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痛 療

      2021-12-16 08:21:02萬萍霞
      湖南文學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老賀身體

      萬萍霞

      如果門前沒有那塊“痛療養(yǎng)生館”的木匾,還以為這是一戶普通民居。王月芬看了看手里名片上的地址,確定沒錯,才敲了門。

      一進屋,只聽得女人的叫喊聲從不隔音的小房間里傳出來,此起彼伏,喲,喲,哎喲,慢點,輕點,哎呦喂……嗓音各異,但卻都像揪起了喉嚨尖叫的,又細又長,或輕或重,還夾雜著她們或低或高的笑聲。

      客廳的沙發(fā)上,一位綠裙女人正在和老板劉云裳討價還價。劉云裳有著一張像被米湯漿過的臉,又白又硬。王月芬聽了個大概。疏通十四條經(jīng)脈,一個療程三十次,一萬元。綠裙女人只肯出七千元,劉云裳很堅定,沒有松口。綠裙女人黑著臉走了。

      王月芬一套純棉的碎花睡衣,裹著一身松弛的皮肉。身上的老年斑像約伴似的,在臉頰上成串成堆。皮下脂肪像漏氣的氣球,癟癟塌塌,皮膚松弛干燥又沒有光澤。從進門開始,她就不停四處張望,對這痛喊的聲音充滿了好奇,有種想迫切體驗的沖動。

      看到王月芬,劉云裳愣了一下,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很奇怪,直接把她帶入了一間房。房里配了一張像CT機的遠紅外線儀器床和一張按摩床。劉云裳介紹,這臺儀器床是養(yǎng)生館的主要項目,能排毒、激活細胞、消炎。王月芬看著帶著艙罩的儀器里面與外面都是空的,怎么也無法把外面的那痛喊聲與這儀器聯(lián)想到一起。

      劉云裳揭開艙罩,要王月芬躺下來,對她的身體經(jīng)脈進行檢測。劉云裳一本正經(jīng)地拿著一根似電棒的白色儀器管,插在負電位儀器上,說負電位可以平衡身體的酸堿度,活躍細胞,提高身體的免疫力。儀器管在王月芬的身體上,一下倒,一下立,一下橫,一下豎,像耍雜技。儀器管忽明忽暗,明表示經(jīng)脈通暢,暗則就是堵塞。十四條經(jīng)脈全部檢測完畢,王月芬只有腎經(jīng)良好,其他的經(jīng)脈一律堵塞,輕重不一。

      要一萬元一個療程?王月芬開口問。她不能不在乎錢,她每個月的退休工資,都要交給老賀,她只有一千塊零花錢。

      你的身體很堵。我先幫你調(diào)理一個月,將身體的經(jīng)脈從外到內(nèi)慢慢疏通,如果有效果,給我兩千元手工費,無效果,一分錢不收。這番話,劉云裳像是深思熟慮過。

      這讓王月芬很是意外。

      先頭那女人為什么要一萬?

      我們有心緣。劉云裳停頓了一會,答非所問。王月芬像被人偷窺到內(nèi)心,心里一緊,這個深刻的詞語可是要心靈感應(yīng)的。

      你的心里很苦。劉云裳又補了一句。

      她怎么會知道我的苦?難道那飄蕩著痛叫聲的養(yǎng)生館是救贖蒼生的寺廟,還有一個看相的菩薩。但她認為這是劉云裳瞎子擰鼻涕,亂甩中的。她不可能知曉自己心里的苦。

      如果覺得可以,明天早上八點半,我在養(yǎng)生館等你。

      王月芬拿上手機往老賀單位走去。家里離他單位四百八十步,每分鐘六十步,八分鐘可以到達老賀單位的樓下。已進三伏天,灼熱的太陽愈發(fā)強烈刺眼,氣溫持高不減。路上三五個行人。王月芬的臉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汗珠子,她用紙巾不斷地擦拭著。

      老賀辦公室敞著門,一個女下屬正在和他說工作。老賀繃緊的臉上,毫無表情。女下屬繃直著身體坐著,雙手重疊放在前面,面向老賀,像是面對一尊肅穆的菩薩。老賀在單位上,對女同事格外嚴格,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單位的同事都夸王月芬福氣好,找了個對她忠心又有能力的老公。

