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戈爾
是我走的時候了,媽媽;我走了。
當清寂的黎明,你在暗中伸出雙臂,要抱你睡在床上的孩子時,我要說道:“孩子不在那里呀!”——媽媽,我走了。
我要變成一股清風撫摩著你;我要變成水中的漣漪,當你浴時,把你吻了又吻。
大風之夜,當雨點在樹葉中淅瀝時,你在床上,會聽見我的微語;當電光從開著的窗口閃進你的屋里時,我的笑聲也偕了它一同閃進了。
如果你醒著躺在床上,想你的孩子到深夜,我便要從星空向你唱道:“睡呀!媽媽,睡呀?!?/p>
我要坐在各處游蕩的月光上,偷偷地來到你的床上,乘你睡著時,躺在你的胸上。
我要變成一個夢兒,從你的眼皮的微縫中,鉆到你的睡眠的深處,當你醒來吃驚地四望時,我便如閃耀的螢火似的熠熠地向暗中飛去了。
當普耶節(jié)日①,鄰舍家的孩子們來屋里玩耍時,我便要融化在笛聲里,整日在你心頭震蕩。
親愛的阿姨帶了普耶禮②來,問道:“我們的孩子在哪里,姊姊?”媽媽,你將要柔聲地告訴她:“他呀,他現(xiàn)在是在我的瞳仁里,他現(xiàn)在是在我的身體里,在我的靈魂里?!?/p>
(選自《新月集·飛鳥集》,泰戈爾著,鄭振鐸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年版,本刊有改動)
【注釋】
①普耶節(jié)日:普耶,意為祭神大典。這里的普耶節(jié)日,是指印度十月間的“難近母祭日”。
②普耶禮:親友在普耶節(jié)時相互饋贈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