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梟語 李小明 侯玉波
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心理學測量的探索
葛梟語 李小明 侯玉波
(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暨行為與心理健康北京市重點實驗室, 北京 100871)
君子人格是中國文化(尤其是儒學思想)中的理想的人格特質, 對于理解中國文化心理具有重要意義, 但鮮有實證研究。通過經典文本的理論分析與心理測量的實證分析相結合的方法, 選取《論語》中孔子對君子的論述編制初測條目, 通過探索性和驗證性因素分析、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等實證研究方法(總樣本量 = 1916), 對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的內在結構進行了探索, 并編制了具有良好信效度的測量工具。結果表明, 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包含了智仁勇、恭而有禮、喻義懷德、有所不為、持己無爭5個因素。此外還考察了其與大五人格、中國人價值觀、自我和諧、合作與競爭人格傾向、親社會傾向等效標變量的相關關系。
君子人格, 儒家文化心理學, 孔子, 論語, 本土心理學
大部分的人格理論都植根于西方文化、哲學、社會學關于人的假定, 這一現(xiàn)狀已經受到許多質疑(Markus & Kitayama, 1998)。隨著中國本土心理學研究的日臻豐富, 基于中國文化的人格概念研究越來越受到重視, 黃希庭(2017)指出人格研究中國化應當從中國實際出發(fā)研究中國人的人格。許多研究者從中國文明經典與史料中或從中國當代社會語料中析出本土人格特質概念, 運用現(xiàn)代心理學方法對其進行科學研究, 如“大七人格” (王登峰, 崔紅, 2008)、“道家人格” (涂陽軍, 郭永玉, 2016)、“孝” (葛梟語, 2021)等。本研究沿此思路, 通過經典文本的理論分析與心理測量的實證分析相結合的方法, 對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進行考察。
儒學是中國文明乃至東亞文化圈影響最大的思想學派(Watson, 2007), 當代儒家文化心理學正是從儒家心理思想資源中汲取養(yǎng)料(李抗, 汪鳳炎, 2018)。張岱年指出, 孔子奠定了漢民族共同的文化心理基礎(陳來, 2011b); 李澤厚也認為, 作為中國民族生存發(fā)展所積累的文化-心理結構, 儒家思想影響和支配著今天的人(陳來, 2011a)。在儒家思想中, 人格問題一直是廣受關注的核心議題。梁啟超認為, 孔子教義第一作用實在養(yǎng)成人格; 陳來(2019)認為儒學是“人學”, “成為什么人”和“如何成就理想的人”是儒家根本問題。所以, 對儒學思想的人格概念進行研究, 是本土人格心理學發(fā)展的重要課題。“君子”是儒家式的人生理想、生活態(tài)度、行為方式與準則的凝結, 這一概念包含了孔子對“什么是美好的人格、美好的人格如何體現(xiàn)、什么是理想的人格”等重要問題的集中論述(陳來, 2017b)。許多漢學家甚至認為君子就是《論語》的中心(Brindley, 2009; Cua, 2007; de Bary, 1991)。因此, “君子”無疑是研究儒學人格心理思想的關鍵切入點。
本文聚焦于作為人格特質的君子概念, 但君子并非自始就指稱理想人格, 張恒壽(1987)指出, 君子最初專指統(tǒng)治階級貴族士大夫, 孔子為君子賦予了人格品質的內涵, 自孔子以后學者都把君子視為人格品質概念, 并將其看成最重要的價值(陳來, 2017b)。君子概念對后世的深遠影響是無須贅言的, 例如, 有學者指出, 在兩宋時期君子小人之辨依然是居統(tǒng)治地位的政治話語, 對于理解兩宋政治變局非常關鍵(陳來等, 2011)。
作為這樣一個在中國文明文化發(fā)展中具有樞紐性意義的概念, 君子人格的內在結構千百年來一直是學者們廣泛討論的問題。近30年來國內主要期刊中的文獻依然對君子人格結構要素有許多討論(如表1), 其中仁、義、禮、智、自強在各類理論中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這些研究為君子理論提供許多啟示, 但也存在莫衷一是的現(xiàn)狀, 這或許與君子概念研究的主流學科范式有關, 不利于對君子人格做量化研究, 也使得君子理論缺乏實證研究證據(jù)。
現(xiàn)代人格心理學的實證研究方法是彌補上述局限的一種有益思路, 但當前這方面的研究相對較少。有限的實證研究主要圍繞內在結構的因素分析, 但編制初測條目的方法有所不同, 例如孟燕等人(2008)要求被試以君子為核心詞自由生成典型特征, 魯石(2008)從詞典中選取可能適合用來描述君子的詞語構造詞表, 許思安和張積家(2010)將四書中與君子有關的表述概括成114個詞, 由中文專業(yè)學生評價這些詞匯的重要程度。這些研究是以科學心理學的實證方法探索君子人格的有益嘗試, 但也存在局限, 第一項研究得到的只是被試心目中的君子形象, 第二項受到研究者主觀性的較大影響, 第三項則并非標準人格測驗, 而僅反映專業(yè)學生對君子的理解情況。除內在結構探索外, 對于君子人格與其他心理變量的關聯(lián)性研究幾乎沒有。
為填補這一空白, 基于中國本土文化資源、運用實證研究方法對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開展心理學范式的研究, 本研究將根據(jù)孔子在《論語》中對君子的表述, 通過歸納與演繹相結合的方法, 首先根據(jù)經典文本進行理論分析并提出假設, 然后采用探索性和驗證性因素分析、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的實證方法, 考察君子人格的內在結構, 及其與一系列心理變量的區(qū)別和聯(lián)系, 以期回歸到對君子人格論述原典的理解與分析中, 正本清源, 厘清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的結構和內涵, 同時也為未來進一步開展君子人格的量化研究提供有效的測量工具。
