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有”傳奇

郭述軍

3

真沒有當上宣傳委員后，每天忙得不亦樂乎，班上什么事他都要管，有時候甚至搶班長的活。他常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宣傳委，在班里是大官，相當于省部級干部。

星期一，沈萍沒交作業(yè)。真沒有知道后給她上了半個小時的政治課。沈萍哭喪著臉說：“真沒有，我作業(yè)真忘家了，下午交還不行嗎？”真沒有這才放她一馬，并警告她下不為例。

星期二，袁浩天在地上隨手扔了個紙團兒。真沒有看見了，嚴厲教訓了他一頓：“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嗎？這樣會污染環(huán)境，會使pm2.5的值升高，會破壞臭氧層，會危及人類生存?！痹铺熠s忙把紙團兒撿起來，對他說：“真沒有，你干脆到國際法庭起訴我吧?！?/p>

星期三，……

星期四，……

星期五，小S一進教室就找真沒有訴苦，那表情跟楊白勞剛從黃世仁手里逃出來似的。真沒有問他：“到底怎么回事？”

小S帶著哭腔說：“我剛才碰了一下黃鸝鳴，她回頭就‘呸了我一口，說我低級下流。你說，對她那種人，我敢低級下流嗎？”

真沒有瞥了瞥小S的臉，說：“看樣子不像低級下流的人，說吧，是不是想讓哥們兒幫你出口氣？”真沒有之所以這么說，除了想幫一把小S，他自己也想教訓一下自以為是的黃鸝鳴。

小S很感激地承諾，只要為他報了這一“呸”之仇，以后就唯真沒有馬首是瞻，還承諾事成之后，請真沒有吃糖葫蘆。

真沒有板起臉：“知道這是什么行為嗎？賄賂干部。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腐敗才無處不在。”

小S忙點頭哈腰：“宣傳委員大人教訓得是，教訓得是?！?/p>

雖說真沒有想學梁山好漢，可他也得找個機會，找個借口，不能讓別人說他恃強凌弱，畢竟他膀大腰圓，而黃鸝鳴瘦弱嬌小。

晚上放學，他和小S故意在校門口磨蹭，5分鐘后終于看見黃鸝鳴一個人出來。真沒有裝作沒看見黃鸝鳴，把一個石子隨便一扔。石子不偏不倚落進了黃鸝鳴的衣領。

黃鸝鳴馬上質(zhì)問：“真沒有，你干什么？”

真沒有佯裝驚訝：“怎么了？一驚一詐的！”

“為什么用石子砸我？”

“砸你了嗎？我想砸一只鳥的。”

“可你砸到我了，向我道歉！”

真沒有頗為奸詐地笑笑：“道歉？我能向一只鳥道歉嗎？”

“你竟敢說我是鳥！”

“沒有，真沒有。我真沒有說你是鳥。你叫黃鸝鳴，你怎么會是黃鸝鳥呢？”

黃鸝鳴氣得瞪圓了眼睛。

真沒有和小S仰天狂笑，然后，真沒有對小S說：“怎么樣，對付這么只鳥還不簡單。”

看真沒有如此囂張，黃鸝鳴也狠狠地“呸”了他一口。

“哎呀，你敢‘呸我？我可不像小S沒骨頭，今兒不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威風，你還以為我是病貓呢。”說著，真沒有一步躥上去。他想來個“短、平、快”，把黃鸝鳴撂倒在地，然后逃之夭夭。

誰成想，人家黃鸝鳴手一攔，腿一伸，真沒有像木頭樁子一樣摔了個狗吃屎。

后來，真沒有才知道，原來黃鸝鳴不單學過唱歌，還學過柔道。

4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忽然有一天，真沒有突發(fā)奇想要寫小說。那天恰好是作文課，老師布置了作文題目“成長有煩惱”。真沒有決定，這就是他的處女作。于是他趴在桌子上構思了半節(jié)課，老師以為他睡著了，敲著桌子喊他的名字，問他：“甄枚友，睡著了吧？”真沒有果斷回答：“沒有，真沒有?！?/p>

兩節(jié)課后，同學們交了作文，只有真沒有沒寫完，他跟老師說：“老師，我明天交吧，還沒寫完?！?/p>

老師給了他一個白眼：“寫幾個字啦？”那語氣極度蔑視。

真沒有回答：“2000?！?/p>

“2000？”老師把眼睛瞪得像牛，“你是想寫長篇小說嗎？”

“不是長篇，是短篇。”

老師把嘴撇了又撇，那意思是說，就你？長期考試倒數(shù)第二，還能寫短篇小說？真沒有不傻，看得出老師的心理。他表面上沒言語，心里卻發(fā)了狠：“等著吧，寫出來嚇死你！”

當晚，真沒有寫到半夜。第二天上學，他把滿滿一本子文字交給了語文老師。老師費了半天勁才看完，再上語文課時問真沒有：“甄枚友，你寫的這是什么呀？東一腿西一腿的，給外星人看的吧?！?/p>

真沒有可沒敢頂撞老師，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雖然自己想寫得像模像樣，但那只是想法?；蛟S自己這篇處女作真不怎么樣？

下課，老師讓人把真沒有的作文當作“范文”貼在墻上，在全班展覽。同學們看后都贊同老師的觀點。小太監(jiān)更是差點笑瘋，大聲嚷嚷：“我的媽，這也叫小說的話，那我撒泡尿就是地圖?！?/p>

真沒有顏面掃地。

可他后來想想，這算什么，很多大作家的處女作不也都被否定過嗎？他看著自己熬了半夜的成果，想付之一炬。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決定還是寄給雜志社碰碰運氣。

把厚厚的郵件裝進郵筒，他的心才漸漸歸于平靜，三五天后，關于小說的事也就風平浪靜了。但很快，真沒有又心急如焚，像盼過年似的等消息。三個月過去了，就在他絕望的時候，一本裝貞精美的雜志寄到了他的手中。

雜志上竟刊登了他的小說。真沒有高興得像撿到了金子一般，把雜志舉得老高，聲音也提得老高：“看看吧，還是人家編輯獨具慧眼，我的小說發(fā)表了！”

同學們呼啦一下圍上來爭搶，差點把雜志撕爛?？辞宄厦娴拇_是真沒有的小說后，他們又用異樣的眼光看著真沒有。真沒有從這些異樣中看到了詫異與羨慕。

“這樣的東西也能發(fā)表？”黃鸝鳴的語氣一半是不解，一半是氣憤，“和我寫的作文比，簡直是天上地下。”

真沒有不服：“你寫得好，有人給你發(fā)表嗎？你那都是鳥語，地球人不懂。”

黃鸝鳴憤憤道：“我看那個編輯準是你們家親戚，要不就是你給人家送禮了。”

真沒有馬上拍著胸脯表態(tài)：“沒有，真沒有。”然后又得意地說，“你們知道意識流嗎？知道魔幻現(xiàn)實主義嗎？知道莫言嗎？知道諾貝爾文學獎嗎？我，說不定就是第二個莫言?！?/p>

這下，真沒有著實火了，成了學校里的名人。校長竟然親自找他談話，說經(jīng)學校研究決定，正式成立校宣傳部，任命他擔任部長。最后，校長問他：“說說，有什么想法。”

真沒有琢磨了半天，說道：“賴蛤蟆也有走狗屎運的時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