      看到王月芬進來,老賀起了身,馬上變了笑臉,說辛苦了。王月芬對著一臉羨慕的女同事點點頭,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手機用報紙包著,王月芬連報紙一起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老賀笑著問她喝茶不?王月芬搖了搖頭說,你們談?wù)?,我先走了。今天不回去吃晚飯,別等我了。

      老賀溫柔的語氣,讓王月芬恨不得沖上去把他臉上那張偽裝的皮扯掉。他經(jīng)常借故要她去單位,不是送東西,就是拿東西。當然,這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他要讓單位上的人看到,他有一個幸福的家,他是噓寒問暖的好丈夫。他很明白,她會配合他演好每一出人前的戲。她也很清楚,女下屬走后,他一定會一臉嫌棄地掀開報紙,小心地抽出手機,那張被她的手沾過的報紙,像帶有瘟疫,被他狠狠地扔進垃圾桶,她的腦海里甚至出現(xiàn)他去洗手間狠勁搓手的樣子。他是那么嫌棄她啊。

      晚飯老賀真的沒回來吃。她給自己做了一份冬瓜排骨湯、一份蒸香腸、一份辣椒炒肉、一份青菜。她習慣了一個人吃飯,老賀在家,也是和她分桌吃的。她細嚼慢咽吃了兩碗飯,一碗湯,菜也所剩無幾。肚子像氣球慢慢地圓了起來,大腦思緒受阻,漸漸變得遲鈍。她打著飽嗝輕輕捶打著肚皮。她常常把自己弄成這般吃飽了沒事干的樣子。

      老賀回來時,她緩緩地移著笨重的身子準備去臥室。老賀是被司機架著從外面進來的。他像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殘兵敗將,一只手在胸前胡亂比畫,喃喃自語著,回家真好,一身輕啊。一只手搭在司機肩上,半截衣服從褲子里脫了出來,露出白色的肚腩,又大又圓。衣冠楚楚的老賀,也有今天啊。王月芬幸災(zāi)樂禍著,但還是從司機手里接過了老賀,將他安頓在沙發(fā)上躺好,把他的衣服扯了扯,遮住了露出來的肚皮。司機走后,王月芬立馬泡了一杯濃茶遞過去。老賀斜著眼,看她滿臉的微笑,伸出手一掌將茶杯擋了過去,滾開,看老子的笑話吧。一個趔趄,瓷茶杯當場落地破碎,碎片蹦到了腳上。她蹲下身去撿,手指不小心被割破了,有少許血冒了出來,她也沒管,反正無痛感了,流點血沒大礙。

      客廳里響起了老賀的鼾聲,如雷貫耳,王月芬給他蓋好了被子,進了自己的臥室。他們早就分床各睡各的了,他也不需她管。

      第二天早上,王月芬很早就醒了。窗外的一棵桂花樹,枝丫慢慢圍成了一個圓球,又大又茂密。嫩黃色的花苞掛滿了枝頭。這棵樹,她是看著長大的。剛栽上時,只有一米多高,現(xiàn)在都長成十幾米了,剛好夠著她們家三樓。

      和往常一樣,澆花、拖地、洗衣后,再開始弄早飯。老賀估計也醒得很早,大廳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不見人影,應(yīng)該去單位了。她給自己煮了個雞蛋,下了一小碗面條。想起劉云裳昨天說的話,八點半在養(yǎng)生館等她,她笑了笑。一個月時間不短,又不要先交錢,一不吃藥,二不打針,對身體也沒有傷害。這些優(yōu)惠的條件,她有些動心。可是,她怕那是擴客的套路,把她坑進去,到時會吃不完兜著走。

      王月芬決定不去養(yǎng)生館了。她去臥室拿上錢包,準備去買菜。

      兒子來電話問她和老賀的身體狀況,說天氣太熱,要注意防暑。她和兒子說了養(yǎng)生館的事,也說了自己的顧慮。媽媽,你想去就想去啊,對自己好點。如果真被騙了,兒子替你出頭,別怕。大不了是幾個錢的問題,只要媽媽高興,我出。

      兒子研究生畢業(yè)后,留在省會一所大學工作,很聽話,對她和老賀也很孝順,長大后更像老賀了。想當年,老賀嚷嚷著要帶幼小的兒子去做親子鑒定,臨到去的時候,又不吭聲不配合。過后卻神經(jīng)兮兮地,在王月芬耳朵邊質(zhì)疑兒子的身世。只是,他還是保護了兒子沒有受到他們婚姻的太多影響。兒子這一番話,她很欣慰,暗暗慶幸自己這么些年來沒有白過,她的雙腿情不自禁地邁向了養(yǎng)生館。

