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警察是什么樣的體驗?就是一次次歷險,不知道即將會發(fā)生什么!
我現(xiàn)在退休了,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退休。我當了13年的警察,之前在戰(zhàn)術(shù)空中管制大隊服役20年,系地面作戰(zhàn)飛行員。我先后做了22次骨科手術(shù),都是因公造成的。
我本來想寫一本書,取名《如何成為一個主動的警察》,但是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成文。思來想去,還是把我在得克薩斯州巡邏時發(fā)生的一些有意思的案件,以故事的形式展現(xiàn)給讀者,跟大家分享我的喜怒哀樂。
主動警務意味著我們警察主動謀劃、主動出擊、主動服務,把那些違法犯罪分子控制起來,他們就不能去傷害別人。
我所在的巡邏午夜班里有三名警察,通過我們的努力,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轄區(qū)內(nèi)入室盜竊案件減少了98%。
我是“捕獵者”,獵殺那些侵害普通市民的“狼”。在上帝的恩典下,我成功地完成了1500多起逮捕,其中數(shù)百起是重罪逮捕,上帝讓我活著就是為了讓我講述這些執(zhí)法故事。
通常來說,一個街頭巡警每六個月會辦理一起重罪案件,但是在我的巔峰時期,每周辦理三起重罪,多年平均下來,每周也達到了兩起重罪案。我一直遵守憲法和法律,曾經(jīng)有很多次我知道那可能是一起重罪案件,但是因為沒有合法的理由對他們進行截停盤查,不得不放棄。
現(xiàn)今比較流行的說法是毒品犯罪是非暴力犯罪,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但是依據(jù)我13年的執(zhí)法經(jīng)歷,我從沒和清醒的人搏斗過,那些和我打斗的人都是受到毒品或酒精影響的人。
通常情況下,吸毒的人開始的時候是買得起毒品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毒品消耗了他們的生命和財產(chǎn),他們不再作為一個正常的公民進行工作和生活,會犯下其他罪行以獲取金錢購買他們渴望的毒品。吸食甲基苯丙胺(冰毒)讓人感覺興奮,當他們因為服用冰毒而無法入睡時,會服用另一種藥物,如大麻、奧克康定或其他某種鎮(zhèn)靜劑,以平靜下來。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精神受到了傷害,不再關(guān)心其他人,為了毒品會不顧一切,包括謀財害命,我見過多次。這些毒品會導致人們更加暴力,特別是冰毒、快克可卡因和五氯酚等。
有好幾次,我和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商談過建立一個毒品法庭的問題,這個法庭的目的是幫助人們戒掉毒品,恢復健康的生活,而不是用長期監(jiān)禁的方式把他們關(guān)起來。我所在的城市有兩萬多人口,后來終于建立了一個毒品法庭。
本篇中的故事都是真人真事,不過都使用了化名,由于涉毒案件較多,我本人也隱去了名字,我的警銜是中士,所以稱為“無名中士”。文中的插圖是形象示意圖,期待喜歡真實警察故事的讀者能夠理解和認可,也期待世界警察同行從我的經(jīng)歷中吸取經(jīng)驗教訓,共同提高。
一、為什么從警
我年幼的時候,有兩件事讓我意識到世界很邪惡,我必須做好面對邪惡的準備,最好能夠成為一名警察。
第一件事發(fā)生在我14歲的時候。圣誕節(jié)我收到了一件禮物,一支雷明頓尼龍66半自動步槍,我興奮不已。