本文將君子人格定義為:中國文化(尤其是儒學思想)中的理想的人格特質。這一定義是通過“屬加種差”的方法得出的, 因此, 以下將從這2個方面對這一定義做進一步闡明。
屬:本文將君子人格定義為人格特質的一種, 最主要的依據(jù)是, 朱熹(2011)在《四書章句集注》中將君子釋為“成德之名”。這里的“德”不能以現(xiàn)代漢語來望文生義, “德者, 得也, 得其道于心而不失之謂也”。楊立華(2019b)指出, 所有事物現(xiàn)有的品質叫“德”; 陳來(2019)指出, 從西周到春秋的“德”有2種用法, 其一為一般意義上的行為、心意, 其二為具有道德意義的行為、心意, 而“德”字最早應指作為個人品格的“德”, 泛指心理-行為的屬性, 而較少指作為人倫道德規(guī)范的“德”。由此可知, 君子人格在概念上的“屬”, 是人的一種一般意義上的品質、品格、行為、心意(當然這也就包括了涉及到道德的品質)。更進一步, 陳來(2017b)認為, 君子概念凝結著儒家式的人生理想、生活態(tài)度、行為方式。綜合這些詮釋, 可以看到君子人格與現(xiàn)代心理學意義上的人格概念存在相通之處。在現(xiàn)代心理學中, 人格是指由生物和環(huán)境因素演變而來的一系列行為、認知、情感模式的特征(Corr & Matthews, 2009)。據(jù)此, 本文將君子人格定義的中心詞表述為“人格特質”。
種差:君子人格與其他人格的差異性就在于, 其為一種完整的、理想的人格品質, 最主要的依據(jù)同樣是朱熹所言“成德之名”。錢穆(2011)也將君子解釋為“孔子理想中一圓滿人格之表現(xiàn)”。君子人格概念在肇始之初, 顯然具有普遍性意味, 是對人性與人心一般規(guī)律的洞察, 而非專指某種文化、某種學派中的理想人格?!吨杏埂罚骸熬又蕾M而隱”, “君子之道, 造端乎夫婦; 及其至也, 察乎天地”, “知(智)、仁、勇三者, 天下之達德也” (朱子注:“謂之達德者, 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 文明體系的多樣性是當今世界無法回避的現(xiàn)實, 君子人格最主要反映的還是中國文化(尤其是儒學思想)的觀點。據(jù)此, 本文將君子人格定義的限制性定語表述為“中國文化(尤其是儒學思想)中的理想的”。
對此定義, 一個顯然不能回避的潛在質疑是:君子人格是儒學理想人格特質, 但儒學理想人格特質是否就是指君子人格?結合以往研究, 本文認為, 答案是肯定的。這一定義乍看起來顯得寬泛模糊, 實則是因為君子概念確實在儒學語境中有著非常突出的特殊地位。梁啟超(2014)指出, 孔子教人只是教人養(yǎng)成人格, 什么是人格?孔子用一個抽象的名來表示它, 叫作仁; 用一個具體的名來表示它, 叫作君子。陳來(2019)亦指出, 君子之道與君子之德是《論語》最主要的論題, 儒家不能說只是為己之學, 而更是君子之學。據(jù)此, 以儒學理想人格特質來定義君子人格, 并非欠考慮的做法。反駁者可能會指出, 儒學還有其他理想人格特質, 例如圣人。本文認為, 沒有證據(jù)表明圣人是一種人格特質, 圣人可能是儒學理想境界的一種, 但事實上孔子從未描述過圣人的任何行為、認知、情感特征??鬃釉凇墩撜Z》中提及“圣”的語句僅有4處, 其中一處還明確指出“圣人, 吾不得而見之”。因此, 圣人固然是儒學論述中的重要概念, 但恐怕并不能想當然地理解為一種現(xiàn)代心理學視域內的人格特質概念。
綜上, 本文將君子人格定義為中國文化(尤其是儒學思想)中的理想的人格特質。
在2.1中所提出的定義是君子人格的內涵定義, 但本文希望進一步探索, 君子人格的外延定義是什么, 更準確地說, 即, 君子人格具體包含了哪些主要特質??鬃釉凇墩撜Z》中對君子人格特質做出了系統(tǒng)性的描述, 但由于《論語》本身的文體是他人收集編纂的語錄文集, 因此關于君子的描述散見于《論語》全書各篇章。
《論語·憲問》:“君子道者三, 我無能焉:仁者不憂, 知(智)者不惑, 勇者不懼。”朱熹(2011)在《子罕》篇中解道:“明足以燭理, 故不惑; 理足以勝私, 故不憂; 氣足以配道義, 故不懼。” “智”是照亮世界事理的明智, “仁”是充分發(fā)揮心靈自主性的理性, 能夠明白“他人不在我之外” (楊立華, 2019b), “勇”是將心智中的道義付諸行為實踐的特質。智仁勇后來被概括為“三達德”, 也成為后世學者論及君子時的關鍵意涵。據(jù)此提出假設1:君子人格至少包含智仁勇的因素。
在智仁勇的基礎上, 《孟子》提出仁、義、禮、智的說法, “君子所性, 仁義禮智根于心”; 董仲舒進一步擴展為仁、義、禮、智、信, 合稱“五常”。盡管這種結構化并非《論語》本身所固有的, 但其中標舉出的特質要素均可在《論語》中找到淵源。關于“義”, 例如《論語·里仁》“君子喻于義, 小人喻于利”, 《論語·衛(wèi)靈公》“君子義以為質”, 據(jù)此提出假設2:君子人格至少包含義的因素。關于“禮”, 例如《論語·衛(wèi)靈公》“君子……禮以行之……”, 《論語·雍也》“君子……約之以禮”, 據(jù)此提出假設3:君子人格至少包含禮的因素。關于“信”, 例如《論語·衛(wèi)靈公》“君子……信以成之……”, 據(jù)此提出假設4:君子人格至少包含信的因素。
除以上因素外, 《論語·衛(wèi)靈公》提出的“君子矜而不爭”可能是君子人格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根據(jù)朱熹(2011)的釋義, 矜是指莊以持己。《論語·衛(wèi)靈公》也指出:“君子求諸己, 小人求諸人?!薄墩撜Z·八佾》指出:“君子無所爭。”據(jù)此提出假設5:君子人格至少包含矜而不爭的因素。
除君子人格的內在因素外, 本文還希望考察君子人格與一些效標變量之間的關系, 以便探明君子人格與這些心理變量的區(qū)別和聯(lián)系。經過綜合考慮, 本文著重考察君子人格與大五人格、中國人價值觀、自我和諧、合作與競爭人格傾向、親社會傾向的關聯(lián)性。