      一個服務(wù)員氣咻咻的,埋怨一個女客戶帶來的朋友,連續(xù)幾天蹭她們的儀器,找她要錢,卻被吼了出來,罵服務(wù)員傻,只不過幾塊錢電費而已,自己又拿不到一分錢,得罪人干嗎。劉云裳說,你莫管了,我來。

      王月芬的到來,劉云裳并不驚訝,直接就把她帶入了一個事先準備的房間。王月芬本來還想和她聊聊心底的顧慮。但劉云裳的熱情一直讓她無法開口,于是,決定先聽她的安排,再見機行事,反正又不能要了她的命。

      進入房間后,王月芬接過劉云裳遞過來的一次性內(nèi)褲,換好后披著條大浴巾出來,像泥鰍一樣迅速鉆進了儀器床里。按劉云裳的說法,她要先出汗排毒。

      劉云裳說,她親自來幫王月芬做理療。房間里沒開空調(diào),一臺小電扇在搖頭,從儀器床里出來的王月芬半裸著身體、趴著睡在綁有負電位導播帶的床上。像上了手術(shù)臺,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劉云裳說,要用銅耙先打通她的任督二脈。那根銅耙很長,五個如爪子般的齒子,張牙舞爪般彎曲著。她閉上眼睛,等待那長長的爪子像刀片,劃過肉體的痛楚。銅耙“蹬蹬”地響,先是伸向了胸前的任脈,后又滑向了后背的督脈,像打了麻藥,王月芬四十分鐘都沒有體驗到任何痛感。

      她有些失望,胸口堵得慌。她開始和劉云裳說她的麻木。這是第一次,面對一個陌生人,說她毫無痛感的身體。劉云裳長長嘆了一口氣說,你從身到心都堵,有感覺才怪。

      她要她等一下,出了門。進來的時候,她的手上多了一個黑袋子,順手把它放在了床頭。坐回床沿,她的手放在王月芬冰涼的背上,溫暖的手心,將她松弛的肌肉折疊般揉捏著。她說,你的心里背負太重,全部堆積在背部,導致增厚。身體脂肪到處亂竄,引起皮肉分離、肌肉松弛,而寒濕淤堵,脂肪走不動,致使經(jīng)脈氣血受堵。日積月累,腋窩就出現(xiàn)副乳、脖子上長富貴包、某些部位長結(jié)節(jié)等。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用塑身衣先管理脂肪,讓經(jīng)脈順利疏通。

      劉云裳指著床頭的黑袋子說,這套塑身衣,是整個療程的輔助工具。它遵循古時裹胸與裹足的原理,用真絲材料做成,激活肌肉的記憶力,讓肌肉回歸到年輕時的位置。劉云裳對身體學的邏輯,她找不出半點反對理由,活了大半輩子,驚訝著身體還可以這么研究。她又一次問了敏感的問題,塑身衣多少錢?劉云裳卻只是說了句,先穿吧,有效果后隨你給。王月芬又是一愣。劉云裳問她什么時候再來時,她想都沒想就說明天再來,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到家,老賀已弄好午飯,自顧低著頭吧嗒吧嗒地吃著,頭都沒抬。王月芬的肚子也很餓了。跑去廚房,用碗將電飯鍋里的剩飯盛了起來,準備蛋炒飯。沒想到老賀將飯奪了過去。她自然不敢再去奪回來,弄不好,他又會摔東西。

      摔東西,是老賀的家常便飯。那年被他拖回家,還來不及解釋,他就揮動著雙手,砸碎了廚房里的瓶瓶罐罐。仿佛對她的恨,如這玻璃器具,一摔就可化為碎片。乒乒乓乓的碎裂間,褐色的液體掩蓋了滿地的碎渣,也淹沒了老賀對她的溫情。在他面前,她似乎連呼吸都是錯的。那年她過生日的晚上,她帶著渴望抱住了他的身體??墒?,被老賀待瘟神一樣推開。他拒絕和她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兒子讀寄宿以后,他們就完全成了一個屋檐下的鄰居。分床睡,分桌吃飯。王月芬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窗外幕布一樣的黑夜裹著淚水吞沒了她的快樂。這望不到頭的日子,讓她絕望。有一次,她跪在地上求他,給她和兒子一條生路,讓他們離開。可他惡狠狠地說,離開可以,她一個人走,兒子留下。他要當著兒子的面,說她所干的丑事,他要讓兒子替她受罪。王月芬知曉家大勢大的老賀,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兒子,是她的軟肋。