我哥哥住在沙漠邊緣區(qū)域,沙漠里有很多野兔子,于是我邀請了一個朋友去沙漠打獵。我們來到哥哥家,安頓好以后便出發(fā)。朋友沒有帶獵槍,我找哥哥借了一把22口徑的來復槍。
我們穿過一片莊稼,遇到了一條2.5米深的溝壑,沒有水但是非常寬,于是我們先把槍放下去,接著人溜到溝底,然后再從對岸爬上去。就在朋友剛剛爬上對岸時,突然一輛吉普車停了下來,三名20出頭的年輕牛仔跳下車。起初我沒有意識到有危險,他們以友好的口吻和我們交談。當他們靠近時,突然,其中一名年輕人拔出一把刀,一只手抓住我朋友的肩膀,另一只手把刀放在我朋友的咽喉部位。我和朋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他們開始罵我們,然后叫我把槍給他們,否則就割斷我朋友的喉嚨,他們知道槍里面還沒有裝子彈。
我想此時不能交出獵槍,否則后果更加嚴重。我還在溝里,我說如果你們敢割斷我朋友的喉嚨,我就先開槍打死你們。他們見我竟然不妥協(xié),感到很震驚,和我對峙起來。接著,有個牛仔跳進溝里,揮拳向我打來,我迅即拿起哥哥的來復槍,用槍托擋過去,來復槍的槍托是木制的,他的拳頭打在木頭上,當即發(fā)出痛苦的尖叫聲。
說時遲那時快,我立即把彈匣放進來復槍里,上膛,然后舉起槍瞄準那個拿刀挾持我朋友的人,準備開槍。三名牛仔看見我來真的,扭頭就跑,邊跑邊說馬上取槍過來決戰(zhàn),叫我們不要走。我叫朋友趕快跳下溝,然后把子彈也上膛,再爬上溝這邊的岸,跑回哥哥家里。
哥哥看見我們倆回來得這么快,感到很驚訝,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簡述了整個過程,起先他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后來看見我們身上全是泥巴,而且神色慌張,才相信了我的話。我擔心他會生氣,因為弄臟了他的來復槍。他比我大10歲,小時候我們經(jīng)常打架。
哥哥沒有生氣,而是打電話給警察局,一位副警長趕了過來。副警長聽了我們對吉普車和三名年輕牛仔的描述,馬上就明白他們是誰。他說他們?nèi)耸菈娜?,襲擊了很多當?shù)鼐用?。他還說我沒有把槍交給他們是正確的,否則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但是,副警長沒有立案,我不知道為什么。
這件事過后,我朋友變了很多,其實我也和以前不一樣了。朋友后來竟然吸毒了,人生的軌跡扭曲了。經(jīng)過這次打獵事件,我們不再是朋友,雖然他從未明確指責過我不聽從歹徒的命令把槍交出去,但我看得出來他不高興,認為我是在拿他的生命冒險??墒窃谀欠N情況下,我覺得我的做法是最好的選擇,否則情況會更糟。
第二件事發(fā)生在我16歲的時候。哥哥成為一名懲戒官,在一所最高安全級別的監(jiān)獄里工作。他搜集到了一些人的貪污腐敗證據(jù),有人對他發(fā)出死亡威脅。我和媽媽住在哥哥的對面,媽媽也是一名懲戒官。哥哥擔心有人會找我和媽媽報復,便給了我一把357馬格南左輪手槍和18發(fā)子彈來自衛(wèi),還給了一個掛肩皮槍套。當時我有一輛本田250摩托車,騎著上學和游玩。
有一個周末,我騎摩托車到郊外山上玩,途中想小解,便騎到一個小山谷,停好車,解開拉鏈開始方便,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嗖”的聲音,好像蜜蜂在耳邊叫,我有點反應不過來,接著看到身邊的泥土泛起一股灰塵,我馬上意識到有人在開槍??赡苷l在山谷里開槍,沒有察覺到有人,我連忙大喊大叫,不要開槍。