大五人格(John et al., 2008)的各個維度與君子人格特質存在一定關聯(lián)。作為對君子人格的特征描述, “群而不黨” “有朋自遠方來, 不亦樂乎”等句所反映的樂群善交可能與外傾性有關; “和而不同” “溫良恭儉讓”等句所反映的隨和溫厚可能與宜人性有關; “敬而無失” “約之以禮”等句所反映的對規(guī)范規(guī)則的遵守可能與盡責性有關; “不憂不懼” “君子坦蕩蕩”等句所反映的心性通達、情緒平和可能與神經質有負向關聯(lián); “學而時習之” “思而不學則殆”和程頤“君子之學必日新”等句所反映的對世界保持日新態(tài)度的特質可能與經驗開放性有關。據(jù)此提出假設6:君子人格與外傾性、宜人性、盡責性、經驗開放性正相關, 與神經質負相關。
中國人價值觀在The Chinese Culture Connection (1987)的研究中被分為4個維度, 一體化反映對社會一體性和社會穩(wěn)定性的強調, 儒家工作動力反映儒家式的職業(yè)道德, 人的善良反映了溫柔和同情的特點, 道德紀律反映一種道德約束。君子人格本于中國文化, 與中國人價值觀有許多內在聯(lián)系, 據(jù)此提出假設7:君子人格與中國人價值觀及其各維度正相關。
自我和諧是指個體維持各種自我知覺間的一致性、協(xié)調自我與經驗之間的關系的心理狀態(tài), 許多研究者考察了其與人格的關系(陳婧等, 2013; 王登峰, 崔紅, 2007)。君子人格具備豁達變通和不憂不懼等特質, 湯一介(2009)就曾指出儒家特別重視個人自我身心內外的和諧。據(jù)此提出假設8:君子人格與自我的靈活性正相關, 與自我的刻板性、自我與經驗的不和諧負相關。
君子人格素來被人們認為是淡泊無爭的典范, 《八佾》“君子無所爭……其爭也君子”和《衛(wèi)靈公》“君子矜而不爭”等章句都明確闡述了君子無爭的特質。據(jù)此提出假設9:君子人格與合作人格傾向的各個維度、競爭人格傾向的自我成長維度(謝曉非等, 2006)正相關, 與過度競爭負相關, 與超越他人無相關。
親社會傾向是指個體存在以有益于他人為意圖的行為的傾向(Carlo & Randall, 2002), 許多研究者考察了其與人格的關系(魏欣, 陳旭, 2010)。君子人格一向被認為是具有親社會色彩的人格形象, 據(jù)此提出假設10:君子人格與親社會傾向正相關。
3.1.1 初測問卷的編制
《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問卷》初測條目全部來源于《論語》, 考慮到被試在閱讀和理解量表條目時的準確性和便捷性, 所有條目都根據(jù)原文使用白話文進行編寫。第一步, 將《論語》全書提及“君子”的所有章句摘出。第二步, 剔除3種類型的章句:不是孔子本人的言論、不是對君子人格特質進行描述的語句(如《雍也》“女(汝)為君子儒, 無為小人儒”等)、針對特定人群而不適用于一般個體的表述(如《鄉(xiāng)黨》“君子不以紺緅飾, 紅紫不以為褻服”等)。第三步, 將余下的48章內容編制成白話文條目, 釋義主要以朱熹(2011)《四書章句集注》為標準, 同時以錢穆(2002)《論語新解》和楊伯峻(2006)《論語譯注》為參考。單章中包含多個描述性語句的, 拆分成不同的條目, 以保證每個條目的內容不是復合性的, 以便被試作答。最終形成80個條目的初測問卷。本研究不是依據(jù)2.2中所提出的假設來編寫條目, 而是通過對條目的實證性因素分析來驗證這些假設是否成立。這種方法是歸納和演繹相結合的方法(Tskhay et al., 2018)。
3.1.2 被試
探索性因素分析的樣本:邀請北京大學社會心理學通選課程和繼續(xù)教育課程的學生參與問卷填寫, 他們來自全校各個院系, 但沒有心理學專業(yè)的學生, 共收集504份問卷。剔除年齡填寫為2歲和123歲的2份問卷, 剔除所有條目填寫同一選項的3份問卷, 剩余有效樣本499個。其中, 女性占65.1%, 年齡17~20歲占14.2%、21~25歲占28.3%、26~30歲占30.9%、31~35歲占15.8%、36~40歲占17.8%、41~45歲占2.4%、46~51歲占0.6% (= 27.27,= 6.14), 最高學歷涵蓋高中或專科(27.5%)、本科(71.7%)和碩士研究生(0.8%)。
驗證性因素分析的樣本一:通過問卷星網站的樣本服務進行問卷發(fā)放, 共回收412個樣本, 剔除答錯探測試題(如“如果您認真閱讀本試題, 請直接選擇‘比較不符合’”等)的樣本后, 剩余有效樣本319個。其中, 女性占54.9%, 年齡在19~63歲之間(= 32.86,= 7.45), 最高學歷涵蓋初中及以下(1.3%)、高中或???9.7%)、本科(77.7%)、碩士研究生(11.0%)和博士研究生(0.3%)。
驗證性因素分析的樣本二:邀請企業(yè)在職人員參與問卷填寫, 共回收707個樣本, 剔除答錯探測試題的樣本后, 剩余有效樣本663個。其中, 女性占49.9%, 年齡在19~59歲之間(= 34.78,= 7.75), 最高學歷涵蓋大專(21.7%)、本科(51.4%)、研究生(19.2%)和其他(7.7%)。
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的樣本一:邀請北京大學社會心理學通選課程的學生參與問卷填寫, 共收集237份問卷。剔除年齡填寫為1歲和10歲的2份問卷, 剔除答錯探測試題的樣本后, 剩余有效樣本202個。其中, 女性占44.1%, 年齡在17~23歲之間(= 19.00,= 1.30)。
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的樣本二:通過問卷星網站的樣本服務進行問卷發(fā)放, 共回收394份問卷。剔除答錯探測試題的樣本后, 剩余有效樣本233個。其中, 女性占52.4%, 年齡在19~54歲之間(= 31.23,= 7.05)。
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的目標樣本量是在數(shù)據(jù)收集之前通過G*Power來決定的(Faul et al., 2009)。為滿足相關分析的中等效應量ρ = 0.30和power = 0.95的要求, 需要的最小樣本量為138人。本次研究滿足了該目標。