      乳房由下到上由外到內(nèi)被緊緊包成了蓮蓬形,背部堆積的肌肉鋪平后變薄,內(nèi)褲將大腿以上的肌肉全部緊緊提起,長長的腰夾,將胸衣和內(nèi)褲固定,也為渾身的贅肉找到了歸處。塑身衣就像一個形體老師,使勁幫她托起了頭、挺起了胸、繃緊了雙腿,站在那里,她忽然間覺得自己高了,瘦了。她不由挪動了腳步,叉起了腰,在臥室里走過來,又扭過去,她的臀部兩邊有節(jié)奏地擺動著。鏡中的自己,眼睛泛發(fā)著光亮,臉頰上黑色的雀斑羞澀地淡了下去。

      讀大學的時候,她的身材也有這么好。格子襯衣扎進牛仔褲里,露出性感修長的大腿,長長的直發(fā)披肩,白皙的臉上隱約著幾粒雀斑。梁剛來大學宿舍找她,盯在她臉上的眼神像磁鐵。梁剛喜歡花鼓戲,常常騎著摩托車帶她到處去看。摩托車馱著他和她不停在路上飛奔,她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她的頭貼著他像鐵塔的背。分別時,他喜歡親她臉上的雀斑,他說,以后等她老了,還要親她缺齒的牙床?;氐剿奚?,她總會發(fā)現(xiàn)書包里梁剛偷偷放進去的錢。

      老賀噠噠噠的走路聲,忽地就趕走了梁剛的影子,她慌忙脫掉了塑身衣。那晚她在微笑中沉沉睡去。醒來時,已有微微亮了。推開窗,吸了幾口氣。窗外的那棵桂花樹也剛剛蘇醒,黃色的小花朵兒一個勁地往外長,還沒到八月,就有香味撲鼻了。

      劉云裳說她氣血不足,上午氣血旺盛,適合調(diào)理。她連續(xù)去了十個上午,可是身體的痛感依舊沒有出現(xiàn)。和劉云裳倒是慢慢熟了起來。她對王月芬的身體很是虔誠,仿佛比王月芬自己更加關(guān)注。她很少和王月芬用言語交流,每次只問她身體的感覺,用手仔細地、慢慢地、不停地探尋著她身體的每一個淤堵點,然后小心地、用更大的力氣將銅耙滲入到淤堵點的更深處。銅耙滾過骨骼的聲音,讓她迷戀。忽的一下,從頸椎到了腰椎,吱的一下,從肩膀到了大腿,一個眨眼,從頭又到了腳,疾如光陰飛逝。噔噔的聲音,像年輪在時空的隧道里穿過,從一段光陰抵達另一段光陰,從一個場景到達另一個場景。

      那天銅耙伸向膽經(jīng)時,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后來被隱隱地痛醒了。梁剛騎著摩托沖進了一條大河,她使勁喊梁剛的名字,喊著喊著她醒了。劉云裳正把銅耙推向她大腿內(nèi)側(cè)的肝經(jīng),問她是不是做噩夢了。她忽的一下坐了起來。那久違的痛感,像久別重逢的親人,令她慌亂而又竊喜。劉云裳給她披了一條浴巾。她揮動著雙手,像一個激情洋溢的培訓師。她說,梁剛沖入大河不見了,只有那臺紅色的摩托車倒在淺水邊。家人請了潛水員在湖底找了十來天,還叫來了巫師使用法術(shù)喊魂,梁剛始終沒有出現(xiàn)。后來,經(jīng)過分析確認,他深陷入湖底的淤泥里了。他的葬禮,我也去了。家人把他的衣服被子替代他裝入了棺材,還有他深愛的那臺摩托車,也被拆散裝了進去。我給他寫了長長的一封信,寫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第一次初吻、第一次吵架到我永遠失去他,深情化作了數(shù)滴淚水,模糊了字里行間。我把信放進了還有他體味的白襯衣口袋里,并剪下了一縷頭發(fā),一起放入了棺材。