盡管我大聲喊叫,揮舞著手臂,還是有子彈射過來,擊中我身邊的泥土。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有個穿著藍色牛仔褲和白色襯衫的人手里拿著一支步槍正在瞄我,這明顯是有意射我的。我迅即跳入一個坑里,拉上褲子的拉鏈,拔出左輪手槍。這時又有子彈飛過來,彈起的小石塊和灰塵打在我臉上。我迅即開槍反擊,打出三發(fā)子彈,等了幾秒鐘,對方不見了,便跳起來再射,發(fā)現(xiàn)那人確實走了。我把槍收起來,騎上摩托車,小心翼翼地回到家。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猜可能是有人報復我哥哥,幸虧他給了我一把槍。
經(jīng)過這兩起涉槍事件,我發(fā)現(xiàn)這個世道很亂,需要有勇敢的正義之士站出來維護秩序。于是我下定決心,長大后一定要做一名警察,保護大家的生命及財產(chǎn)安全。
二、第一次追捕和最后一次追捕
第一次追捕發(fā)生在一個晚班,下午3點到晚上11點。得克薩斯州的夜晚很優(yōu)美。我獨自一人開著福特維多利亞皇冠轎車巡邏,關(guān)上窗戶。轄區(qū)內(nèi)有棟公寓大樓經(jīng)常會進行毒品交易,今天是我第一次單獨巡邏,很想有個好的開端,于是決定在這棟大樓附近的交叉路口停車標志處查車。
沒過多久,一輛白色汽車駛?cè)胧致房?,但沒有在停車標志處停下。我迅即尾隨上去,打開了車頂上的警燈,示意對方停車。不料白車看見警燈后立即加速,看來有情況,我興奮不已,拉響警笛,一邊緊跟白車,一邊向指揮中心報告。
追擊很短暫,司機在綜合樓附近停車,從車里跳出來。我離他只有40米,盡管我已經(jīng)38歲了,但我的身體狀態(tài)非常好,很容易就能抓住他。
我從巡邏車上跳下來,大步追向嫌疑人。太興奮了,第一次追捕絕不能讓他跑掉,說不定就是一個重罪犯,想到同事們看著我抓到一個嫌疑人到警局的樣子,我越跑越快。突然我意識到巡邏車的馬達還是開著的,這個地方經(jīng)常有人偷車。我不得不面臨著兩個選擇,一是去追嫌疑人,二是回去把車鎖好。如果因為我的疏忽大意導致警車被盜,那可真是笑話,局長也不會放過我的。仔細一想,嫌疑人的車子停在那里,總該有線索找到這個人,所以就放棄了追捕。
未曾想到,警察生涯的第一次單獨追捕竟然就這樣夭折了,原因大概是經(jīng)驗不足吧。后來在嫌疑車里沒有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車輛也是來路不明的,終究是沒有找到這個嫌疑人,有點遺憾。
最后一次追捕是一個涼爽的星期天晚上,我已經(jīng)是巡邏隊夜班主管了,整個夜班報警電話很少。事實上,我的對講機已經(jīng)好幾個小時沒接到指揮中心的指令,于是我決定到鎮(zhèn)子邊上一個以毒品聞名的鄉(xiāng)村地區(qū)巡邏。并很快,我注意到了一輛比較舊的汽車,里面有兩個人。我便在高速公路的輔道上緊緊跟住這輛車,司機不停地看后視鏡,前排副駕駛位的乘客也坐立不安,不時地伸出頭往后看我。
前面有個彎道,設(shè)立了停車標志,但是他們沒有完全停下來,車輪從未完全停止。突然他們向左轉(zhuǎn),掉頭回到剛剛來的路上。
攔停某一輛車進行檢查,我偏愛找出不止一條理由。就是所謂的“借口交通截停”,然后再進一步查找其他犯罪行為。這輛車明顯形跡可疑、車輛老舊、乘客東張西望、掉頭不打信號燈、停車標志處不停車,多條原因都允許我把它攔下來。一般來說,我每晚要攔停10到15輛車,主要是為了調(diào)查毒品、偷盜等大案,如果純粹是一些輕微交通違章,一般都是警告后放行。
每當我把車攔停的時候,司機都很緊張,說實在話,誰被警察攔住都會緊張。如果看到司乘人員脖子上的頸動脈因恐懼而砰砰跳動,或者坐立不安,有明顯的吸毒跡象等情況,我就會做進一步的盤查。
