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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四”文學中“國”與“民”關系的演變軌跡

      2021-12-29 04:07:41李婕雅
      關鍵詞:五四文學家國民

      李婕雅

      (山西大學文學院,山西太原 030006)

      “五四時期”文學蘊含的“國民”主題,一直是學術(shù)界研究的熱點。基于“國民”提出的文學主張及其歷史意義,以及“國”與“民”關系的相關論述,都顯示了“五四”文學的復雜性和豐富性。一般來說,人們對“國”與“民”關系的理解都偏于“國”,強調(diào)“國”對“民”的統(tǒng)攝。隨著時代的變化和“五四”文學的發(fā)展,“民”的內(nèi)涵逐漸發(fā)生轉(zhuǎn)變,“民”的重要性也逐漸顯現(xiàn)?;凇皣薄懊瘛痹谛挛幕\動中的地位和作用,宏觀地把握現(xiàn)代文藝的走向,深入探討“五四”文學對“國”與“民”之間關系的表現(xiàn),有助于更全面了解“五四”時期文人的創(chuàng)作思想和文藝主旨的走向。

      一、文藝啟蒙:“國”的絕對主導

      “國民”一詞以及有關“國”與“民”關系的表述,在“五四”文學創(chuàng)作與理論探討中頻頻出現(xiàn)?!皣薄懊瘛辈粌H是作者某種創(chuàng)作身份的標識,也被視為文化更新的重要話語標志,表征著文學家的文藝觀點?!皣瘛币辉~由來已久,對它進行尋根溯源,能幫助我們發(fā)掘“國”“民”頻繁受到文學家、文藝理論家青睞的深層緣由。

      “國”“民”的內(nèi)涵各自獨立,最初代表不同的存在實體?!皣弊终Q生較早,商代甲骨文中就有“國”字。甲骨文“國”包括“口”與“戈”兩個部分,其中“口”即“邑”,代表四周有一定疆界的領土,因此“國”指用武力戍守的有固定疆界的區(qū)域?!墩f文解字詁林》載:“國,邦也?!盵1]6424西周時期封疆建邦,各諸侯管轄的區(qū)域稱為“國”。周天子治天下,天子的“國”便是天下,所以“國”往往與“君”相對?!懊瘛弊殖霈F(xiàn)較晚,最早見于金文之中,其本義為“奴隸、奴仆”,逐漸引申出“庶民”“百姓”等意思。庶民、百姓都是政治上處于依附地位的普通民眾,天然具有與“君”相對的等級色彩。先秦時期,“國”“民”可以相連,作為一個詞語使用?!蹲髠鳌ふ压辍吩疲骸跋壬衩瑖裥胖?。”[2]667合成詞“國民”誕生后直至近代,其含義基本上保持著穩(wěn)定不變的狀態(tài)。它可以與“子民”“國人”等詞互釋,表示“一國或藩封所轄的百姓”[3]4039。值得注意的是,“國民”蘊含“民”的意義,但站在國家立場上強調(diào)“君”對“民”的統(tǒng)治關系,即“國民”作為被統(tǒng)治的一方,是占社會大多數(shù)的被支配對象。

      清末,隨著閉關鎖國政策的失敗,西方的一些文化觀念傳入我國。在西方語境中,“國民”意味著社會擔當和個人權(quán)利,不僅涵蓋了宗教性的個體本位,也包涵著歐洲文明的參與意識以及希伯來的奉獻思想。在中西交融的文化語境下,“國民”的具體內(nèi)涵發(fā)生了改變,擁有著社會化和個人化兩種性質(zhì),逐漸從一種實體存在演變成一種思想觀念的表征,進而成為文藝家經(jīng)常探討的對象。當時的思想家、文學家為了號召人們打破封建社會的枷鎖,高舉“國民”觀念隱含的個人權(quán)利旗幟,以對抗“君本思想”的存在。改良派思想家梁啟超說:

      國民者,以國為人民公產(chǎn)之稱也。國者積民而成,舍民之外,則無有國。以一國之民,治一國之事,定一國之法,謀一國之利,捍一國之患,其民不可得而侮,其國不可得而亡,是之謂國民。[4]66

      梁啟超沒有提及“君民關系”這一舊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內(nèi)容,而是從國家與人民的關系入手,探討國民應該擁有的權(quán)利,同時將“君民共主”作為理想,認為無論在國家政治還是在文化生活中“民”的作用是不遜于“君”的,這無疑是對舊社會秩序的反叛。其后,維新派知識分子在重視“民”的思想潮流的影響下,為民權(quán)奔走吶喊?!爸T君既為國民中一分子,則當具國民之資格,國民之權(quán)利,國民之義務,國民之感情,遇外族若何踐踏若何欺凌終當并力一心,誓死以相抵抗,不爭回自由權(quán)不止?!盵5]這段話表明,“自由”作為當時人們(最起碼是知識分子)渴望的權(quán)利,是構(gòu)成民權(quán)的重要內(nèi)容。當時有關自由的中心話題之一是如何維護個人自由權(quán),人們認為自由往往不僅僅與個人息息相關,而且與國家利益密不可分。這樣的民權(quán)思想是中西文化思想融匯的產(chǎn)物,也是當時尋求民族出路的必然選擇。回歸到社會現(xiàn)實來看,“國民”一詞的內(nèi)涵雖然經(jīng)歷了由反映“君”“民”矛盾到折射“國”“民”對立的演變,但是在清末中華民族危急存亡之際,凸顯“國”的價值顯得格外重要?!胺蚬盼糁袊?,雖有國之名,而未成國之形也?;驗榧易逯畤?,或為酋長之國,或為諸候封建之國,或為一王專制之國,雖種類不一,要之其于國家之體質(zhì)也,有其一部而缺其一部?!盵4]74可以說,國難民艱的現(xiàn)實激發(fā)了思想家、文學家的憂患意識,使他們萌生了建設獨立的國家文化的迫切愿望。