      講到這里的時候,王月芬的心被緊緊揪著,鼻子發(fā)脹、酸痛,眼睛里有液體要流出來。她已經(jīng)很多年不哭了。當那液體溢出來的時候,她用手抹去了,也抹去了那痛感。她沒有注意到,劉云裳悄悄背過了身,用手在揉眼睛。

      王月芬開始穿衣,她停止了傾訴,不能對一個陌生人,說太多的秘密。已經(jīng)中午了,正是飯點時間,劉云裳說請她去喝湯。王月芬不想欠她一份人情??蓜⒃粕押苁钦媲?,說就在樓下的瓦罐小湯館,她自己也要吃,花不了多少錢。王月芬就說,除非由她來請,否則不去。劉云裳同意了。下電梯左拐,就到了小湯館。店內(nèi)稀稀拉拉幾個人,她們選了一個最里面的位置坐了下來。王月芬給自己和劉云裳各點了小份烏雞湯。

      兩個人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喝著湯,湯里放了桂圓和人參,微微的甜味很適中。劉云裳問,和梁剛的故事,還有后來嗎?王月芬看了一眼劉云裳,問她,想聽?當然。劉云裳用紙巾擦了擦嘴唇。

      王月芬的臉色暗淡了下來。她放下了筷子,雙手搭在腿上,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她說,造化弄人,用在我和梁剛身上最合適不過了?;楹蟮谑辏液土簞傇谝粋€飯局上相逢。梁剛當場叫出了我的名字。我驚呆了。梁剛?這個問句,讓我那頓飯如坐針氈。我一次次望向他,一次次又遇上他的眼神。那神態(tài),那聲音,不是他還是誰!我的眼淚不受控制,有要泛濫的趨勢,我只得一次又一次跑向洗手間。

      人群散去,我們不約而同地都沒走。那年,梁剛并沒有沖入湖底,他的頭部被撞擊,失去了記憶。潛意識中他抓住了一塊木板,跟著漂了很久,算他命大,被一艘漁船上的人救了回去,并成為了漁民的養(yǎng)子。三年后,記憶奇跡般地恢復,可是一切都不是從前的樣子,他成為了當?shù)匾患矣绣X人的上門女婿,我已和老賀出雙入對。

      梁剛的呼吸有些急促。驚喜與惆悵,讓我變得像個瘋子。我大聲地哭,流下了有生以來最多的眼淚。梁剛用紙巾幫我不停地擦著,沒忍得住,緊緊地把我摟在了懷里,他的下顎抵在我的頭上,雖是壓抑著,還是發(fā)出了細小的抽泣聲,我想去幫他擦眼淚,可卻被他抱得更緊,我又開始笑,用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老賀的來電響起,王月芬想都沒想直接摁掉了。她的敘說開始加速,她試圖用大聲來掩蓋內(nèi)心的恐慌。她擔心,再慢一點,梁剛會從她的記憶里跑掉。

      當老賀帶著一幫人沖進來的時候,我嚇蒙了,我不明白,老賀怎么會知道。梁剛被老賀踩在腳下,蹲著身子抱著頭,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當老賀的拳頭和腳砸向梁剛時,我瘋了似的沖過去,抱住了梁剛的頭,老賀的拳腳更狠地伸向了我,梁剛又反撲過來抱著我,用身體擋住了老賀的拳腳,大聲喊叫著,別打了,別打了,都是我的錯。老賀更來勁了。我怎么也忘不了被老賀拖走那一刻,梁剛抱著頭痛哭捶打自己的樣子,他的眼鏡碎了,扣子掉了一顆,嘴角掛著血。

      我再也沒見過梁剛。

      她的眼淚蓄滿了眼眶。她抹著眼角的濕潤,問劉云裳,女人的淚腺是不是和情連著,一想到梁剛,就會哭,怎么也阻止不住。劉云裳的眼睛卻避開了她,望向了別處,輕輕地說了句,或許是的吧。

      王月芬永遠不會想到,那晚在她被老賀帶走的同時,躲在門外的一個女人走到梁剛的面前,揮手給了他兩巴掌。那個人就是劉云裳。

      客廳里的電視機正在播新聞,不見老賀,但聽到廁所里的響動。王月芬便關(guān)上房門。老賀一般不進她的房間,就算是找她也只在門外“喂”一聲。她穿上了塑身衣,在鏡子里不停地端詳自己,如同欣賞一個初次見面的美女。腰細了,胸挺了,似乎一下年輕了二十歲。