3.1.3 程序
探索性因素分析:被試閱讀指導語后填寫包含80個條目的初測問卷, 問卷以問卷星線上問卷形式給出, 被試在手機上進行作答。填答完畢后, 被試還被要求報告自己的性別、年齡、學歷等人口統(tǒng)計學信息。
驗證性因素分析:采用經過探索性因素分析而優(yōu)化后的《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問卷》進行施測, 除問卷條目數(shù)減少外, 其他施測程序與探索性因素分析一致。
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樣本一填寫君子人格、中國人價值觀、自我和諧、親社會傾向的測量量表, 樣本二填寫君子人格、大五人格、合作與競爭人格傾向的測量量表。除此之外, 其他施測程序與探索性因素分析一致。
3.1.4 測量
君子人格:探索性因素分析采用80個條目的初測問卷; 驗證性因素分析與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采用在探索性因素分析中編制的30個條目的正式問卷。問卷采用李克特7點量表, 由被試根據(jù)描述性語句符合自己的程度進行打分, “1”表示完全不符合, “7”表示完全符合。
大五人格:采用《大五人格量表》(John et al., 2008), 5點計分。44個條目分為5個維度:外傾性(α = 0.77)、宜人性(α = 0.76)、盡責性(α = 0.85), 神經質(α = 0.84), 經驗開放性(α = 0.84)。
中國人價值觀:采用The Chinese Culture Connection (1987)的《中國人價值觀量表》, 9點計分。28個條目(α = 0.93)分為4個維度:一體化(α = 0.80)、儒家工作動力(α = 0.77)、人的善良(α = 0.78)、道德紀律(α = 0.87)。
自我和諧:采用王登峰(1994)的《自我和諧量表》, 5點計分。35個條目分為3個維度:自我與經驗的不和諧(α = 0.87)、自我的靈活性(α = 0.70)、自我的刻板性(α = 0.80)。
合作與競爭人格傾向:采用謝曉非等人(2006)的《合作與競爭人格傾向量表》, 9點計分。23個條目分為6個維度:合作傾向包含包容性(α = 0.76)、互惠性(α = 0.71)、合群意愿(α = 0.80)維度, 競爭傾向包含過度競爭(α = 0.74)、自我成長(α = 0.86)、超越他人(α = 0.70)維度。
親社會傾向:采用Carlo和Randall (2002)的《親社會傾向量表》, 5點計分, 共23個條目(α = 0.66)。
3.2.1 探索性因素分析
Bartlett的球形度檢驗(χ= 17250.76,= 3160,< 0.001)和KMO檢驗(KMO = 0.92)表明, 各條目之間可能共享潛在因素, 適合進行因素分析。采用主軸因素分解法和Promax旋轉法, 綜合特征根不小于1的因素抽取原則和碎石圖來確定因素數(shù)。剔除3種類型的條目:共同度小于0.3, 在各因素載荷量絕對值小于0.3, 在多個因素上載荷量絕對值之差小于0.15。每剔除一個條目, 重新進行一次探索性因素分析, 直至不再有條目滿足以上任意條件。在剔除50個條目之后, 得到含有30個條目、分布在5個因素上的《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問卷》, 5個因素的累積貢獻率為56.3%。如表2所示, 各個條目在相應因素上具有較大載荷量, 處于0.40~ 0.95之間。根據(jù)各個因素所包含的條目內容意涵, 將其分別命名為智仁勇、恭而有禮、喻義懷德、有所不為、持己無爭。(各個維度的命名理由、定義與內涵請參見總討論。)
3.2.2 驗證性因素分析
信度分析:樣本一的君子人格整體及各個維度(智仁勇、恭而有禮、喻義懷德、有所不為、持己無爭)的內部一致性信度α分別為0.90、0.93、0.91、0.92、0.92、0.89; 樣本二分別為0.93、0.91、0.92、0.92、0.92、0.84。信度指標滿足情況良好。
驗證性因素分析:樣本一和樣本二的五因素結構均具有較好的擬合結果(結構方程擬合指標見表3)。各個條目在相應因素上都具有較高載荷量(樣本一的標準化載荷量在0.75~0.94之間, 樣本二在0.72~0.89之間,均小于0.001), 測量條目均有效。此外, 我們還嘗試了縮減因素數(shù)量, 并與五因素模型進行對比。如表3所示, 五因素模型的擬合結果優(yōu)于其它因素模型。綜上, 五因素模型在描述君子人格的內在結構方面更具優(yōu)勢。
聚合效度與區(qū)分效度分析:樣本一各維度的平均方差萃取AVE值分別為0.62、0.59、0.65、0.65、0.72, 樣本二分別為0.57、0.61、0.66、0.67、0.63, 均大于0.50, 聚合效度良好。在樣本一與樣本二中, 5個因素分別對應的AVE平方根值均大于因素間的相關系數(shù)(見表4), 區(qū)分效度良好。
3.2.3 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