今天晚上的這輛舊車看上去不是那么反應激烈,我打開紅藍兩色的警燈示意對方停車,舊車換到了外側(cè)車道,繼續(xù)慢慢行駛,有停下來的跡象。前面還有一條普通公路,我猜他們會在那里轉(zhuǎn)彎停車。事實上,他們確實在那邊轉(zhuǎn)彎了,但是舊車突然加速飛奔而去。警察局有嚴格的車輛追捕規(guī)定,一般情況是不允許追車,我也知道很難追上這輛舊車,但出于本能,我加快了一點速度,跟了上去。
事實證明沒有必要追捕,舊車飛奔一分鐘后遇到右拐彎,緊急剎車,失去控制,撞上了教堂巨大的磚混路標,側(cè)身翻落在路邊的灌木叢中。
沒想到我最后一次追捕只持續(xù)了不到一分鐘。我跳下車,拔出警用格洛克22式40口徑手槍,同時報告指揮中心??拷f車時,一名男子從駕駛員位置爬出來,一名女子從乘客側(cè)爬出來。男司機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說腹部受傷,需要幫助。女子也倒在地上喊痛,兩人相距大約10米。我觀察到這名男子脖子、臉和手上有常見的監(jiān)獄文身,表明他與一個西班牙裔黑幫有關(guān)。女子沒有文身,但明顯是冰毒吸食者,很瘦,臉上的皮緊貼著臉頰骨。他們倆都在叫喊,我沒有看到他們在流血或明顯的身體損傷。
我用槍指著他們,保持安全距離,同時聯(lián)系指揮中心派救護車過來,不久就傳來刺耳的警笛聲,兩名嫌疑人試圖從地上爬起來接近我,我連忙喝令他們不要動,如果讓我感到受到了威脅,我會開槍自衛(wèi)。
女子一直喊叫要到車里拿點東西,我再一次提醒她待在原地不要動。
警車呼嘯而至,同事趕到了現(xiàn)場,用槍指著兩名嫌疑人,掩護我上去給兩個嫌疑人戴上手銬,然后檢查那輛舊車,確保里面沒有其他人。在車里面看到了女子提到過的錢包,開著的,可以看見里面有一個玻璃冰毒管子,還有白色殘留物,像是冰毒。車里還發(fā)現(xiàn)一把BB槍。
兩名嫌疑人都想去醫(yī)院,我們同意。我告訴那女子,依據(jù)我的培訓和經(jīng)驗,女性一般會把毒品藏在自己的隱私部位,在進縣監(jiān)獄之前,她將被全身脫衣搜查。
我看著她說:“如果你把毒品帶進縣監(jiān)獄,那將被指控非法攜帶毒品進懲戒場所,是重罪;如果現(xiàn)在交給我們,那只是吸食毒品的輕罪?!?/p>
女子看著我,慢慢從內(nèi)衣里掏出一大袋冰毒,接著他們被送往當?shù)蒯t(yī)院急診室。在等待醫(yī)生檢查的時候,男子問我是否要把這件案子作為一個聯(lián)邦案件,那就意味著他不會在州法院受到指控,去聯(lián)邦監(jiān)獄和州立監(jiān)獄的區(qū)別在于是否能減刑。在聯(lián)邦監(jiān)獄里,如果被判1年,那就得服刑1年,判刑5年就得監(jiān)禁5年;但是如果在州法院判決,10年徒刑可能只服刑3至5年。
我告訴男子,我準備向州法庭提出指控,他馬上松了一口氣。男女嫌疑人不停地設(shè)法交流,看上去他們像是親密且浪漫的關(guān)系,我多次提醒他們保持沉默。
出院后,我把他們都送到了監(jiān)獄。同事告訴我,車上收繳的仿真玩具BB槍實際上是一把45英寸的柯爾特自動手槍,子彈已經(jīng)上膛。同時還找到了秤、袋子和其他用具,表明兩名嫌疑人有販賣毒品的嫌疑。
我把他們送進監(jiān)獄后,去警察局填寫一些文書工作,然后回家。
第二天一早,重案組探員打電話給我,要求接手這起案子,因為那個男嫌疑人是他們一直秘密調(diào)查的黑幫成員,非法持有槍支和大量毒品,他們想去聯(lián)邦法院起訴他。由于女嫌疑人和這個男子關(guān)系密切,又是同時被捕,所以只能一并起訴。
我同意移交案件,我們巡邏隊不能處理這么大的案子,雖然我曾經(jīng)答應嫌疑人送州法庭,但是當時他們并沒有交代槍支和黑幫的事,我應該不算違背承諾,所以不內(nèi)疚。
