般的毒品犯罪者，偵查機關辦案的難度也更高。

（四）特情的合法權益保障問題

鑒于我國刑事特情的人數(shù)龐大，他們雖然大多有著前科劣跡，但是他們協(xié)助偵查機關破獲了一起起毒品犯罪案件，可以說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但是對于這樣一個游走在光明與黑暗之間的群體，沒有一個配套的規(guī)定保障他們的權益和安全。從長遠來講，不利于這個群體穩(wěn)定的做出貢獻，甚至一旦產(chǎn)生了心理落差，就會墜入深淵。如何防止這把雙刃劍不會刀口向內，是必須嚴肅考慮的。

三、完善特情介入偵查的建議

（一）完善特情介入偵查的相關程序性規(guī)定

第一，針對當前特情參與控制下交付的毒品案件，尚無公開成文的規(guī)范性文件，應當首先制定一套完備的、行之有效的程序性規(guī)定，讓特情偵查的程序規(guī)范置于陽光之下，在陽光下規(guī)范運行，防止偵查機關在使用特情過程中濫用權力。偵查機關首先對特情的備案材料進行審查，如果屬于臨時特情，一般不允許該類特情參與偵查。其次要禁止特情對未成年人、沒有犯罪意圖的人實施犯意引誘，禁止打擊報復而實施犯意引誘。

第二，規(guī)定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特情使用的監(jiān)督權，全面履行偵查活動監(jiān)督職能，不能將特情偵查置于真空地帶。偵查機關對參與案件的特情相關材料以及審批材料單獨組成一本偵查卷宗，隨案移交檢察機關、審判機關，將特情活動至于外部監(jiān)督之下，保障程序的合法性。

（二）完善特情介入偵查證據(jù)規(guī)則

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二條規(guī)定：“依照本節(jié)規(guī)定采取偵查措施收集的材料在刑事訴訟中可以作為證據(jù)使用。如果使用該證據(jù)可能危及有關人員的人身安全，或者可能產(chǎn)生其他嚴重后果的，應當采取不暴露有關人員身份、技術方法等保護措施，必要的時候，可以由審判人員在庭外對證據(jù)進行核實。”[5]由此可以制定對特情偵查的相關程序性證據(jù)開庭審理制度，既要充分保護特情的身份和安全，又要適應當前以庭審為中心的司法體制改革。在特情必須出庭作證的案件中，要隱去特情的真實身份，保護其人身安全，可以采用視頻詢問的方式，對其面部和聲音進行處理，如果該措施仍不能防止產(chǎn)生嚴重后果，則可以由法庭決定，進行庭外證據(jù)核實等。

（三）建立和健全特情管理制度

針對當前嚴峻的反毒形勢，對特情的管理不能繼續(xù)采取放任式管理模式，而是應當適應現(xiàn)代化辦案模式，對特情進行嚴格規(guī)范管理，對每一個特情建檔、造冊、備案，將所有特情全部納入偵查機關內部監(jiān)控管理范圍，防止特情漏管失控。同時要定期同特情進行溝通交流，談心談話，便于偵查機關能夠隨時掌握其心理動態(tài)的同時，又時刻對其進行法制教育、禁毒宣傳和心理疏導，讓他們對自己的工作有認同感和自豪感，引導其積極的一面，鼓勵其斷絕和違法犯罪分子的日常交往，防止其再次滑入違法犯罪的深淵。另一方面要定期對特情進行考察，對違法犯罪的特情人員要堅決依法嚴懲。

（四）增加對特情人員的待遇和安全保障

對特情人員的檔案和身份要嚴格保密，專人專管，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向外界透露，防止特情人員遭到打擊報復。偵查行動前做好安全預案，周密部署，減少特情在行動過程中的風險。另外，特情人員沒有義務無償協(xié)助偵查機關，要通過制度保障特情人員的專項資金，制定統(tǒng)一的發(fā)放標準，?？顚Ｓ茫勆屏P惡，充分調動特情人員的積極性。

四、結語

特情介入偵查作為我國偵查機關打擊毒品犯罪的一種重要手段，是維護社會安定的重要力量，我們要充分用好這把尖刀，對毒品犯罪分子實施精準打擊。因此，對于特情介入偵查存在的問題，我們必須正面對待，不斷完善相關法律法規(guī)，規(guī)范程序運行，加強內外監(jiān)督，做到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適應以庭審為中心的司法改革制度，重拳打擊毒品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