信度分析:樣本一的君子人格整體及各個維度(智仁勇、恭而有禮、喻義懷德、有所不為、持己無爭)的內部一致性信度α分別為0.91、0.81、0.82、0.90、0.76、0.74; 樣本二分別為0.87、0.83、0.74、0.87、0.71、0.79。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采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方法(周浩, 龍立榮, 2004), 樣本一的結果顯示, 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共33個, 最大特征值為16.33, 最大解釋百分比為14.07; 樣本二的結果顯示, 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共23個, 最大特征值為20.07, 最大解釋百分比為20.70。2組樣本均無解釋力過大的因子, 表明不存在嚴重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相關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與君子人格顯著正相關的有:大五人格的外傾性、宜人性、盡責性、開放性, 中國人價值觀的整體及各維度, 自我的靈活性, 合作人格傾向的包容性、互惠性、合群意愿, 親社會傾向。與君子人格顯著負相關的有:大五人格的神經質, 自我與經驗的不和諧、自我的刻板性, 競爭人格傾向的過度競爭維度。與君子人格無顯著相關的有:競爭人格傾向的自我成長、超越他人維度。此外, 將性別和年齡作為控制變量, 對君子人格與所有效標關聯(lián)變量進行偏相關分析, 結果表明, 除君子人格與自我成長競爭傾向的相關關系由不顯著(= 0.13,= 0.052)變?yōu)轱@著(= 0.13,= 0.048)外, 其他原本顯著的相關關系依然顯著、原本不顯著的依然不顯著。
表2 探索性因素分析后保留的條目及其指標
注:表中數(shù)據(jù)為各測量條目的因素載荷量。第22~27題為反向計分。
表3 驗證性因素分析結果的對比
注:***< 0.001。四因素模型是指在五因素模型基礎上將有所不為與持己無爭合并。三因素模型是指在四因素模型基礎上將恭而有禮與喻義懷德合并。
表4 君子人格各個維度的相關關系(驗證性因素分析樣本一與樣本二)
注:*< 0.05, **< 0.01, ***< 0.001。對角線以上為樣本一的相關系數(shù)(= 319), 對角線以下為樣本二的相關系數(shù)(= 663)。
表5 君子人格與效標變量的相關關系
注:*< 0.05, **< 0.01, ***< 0.001。大五人格、合作與競爭人格傾向的樣本量為233, 其它為202。
3.3.1 君子人格的結構
通過探索性和驗證性因素分析, 探明并驗證了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包含5個因素:智仁勇、恭而有禮、喻義懷德、有所不為、持己無爭。這些結果支持了假設1 (智仁勇)、假設2 (義)、假設5 (不爭), 但也發(fā)現(xiàn)假設3提出的禮和假設4提出的信應屬同一維度; 此外, 研究還發(fā)現(xiàn)了假設之外的因素, 即有所不為。
與信有關的條目被歸入恭而有禮維度, 并不違背以往文獻的論述, 例如, 《學而》“敬事而信”和程子“敬是閑邪之道” “閑邪則誠自存” (楊立華, 2015)都指明了“敬”與“信”的內在關聯(lián), 而敬讓和“信”是“禮”之本(陳來, 2011b)。因此, 信、恭敬、禮等表征都指向了在人際生活中的醒覺與戒慎的特質, 而誠實守信本身也就是人際交往之社會規(guī)范的重要組成部分。
3.3.2 君子人格與效標變量的關聯(lián)
結果支持了假設6~10, 具有較高水平君子人格的個體, 在大五人格的框架中具有更高外傾性、更高宜人性、更高盡責性、更低神經質、更高經驗開放性, 更重視中國人價值觀, 自我和諧程度、合作人格傾向、自我成長的競爭傾向、親社會傾向都更高, 而過度競爭水平更低。君子人格量表具有良好的效標關聯(lián)效度。但君子人格與效標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shù)絕對值絕大部分都不超過0.60, 也反映出其具有獨特的價值(只有與宜人性的相關系數(shù)超過0.60, 這與君子人格溫厚謙遜、隨和易處的特點是契合的)。
本研究通過經典文本的理論分析與心理測量的實證分析相結合的方法, 選取《論語》中孔子對君子的論述作為材料, 運用探索性和驗證性因素分析、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等實證研究方法, 結果發(fā)現(xiàn), 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包含智仁勇、恭而有禮、喻義懷德、有所不為、持己無爭5個因素, 量表結構具有良好的信度、聚合效度、區(qū)分效度、效標關聯(lián)效度。其他研究還支持了該量表的預測效度, 例如Ge (2020)發(fā)現(xiàn)以該量表為測量方式的君子人格可以通過人際歸因傾向的中介作用正向預測4個月后測量的人際關系, 葛梟語和侯玉波(2021)發(fā)現(xiàn)其可以通過自我控制和真實性的鏈式中介作用正向預測6個月后測量的心理健康。以下逐一討論君子人格的各個因素。
“智仁勇”代表著君子對待世界的基本生活態(tài)度, 描述的是一個人具有充分發(fā)揮心靈自主性的理性態(tài)度和照亮事理的明智態(tài)度并能夠將其付諸行為實踐的特質。維度名出自《子罕》“知(智)者不惑, 仁者不憂, 勇者不懼”, 也見于《中庸》“知(智)仁勇三者, 天下之達德也”。
“仁”是儒家價值體系的首位(陳來, 2015), 是儒學價值理性的代表和實質性傳統(tǒng)的集中體現(xiàn)(陳來, 2011b), 梁漱溟指出的作為中國文化歷史久長之原因的理性力量被陳來(2006)總結為“仁”。楊立華(2019b)指出, “仁”是心靈最高主動性的體現(xiàn), 仁者讓自我決定的主動性主導或克制被動境遇; “仁”意味著對待生活的積極能動的態(tài)度, 通過自強不息的創(chuàng)造來承擔自己所秉承的生意(楊立華, 2018)。
“智”不同于現(xiàn)代智力概念, 《孟子》和王陽明以“是非之心”來理解“智”或良知(陳來, 2019), 《中庸》還主張“好學近乎智”, 楊立華(2018)將開明作為“智”的現(xiàn)代內涵。
關于“勇”的含義, 《樂記》指出“臨事而屢斷, 勇也”, 朱熹(2011)認為“知而不為, 是無勇也”, 因此量表內除直言“勇”的條目外, “大受” (條目7)、“文質彬彬” (條目8)也屬于“勇”的表現(xiàn)。
以往關于君子的許多文獻包含智、仁、勇, 但大都作為獨立要素(例如鄧球柏, 2001), 而本研究發(fā)現(xiàn)它們屬同一維度。事實上, 智仁勇并舉是傳統(tǒng)文獻中的常見做法, 如《國語》《左傳》《史記》等, 可見其概念本身具有貫通性, 合稱“三達德”。