重案組正式通知我,女嫌疑人也已涉案,但是她答應配合警方,在法庭上作為污點證人指證男嫌疑人,會輕判。我心里有說不出來的滋味,在醫(yī)院時,他們還卿卿我我、互相關(guān)愛,一轉(zhuǎn)眼就上法庭指證,可嘆情感是多么的脆弱。就在我下班時,同事告訴我說,男嫌疑人接受審問以后被保釋,但是出去還沒有幾個小時,就死在縣監(jiān)獄旁邊的路上,頭部中了一槍。現(xiàn)場沒有找到槍支,也沒有找到嫌疑人。諷刺的是,此案被宣布為“自殺”。
我不知道那女人的情況怎么樣了,這名男子是我警察生涯中抓捕的第三個非正常死亡的嫌疑人,都是保釋或釋放后出的意外。
這是我最后一次追捕,說實在話,在整個辦案過程中,感覺兩名嫌疑人都不是那種窮兇極惡的類型。
三、我很能跑
有一次,我在得克薩斯州一條農(nóng)場到市場的公路上巡邏,這個鄉(xiāng)村地區(qū)以吸食和制造麻醉品而聞名。就在我向南拐時,發(fā)現(xiàn)一男子坐在電話亭旁邊,他扭頭看見我穿著警服,一下子變得非常緊張。他臉上的皮膚緊貼著骨頭,眼睛深陷,四處張望,就像一只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動物在找地方逃跑一樣,胸部急劇起伏。他是白人,身高約1.78米,體重70多公斤。
我把車靠過去,搖下玻璃,問他有什么事。他扭頭就跑,我連忙跳下車,遙控鎖上巡邏車,還按了開關(guān)升起玻璃,再不會出現(xiàn)第一次追捕時的錯誤。這個系列動作我練習了很多次,已經(jīng)能夠做到一氣呵成了。
我個子大但不胖,以前在軍隊里經(jīng)常長跑,入警后仍然是每周跑四次5到8公里。如果穿戴全部警務裝備,包括我的體重,總共約127公斤。
那名男子在我前面10來米,我加速沖刺,接著喝叫:“站??!警察!”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我在哪個位置,猛然發(fā)現(xiàn)我就在他身后,眼睛里頓時充滿了恐懼和驚訝,沒想到我跑得這么快。他迅即加快了速度,拉開了一點距離,這讓我回到了當年在軍隊里賽跑時的情形,說實在話這個男子爆發(fā)力還是可以的,但明顯不能持久。突然,他在廢棄的拖車轉(zhuǎn)角處拐彎,拖車非常大,為了避免被他伏擊,我拐大彎上去,那個男的不見了。我知道他就在附近,于是蹲下身子看車底,發(fā)現(xiàn)了他的腳。如果我鉆下去抓他,他可以從另一邊逃跑,加上在拖車底下作戰(zhàn),他有優(yōu)勢,因為他個子小。于是我決定“敵不動,我不動”,靜靜地看著他,如果他從另一邊鉆出去,我可以馬上繞過去截住他,在地面跑比他在車底下爬要快很多。
他明顯是體力不支,不停地喘氣,我倒是沒有什么反應。
不久,我的同事趕到了,我們在車兩側(cè)包圍他,叫他出來。他不出來,于是我用胡椒噴霧對著他噴射,他受不了,爬了出來。
同事一下子就認出來他是逃犯,涉嫌販賣冰毒,數(shù)額極大。
這個院子是一個很大的工廠,有小樹林和很多廢棄的拖車,如果我沒有練習快速跳下巡邏車的一系列動作,就不會這么順利抓捕。
提到跑步追捕,發(fā)生過多次,基本上都不會失敗。記得有一次,當時是晚上11點左右,我在巡邏,攔停了一輛灰色轎車,示意他把車開進加油站。這個加油站在一棟公寓大樓旁邊,這棟樓是有名的犯罪聚集地,周圍建有2.5米高的柵欄,一個入口,另一邊有個出口。
灰車里面有個男子,一看就是冰毒使用者,臉上的皮緊貼顴骨、眼睛凹陷、牙齒腐爛、臉上和胳膊上有冰毒瘡。他的衣服好像是掛在身上,因為太瘦。但是他一點都不緊張,好像不怕我查。由于有吸毒的跡象,而且這是一個吸毒率很高的地區(qū),我還是決定對他進行盤查。我問他是否同意我搜查他,他點頭首肯。我讓他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放在頭頂上,手指交叉。這是我控制嫌疑人的方法,搜查時他們就傷不到我。他們的手放在頭頂上,手指交叉著,我會把手壓在他們的頭頂上,再把他們的手指緊緊地擠在一起,就安全了。我不能阻止他們動作,但是如果他們把手拉開,說明是想攻擊我或逃跑,我可以提前預警。