      這時,電視里突然說請問梁剛先生,沒錯,是梁剛,王月芬聽得清清楚楚。她無意識地打開臥室門,三步并作兩步就沖到了客廳中央。梁剛神采奕奕地站在四合院前搭建的小舞臺上,記者正采訪他。燈光閃爍的舞臺背景墻上,“地方花鼓戲”幾個字特別亮眼。梁剛說,退休后,租下了這個小院子。村子里的人喜歡聽花鼓戲,就請人結(jié)合當?shù)氐囊恍┕适伦屓藢懗尚”荆S富鄉(xiāng)親們的文化生活。

      王月芬像一個木樁立住了。她的眼睛,就在大屏幕上轉(zhuǎn)動,目光在梁剛的身上不斷游走。只是一個電視屏幕的距離,伸手可以握住他。她記起了他曾說過的一句話,等她老了的時候,要吻她掉了牙齒的牙床。那個時候,他以為他們會有永遠。沒想到永遠,是這個屏幕,走不進去,也走不出來。

      老賀從廁所里出來,王月芬還待在那里,癡癡地看著電視上梁剛微笑地和記者握手告別。老賀也認出了梁剛,眉毛跳了起來,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成了一頭憤怒的獅子。

      王月芬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晚了,她想往臥室里跑,卻被老賀一把拖住,腳下一滑,她摔倒了。老賀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按住了王月芬,使她動彈不得。一會兒,就聽見塑身衣的碎裂聲,從她的身下傳來。王月芬抱著胸的手漸漸松開,睜大著眼睛,停止了掙扎,任由老賀的手不停地揮動著剪刀。過了很久,王月芬從地上爬了起來,去臥室套上了外衣。電話響了起來,是兒子的,她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沒有接,從屋里走了出去。此刻,她想馬上見到劉云裳。

      進了養(yǎng)身館,她快步去了房間,躺在床上大聲喊著劉云裳,要給她做最痛的治療。她咬著牙,閉著眼,似乎等待著一場更猛烈的暴風雨??吹侥浅伤槠乃苌硪拢瑒⒃粕延迷儐柕难凵裢?,得知是老賀干的時,劉云裳罵了句,畜生。手腳很輕地幫她褪去了那套碎片。她說,用經(jīng)絡(luò)拍拍心包經(jīng)。心包經(jīng)連接心臟,是身體最痛的部位。她下手有些重。那根塑膠的經(jīng)絡(luò)拍,像電鉆撕心裂肺地鉆入了她心底,全身似皮開肉綻。她咬住了嘴唇。忽地,一聲啼哭用勁沖了出來,像新生嬰兒面對著初到的世界,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高亢。劉云裳給嚇住了,她停了下來,拿著經(jīng)絡(luò)拍的手舉在半空不知所措,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劉云裳一連說了十幾遍,她明白,沒有她的告密,王月芬的命運是另外一個結(jié)局。

      天,黑了下來。王月芬一直躺在床上,劉云裳給她從樓下端了一碗湯。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老賀叫門的聲音有些大,卻少了些中氣。劉云裳吩咐王月芬好好躺著,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捋了捋頭發(fā),用嘴吹了吹額前的劉海,她要親自接待老賀……

      責任編輯:易清華

      猜你喜歡
      老賀身體
      我們的身體(上)
      我們身體的由來
      人為什么會打哈欠
      老賀月薪一千多
      愛你(2020年7期)2020-11-18 12:36:13
      老賀月薪一千多
      冬 漁
      椰城(2018年7期)2018-07-24 10:49:46
      尋找氧氣的魚
      牡丹(2017年31期)2017-11-23 22:57:06
      老賀相親記
      家庭百事通(2017年8期)2017-08-12 06:48:53
      老賀和狗
      金山(2017年6期)2017-06-27 17:49:44
      我de身體
      南充市| 如东县| 炉霍县| 大兴区| 红原县| 邯郸市| 汉源县| 潍坊市| 乌鲁木齐县| 叙永县| 辉南县| 吉木乃县| 张北县| 宁武县| 晋城| 宣武区| 买车| 乌鲁木齐市| 措美县| 瑞丽市| 临澧县| 阿尔山市| 休宁县| 天峨县| 屏东县| 兰州市| 会东县| 奎屯市| 偏关县| 大余县| 济南市| 梅州市| 石城县| 宁阳县| 邵东县| 永年县| 桃园县| 上栗县| 甘洛县| 通河县| 宽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