在研究二中, 與整體模式不同, 智仁勇與道德紀律價值觀無相關, 但與自我成長的競爭傾向正相關, 這反映出該維度道德色彩較少, 更多的是明智理性、通達敢為的特點。
“恭而有禮”維度代表著君子與世俗人倫和社會規(guī)范的相處方式, 描述的是一個人對世俗規(guī)范、社會秩序和人際生活保持恭敬謙遜、戒慎誠信態(tài)度的特質。維度名出自《顏淵》子夏“君子敬而無失, 與人恭而有禮”, 也見于《泰伯》“恭而無禮則勞”。儒家理想人格不脫離社會生活(異于某些宗教文明), 而是自主面對與他者之間無法逃避的關聯(lián), 在現(xiàn)實禮俗中實現(xiàn)主動性(楊立華, 2019b)、在與人交往中實現(xiàn)道德(陳來, 2015)。
“恭”是莊敬、致敬、謙遜(朱熹, 2011), 程顥指出“敬者人事之本”。關于“禮”, 《曲禮》指出“夫禮者, 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 周敦頤和朱熹以“理”和“理之節(jié)文”釋“禮”。一方面, “禮”意指社會規(guī)范, “禮”是是非準則和構成社會關系的交往結構(陳來, 2011b), 是時代普遍接受的行為范式, 為生活內容賦予形式, 給雙方以合宜感(楊立華, 2019b); 另一方面, “禮”意指社會秩序, 合理安排物質世界、公正衡量勞動價值(楊立華, 2015, 2018), 荀子指出“禮”避免欲望無盡和資源有限之矛盾所生的爭奪(陳來, 2017b), 蘇軾也認為“禮”是對人人以便利為唯一目標而產生沖突的必要約制(陳來等, 2011)。“禮”實現(xiàn)理想人格是通過確定責任邊界、塑造好惡標準、養(yǎng)成行為習慣(楊立華, 2018), 王博(2011)認為“禮”約束血氣生命而成就道德生命(君子), 《左傳》也指出“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 謂之成人”。
“恭”與“禮”屬同一維度, 契合以往論述, 如《樂記》“致禮以治躬則莊敬”和《曲禮》“君子恭敬撙節(jié)退讓以明禮”等, 子思與孟子直接以恭敬釋“禮” (陳來, 2019), 朱熹(2011)也認為“禮以恭敬辭遜為本”, “敬”和“禮”一致指向個體間邊界的明確(楊立華, 2017)。楊立華(2019b)認為敬畏喚醒心靈主動性, 這與條目13“無終食之間違仁”貫通; 而《顏淵》“與人恭而有禮, 四海之內, 皆兄弟也”點明這一維度與條目14“和而不同”的內在關聯(lián)。這些描述都指向了個體在人際生活中醒覺與戒慎的特質。
“喻義懷德”維度代表著君子對于超然世俗之外、更為抽象的道義原則的追求, 描述的是一個人明白自己要做應當做的事情、保持自己固有之善的特質。維度名出自《里仁》“君子喻于義” “君子懷德”, 喻義是曉天理之所宜, 懷德是存其固有之善(朱熹, 2011)。
許多君子理論包含“義” (例如昌盛, 2015), 本研究亦不例外。朱熹認為“義”是剛毅果決地去惡揚善(陳來, 2015), 王陽明認為“義者, 宜也, 心得其宜之謂義”, 楊立華(2018)將節(jié)制作為“義”的現(xiàn)代精神。
喻義與懷德被歸入同一維度, 有以往文獻所支持的理論基礎, “德” “義”并舉在文獻中并不鮮見, 如《左傳》“德、義, 利之本也”和《國語》“夫德義, 生民之本也”等。
與恭而有禮合觀, 君子不僅有尊重現(xiàn)實禮俗規(guī)范的一面, 還通曉更抽象的德義原則, 陳來(2017a)指出從“禮”到“德”是倫理精神從自在(習慣)上升到自覺(內在)的過程。與智仁勇合觀, 仁義都是儒家標志性概念, 韓愈主張“仁與義為定名, 道與德為虛位”, 許多學派和文明都重道德, 而仁義才代表了儒家生活方式與道理跟其他思想的不同(楊立華, 2015)。
“有所不為”維度代表著君子的行為邊界意識, 描述的是一個人了解行為的底線和邊界、不違背底線的特質。維度名出自《子路》“狷者有所不為也”, 孔子指出有所不為是理想人格的某個側面, 也見于《孟子》“人有不為也, 而后可以有為”, “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 “無為其所不為”。該維度反映“止”的特點, 《大學》提出“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 楊立華(2019a)用知止的文明來描述中國文明, 在道路選擇上所面對的無限性產生出對世界的根本敬畏, 形成對自身限度的清醒自覺, 這本于對人我本質關聯(lián)的洞察。
在研究二中, 與整體模式不同, 有所不為與大五人格各維度均無相關, 反映出其獨特價值。它與道德紀律價值觀無相關, 但與人的善良價值觀正相關, 與過度競爭和超越他人的競爭傾向負相關。
“持己無爭”維度代表著君子對待事務的努力方向和著眼點, 描述的是一個人在完成事務和解決問題時、在遭遇困難和挫折時從自己的角度去發(fā)現(xiàn)問題、改變現(xiàn)狀并且明白與他人爭勝無助于問題解決的特質。維度名出自《衛(wèi)靈公》“君子矜而不爭”, 朱熹(2011)解道“莊以持己曰矜”。
“持己”為儒家所強調, 《論語》《孟子》《禮記》等都強調“反求諸己”, 這是人際交往的智慧凝結, 《左傳》指出“修己而不責人, 則免于難”, 《衛(wèi)靈公》也指出“躬自厚而薄責于人, 則遠怨矣”?!盁o爭”關涉“讓”, 如《左傳》“讓, 德之主也”, 這是社會規(guī)律的洞察積淀, 《荀子》多次論述“爭則亂, 亂則窮”。梁漱溟(2005)認為, 西方文明以自己為主而突出“爭”的精神, 中國文明以對方為重而強調“讓”的精神, 重視屈己讓人。在研究二中, 與整體模式不同, 持己無爭與外傾性人格無相關, 反映該維度向內探求的特點; 其與道德紀律價值觀無相關, 君子持己無爭是真正明白與他人爭勝沒意義, 而非出于道德律令。