男子很配合,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放在頭頂上,手指交叉,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拔腿就跑,我感到很震驚,因為他一直表現(xiàn)得很放松,而且很配合。來不及多想,我立刻追上去,男子跑進了有高柵欄的公寓大樓。
他的身體狀況非常糟,我可以輕松地跟在他身邊,平靜地和他交談。我邊跑邊叫他停下,他還是那么不在乎,繼續(xù)跑,我繼續(xù)追。當我們接近一條寬約一米的排水溝時,我放慢了速度,因為我不想跳下去,傷到膝蓋,兩周前,我做了左膝手術(shù)。其實他也沒有地方去,溝的另一邊是2.5米高的柵欄。
突然,他把一個白色的袋子扔過柵欄,好像我看不見也找不回來似的,把我不當人看。我緊緊抓住他的后背,把他按倒在地,戴上手銬。
我一直搞不懂他為什么那么灑脫,根本不在乎我,而且毫無對抗性。我想,指控他吸食冰毒是輕微違法行為,而要證明那個白色的小袋子是他的也會頗費周折,所以決定讓他走,告誡他不要吸毒,更不能販毒。
他走了,頭都不回,依然是那么灑脫。
四、用泰瑟槍抓捕
直接行動響應小組(DART)是巡邏警察大隊與公共安全部刑警處合作的一個特別精英小組,有一段時間我就在這個小組工作,主要是抓捕市區(qū)和周邊地區(qū)的重罪犯。
有一天,我獨自一人開著警車在一個毒品高發(fā)區(qū)的低收入公寓巡邏,突然看到一個男子在溜達。他也發(fā)現(xiàn)了我,似乎被警車嚇到了,看上去好像要跑,但沒有跑。他繃緊身子,慢慢走向一棟樓的后面,一會兒就走出了我的視線。我開車慢慢繞過去,看見他正找地方躲藏。
這個區(qū)域有很多人非法侵入公寓大樓,還有毒品交易、黑幫活動猖獗、窩藏了很多逃犯。
男子試圖進入公寓,但遭到了門衛(wèi)的拒絕,他不得不轉(zhuǎn)身面對我。我下了車,當他走近我時,我問他叫什么名字,有沒有身份證。他突然從我身邊繞過,想跑,被我一把抓住。他又高又壯,不停地掙扎,力量上我不占優(yōu)勢,于是我掏出泰瑟電擊槍,朝他開了一槍,電飛鏢擊中了他的后背,他撲倒在地。電流釋放五秒鐘之后,我還沒來得及再次扣動扳機,他竟然把電線拉斷了,跳起來逃跑。電擊槍沒有起到太大作用,或許是他的體格龐大,電流不足的原因。我一邊跑,一邊換電擊彈,又開了一槍。打在他背上,他再次摔倒在地。我扣動扳機,開始五秒鐘放電。不料他再次爬起來,扯斷電線,狂奔。真是無語,這是我第一次碰見泰瑟槍不起作用的情況。我跟著他跑,并呼叫指揮中心。好在我跑步還可以,進入樹林后,他被一根木頭絆倒了,我迅即撲上去,坐到他背上。我把泰瑟槍電擊彈卸掉,直接用槍電擊他。
這次起作用了,電流使他產(chǎn)生激烈地抖動,也激發(fā)了他的潛力。他猛然翻身,一把就推開我。我?guī)еb備重127公斤,看來他的力氣不小。
我當時40歲出頭,是柔道黑帶二級和柔術(shù)黑帶一級,但是不想和他搏擊。由于在軍隊和警隊都受過傷,已經(jīng)做了16次外科小手術(shù),不想打斗,不想再受傷,也不想讓他受傷。我決定跟著他,等待后援。
同事快速趕來,還帶來了警犬。我跟著嫌疑人跑,盡量讓他在我的視線范圍內(nèi)。警犬下車后一溜煙就趕上了嫌疑人,咬住了他的衣服,最終他被我們制伏。
我不知道這名男子是否在樹林里丟棄了違禁品,也不知道他身上是否有違禁品,當他從樹林里出來時,只穿著內(nèi)褲,衣服都破碎了。他因非法入侵、拒捕和逃跑被捕。
在拘室里,他穿著內(nèi)褲,渾身都是汗水和劃痕,問我一開始如果告訴了名字和身份,會有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嗎?我回答說,只要他告訴我真實姓名和地址,一般來說我都會讓他走的,我有很多事要做。
這次追捕讓我身上劃破了很多皮,不得不休假兩天。
后來這名男子被法官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追捕之中如果能夠使用泰瑟槍我絕不使用手槍(火槍),在我還是實習警察的時候,有個同事經(jīng)歷了一場和我差不多的追捕,后來成了我的野外訓練教官。他攔停了一個男性嫌疑人,嫌疑人扭頭就跑,他馬上追趕,嫌疑人比他強壯,但跑得不快。他抓住了嫌疑人,不料嫌疑人轉(zhuǎn)身攻擊他,試圖用膝蓋頂他的臉。如果被頂著了,那么他就失去了戰(zhàn)斗力,武器彈藥就會被搶。于是,他掏出手槍,指著嫌疑人,喝令嫌疑人停止攻擊,但是嫌疑人依然揮舞拳腳,他連開兩槍,擊斃了嫌疑人。槍響時,我正穿過州際公路,很快就找到了他們。
教官的案例對我影響很大,每當我遭遇一個特別強壯的嫌疑人時,就想到了教官擊斃嫌疑人的情形。比如這次追捕,嫌疑人比我強壯,而且多次反抗,按照規(guī)定,我完全可以開槍擊斃他,但是我沒有。有兩個原因,一是開槍擊斃了他,對他和他的家庭影響很大;二是我當時不能確定他到底為什么逃跑,是不是犯下令人發(fā)指的罪行。教官開槍的對象不一樣,他擊斃的那個人是強奸犯和殺人犯。
五、家庭暴力處警
一天夜班,從下午3點到晚上11點,我是班長。起先這個班都很平靜,沒有接到什么警情。但是快要下班時,指揮中心派單,讓我們處理一起家庭暴力的報警。
案發(fā)地點是一棟政府廉租房,住戶非常復雜,毒品犯罪、家庭暴力、賣淫嫖娼等各種違法犯罪活動猖獗。
我們來到大樓203房門口,聽到里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和打罵聲,男的在怒吼,女的在叫喊。由于發(fā)生了明顯的暴力事件,可能威脅到人身安全,我和同事抬腳就把門踢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個子男人把一個女子壓在沙發(fā)上,他的手里舉著一把屠刀,有30厘米長,刀刃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而且他正在作勢要砍下去。
我立即拔出手槍,一邊大聲喝叫放下屠刀,一邊把子彈上膛。欣慰的是,聽見我的叫聲,男子立馬丟掉了屠刀??梢钥隙ǖ卣f,如果他不立即放下刀,我會毫不猶豫地開槍打死他,所以說,生命是由自己來掌控的。
在我的指令下,男子起身,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我們,雙手放在背后。他完全服從了我的命令,同事上前把他銬住。
女子除了極度恐懼之外,沒有發(fā)現(xiàn)有身體上的傷害。后來這個男子被指控使用致命武器進行攻擊,此后我再也沒見過他。
處理家庭糾紛警情是非常復雜的,出警之后需要花兩到三個小時來完善文書工作,如果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的案子,花的精力更多。
有些晚班,我們需要處置二到四起家庭糾紛或家庭暴力的案件。還有一次夜班,我也是帶班。晚上9點我們接到報警稱有家庭暴力,說一個男人拿著尖刀在屋外追逐他的妻子和孩子,這個時間段是家庭糾紛的高峰期。這次剛好有個警務實戰(zhàn)訓練師和隊員到我們班見習,于是我們4人趕赴現(xiàn)場。
一位女子站在屋外,沒有看到孩子。她告訴我們,孩子和丈夫在屋子里,請我們進屋去制止暴力。我讓兩名體驗生活的實戰(zhàn)警察去后門,我走前門,另一名同事走車庫門進去。