本研究主要有以下貢獻:其一, 運用現(xiàn)代心理學實證研究方法切入中國本土文化心理與人格概念的學術議題中, 站在本土語料的基礎上精煉可用于實證研究的人格構念, 同時也借助實證研究方法增進對本土文化資源的理解和梳理, 這是將傳統(tǒng)文化與科學方法相結合的一次嘗試。其二, 對孔子思想中的君子人格的內在結構進行了探索與驗證, 為未來進一步開展君子人格的量化研究提供了具有良好信效度的工具。其三, 通過內部因素分析、外部效標關聯(lián)等多種方法, 豐富了對君子人格內涵與外延的理解。例如, 大眾和以往研究常把君子視作道德概念, 但也有學者指出君子不局限于道德和政治范疇(李長泰, 2011; 彭國翔, 2009), 陳來(2019)也認為儒家思想既重道德也重非道德。本研究也發(fā)現(xiàn)君子人格構念中兼有道德和非道德成分, 不同于恭而有禮和喻義懷德, 智仁勇和持己無爭的道德色彩更弱, 更多是處世智慧和明達態(tài)度, 這也反映出維度間的區(qū)分性, 這些發(fā)現(xiàn)有助于增進對君子構念的理解。
盡管本研究發(fā)現(xiàn)了君子人格內在結構的多個因素, 但這并不意味著君子人格是類似于大五人格一樣的由彼此獨立的維度所構成的一套人格體系。不同于大五人格, 不論在傳統(tǒng)學術中還是在現(xiàn)實語用中, 君子人格本身就是一個完整的、自明的人格概念。本研究只是針對這一既有的重要概念, 運用實證研究方法對其外延定義和特質結構進行厘清。
需要指出的是, 盡管本文將君子人格定義為中國文化(尤其是儒學思想)中的理想的人格特質, 但這并不意味著本文主張這一特質只存在于在中國文化中成長的個體。正如楊立華(2015)所指出的那樣, 儒家本質上是理性的生活態(tài)度、合道理的生活方式、符合人的本質的生活道路。盡管儒學及其概念不可避免地帶有中國文化的烙印, 但對于人性一般規(guī)律的洞察往往并不限定于某種文化背景以內, 君子概念亦是如此。當然, 未來還需要更多實證研究來驗證其跨文化的普遍適用性。
本研究存在一些局限:量表原始材料全部來自《論語》中孔子的章句, 旨在盡量還原和澄清君子的概念內涵, 但不能完全反映孟荀、漢宋儒、墨法道家及大眾對君子的理解; 為降低被試在肯否定句之間的思維跳躍成本, “有所不為”維度采用反向表述, 但是這種反向計分的做法可能存在特別凸顯禁止性道德規(guī)范、社會贊許性更強的局限, 可能會引起普遍更低的反應偏好; 主要采用方便取樣的抽樣方法, 部分樣本的本科及以上學歷人員占比較高, 在樣本選取上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 驗證性因素分析的2組樣本, 在維度間的相關系數(shù)上存在一定差異, 有待后續(xù)研究探明原因; 效標關聯(lián)效度分析樣本二的有效率較低(59.1%), 可能與該樣本經由網絡渠道收集數(shù)據(jù)、問卷總長度偏長等因素有關; 親社會傾向量表信度未達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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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fucian ideal personality traits (Junzi personality): Exploration of psychological measurement
GE Xiaoyu, LI Xiaoming, HOU Yubo
(School of Psychological and Cognitive Sciences and Beijing Key Laboratory of Behavior and Mental Health,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Confucian philosophy is a vital key in understanding China. The Confucianism classics have probably exercised a greater influence on Chinese people than any other literary or philosophical work. Junzi is the central focus of(Confucius’ collected sayings and the most significant text in Confucianism), and it may be the best method to comprehend. Junzi is not only just a historical notion but also a mainstream academic subject in contemporary China. In this study, we defined Junzi personality as ideal personality traits in Chinese culture (particularly Confucianism) and utilized modern psychological approaches to shed light on the operational conceptualization of Junzi personality.First, we collected all the Confucius’ statements about Junzi personality fromand utilized them to create a preliminary questionnaire with 80 items written in modern Chinese. Second, we asked 499 Chinese participants to self-report how much they endorsed each item, to describe themselves on a 7-point scale, before performing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using