就在我敲門時,聽到同事在踢車庫的門,我連忙向車庫跑去,轉(zhuǎn)過拐角時,聽見泰瑟槍發(fā)出的砰砰聲,然后看見同事和一個成年男子糾纏在一起,我加速沖上去,不料水泥地是濕的,很滑,我滑倒在地。那男子看見了我,放開我同事,開始逃跑。我剛剛站起身來,那男人正好從我身邊跑過,我還沒有完全站穩(wěn),他順勢打了我一拳,導致我趔趔趄趄,剛好我手里拿著泰瑟槍,便扣動了扳機,兩個飛鏢擊中了他的小腹部,但是他正在快速沖刺,電擊飛鏢好像對他沒有產(chǎn)生太大的影響。
我和同事緊追不放,就在這時,兩名實戰(zhàn)警察飛一般地沖上前,把那男子按倒在地,不愧是實戰(zhàn)參訓人員。但是嫌疑人依然在掙扎,由于他很強壯,力氣大,一時還不好控制住,同事直接用泰瑟槍擊中他,這次放電充足,男子很快發(fā)生痙攣,失去反抗能力。
這時我感覺到有一股惡臭味,那男子竟然大便失禁了,看來我射出的飛鏢起了作用。
由于動靜很大,引起了20多個居民的圍觀,看見我們控制住了那男子,他們鼓掌歡呼,稱贊我們救了一個家。
我問同事在車庫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說當他走到車庫門口時,聽見孩子們在尖叫,他相信他們受到了威脅,于是踢開車庫的門。就在他進去的一剎那,那男子轉(zhuǎn)身沖向他,他用泰瑟槍向男子射擊,但效果不明顯,于是他們開始了搏斗,后來我就趕到了。
他的孩子們和妻子在身心上都受到了傷害,這名男子被指控使用致命武器對妻子和孩子進行嚴重襲擊,并兩次襲擊警察。
家庭暴力案件有時候很嚇人,充滿了血腥。有一天傍晚,天氣晴朗且涼爽,我和同事被派往一個家庭暴力現(xiàn)場,位于公寓大樓內(nèi)。當我們走出巡邏車時,聽到尖叫聲,于是快速走近公寓的門,突然門打開了,一個男子拿著20厘米的尖刀走出來,穿著一件白色T恤,上面沾滿了血。他看上去很氣憤,還微微下蹲,像是要向我們沖過來,我和同事迅速拔出手槍,大聲喝叫他把刀放下。我們帶著M1911(45口徑)半自動手槍,同事打開了槍的保險,發(fā)出“咔嗒”一聲響,這個男子的命就在我們的指尖上。
我一直在喝叫,白衣男子沒有放下刀,也沒有向我們移動。說實在話,如果他發(fā)出向前的動作,我不得不開槍,我真的不想打死人。在我的職業(yè)生涯中,還沒有開槍打死過人。
白衣男子終于放下了刀,我也松了一口氣,在同事的掩護下,我上前把他銬住了。在我的想象中,房間里肯定有一名女性被殘忍地殺害,至少也是被刺傷大出血。當我問白衣男子時,他說沒有殺人,身上的血是她的鼻血,鼻子可能破了。
走進房間,看到他的女兒在里面,如果我們開槍殺了他,那么他的五六歲的孩子會親眼看見,那是多么地殘忍呀,感謝上帝,他沒有反抗。
事情的經(jīng)過是,白衣男子與妻子發(fā)生爭執(zhí),用頭撞了她,導致她鼻子破裂,流了很多血,刀是他隨手撿起來的,沒有任何殺人的意念。
白衣男子被指控襲擊他人,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
大約三四年后,有一次我在巡邏,看見他一個人在走路,樣子很沮喪。我把車停在路邊和他說話,他告訴我,雖然刑期非常短,但是妻子還是離開了他;最近他的父親又去世了。他說真希望那天我開槍把他打死了,一了百了。
我說他不是那種暴力類型的罪犯,我們警察觀察能力很強,所以不會輕易開槍,只要他不作出攻擊性反應,我們都會給他機會。我勸他樹立信心,生活會好起來的。我把他送到他母親家里,他似乎心情好了很多,此后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未完待續(xù))
【作者簡介】無名中士,因工作需要隱去姓名。
(責任編輯:馮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