principal axis factoring and a Promax rotation. Third, we invited 319 and 663 participants to fill in a 30-item questionnaire and conducted two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es. Lastly, we examined criterion-related validity using several correlation analyses on two samples of 202 and 233 participants. The findings revealed that the Junzi personality is composed of five factors: (A) “wisdom, benevolence, and courage, ” describing the traits of people who have rational attitudes that give full play to the autonomy of their minds and wise attitudes that illuminate things and are able to put these into practice; (B) “respectfulness and propriety, ” describing the traits of people who maintain respectful, humble, cautious, and honest attitudes toward social norms, social order, and social life; (C) “conversancy with righteousness and cherishment of benign rule, ” describing the traits of people who know that they should act appropriately and maintain their inherent goodness; (D) “refraining from what should not be done, ” describing the traits of people who understand the boundaries and bottom lines of their behaviors and do not violate them; (E) “self-cultivation rather than contentions with others, ” describing the traits of people who find problems in themselves and endeavor to change the status quo when managing transactions, solving problems, and encountering difficulties or setbacks and understand that contentions with others do not help solve problems. The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es results indicated that the Inventory of Junzi Personality in Confucius’ Thought had good reliability, construct validity, and discrimination validity. Correlation analyses revealed that Junzi personality was significantly positively correlated with extraversion, agreeableness, conscientiousness, openness to experience, Chinese values, self-flexibility, cooperative personality tendencies, and prosocial inclinations. Moreover, Junzi personality was significantly negatively correlated with neuroticism, discordance between self and experience, self-rigidity, and excessive competitiveness.These findings supplemented and improved understandings of Junzi personality meanings and internal structures and offered a reliable and valid assessment for quantitative empirical Junzi personality research.
Junzi personality, Confucianism cultural psychology, Confucius, 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indigenous psychology
2020-12-29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31671159)資助。
侯玉波, E-mail: houyubo@pku.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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