      總之,從上古一直到清末,“國民”作為“君”的相對面,隱喻著社會成員對君主的服從與順應。清末民初,時代賦予國民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等新的價值內(nèi)涵,“國”被提升到至高無上的地位,要求人們擁有御外保國的戰(zhàn)斗精神和維護中華文化的堅定決心。在這樣的文化語境中,知識分子開始以全新的視野去看待國民權(quán)利,在文化領域?qū)ⅰ皣摇迸c“民權(quán)”結(jié)合起來,為民族文化的發(fā)展尋找新路徑。

      二、文學革命的提倡:“民”的意識重塑

      十九世紀初,西方文化跟隨著西方的堅船利炮涌入中國。當時的中國思想家試圖在世界文化之林中發(fā)展壯大民族文化,但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反思使他們意識到,傳統(tǒng)文化難以承擔引領民族文化走向未來的重任,這意味著傳統(tǒng)文化的延續(xù)和發(fā)展必然出現(xiàn)裂痕?!拔逅摹睍r期,思想家反思中國古代文化潛藏的弊端,發(fā)起了一場有關東西方文化關系的大討論。這股文化思潮乘著文學革命之風,深刻影響了當時的文學思想?!拔逅摹睍r期的文學家不只帶著具有啟蒙性質(zhì)的民族意識來表達民主、民權(quán)等主張,而且?guī)е鴿撛诘拿癖姎w屬感并站在大眾立場上思考問題。由此,“國民”中的“民”的性質(zhì)便開始發(fā)生改變,從“國”的轄制下脫離出來,以獨立的姿態(tài)與“國”相抗衡。

      1915 年,高舉文學革命大旗的陳獨秀回復《新青年》讀者關于雜志編者對中國文學的看法,“吾國文藝,猶在古典主義、理想主義時代,今當趨向?qū)憣嵵髁x”[6]388。此后,陳獨秀力圖將文學引向全新的方向,他贊同胡適提出的“文學革命”三大主義,所謂“曰推倒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曰推倒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誠的寫實文學;曰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了的通俗的社會文學”[6]391。在陳獨秀、胡適等人看來,“國民”與“寫實”“社會”形成了對等關系,其中心內(nèi)涵趨向于“民”而非“國”。李大釗認為文學作品應該反對封建專制和傳統(tǒng)儒家文化,并通過宣揚人道主義、自由民主等現(xiàn)代理念以改造國民。李大釗說:“我們所要求的新文學,是為社會寫實的文學,不是為個人造名的文學;是以博愛心為基礎的文學,不是以好名心為基礎的文學;是為文學而創(chuàng)作的文學,不是為文學本身以外的什么東西而創(chuàng)作的文學?!盵7]129李大釗還致力于文學本體建設的改革,把文學規(guī)定為社會寫實性并以博愛心為情感基礎,同時主張保留文學自身的特性,以此來倡導和維護新文學。

      “五四”時期文學革命的主張涵蓋了文學的內(nèi)容、情感和文體等諸多方面,積極倡導貼近真實生活的寫實文學,為此特別重視語言的變革。胡適對“白話文學”和“歷史文學觀念”進行探討,推動了白話文運動的發(fā)展。當時的文學革命以“國語的文學,文學的國語”為宗旨,不僅僅要改造舊文學,而且要造就言文一致的統(tǒng)一的“國語”。這就牽涉政治、社會、文化等方方面面,民眾意識自然成為題中之義。胡適在《文學改良芻議》一文中提出了文學改良的主張,“一曰,須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古人。三曰,須講求文法。四曰,不作無病之呻吟。五曰,務去濫調(diào)套語。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講對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語”[8]。顯然,他不僅要破除舊文學的影響,也要為民眾打造白話文學,從而在文學領域為國民提供“不再分別上等人和下層民眾”[9]903的平等待遇。比較而言,清末民初的文學家有關通過改造來構(gòu)建理想民族文學的主張往往限于上層知識分子的視野,忽視了國民這一龐大社會群體,而胡適等人提倡白話文學,就是希望打破文學傳播壁壘,與李大釗的文學改革相呼應,徹底破除舊文學只面向文人的狹隘視野。

      總之,“五四”文學革命運動從“國”出發(fā)對民族文化進行探索并力圖創(chuàng)新,主張文學要有歷史擔當。在探索這一宏大主題的同時,他們也認識到“民”的重要性,主張國民享有平等的權(quán)利,反映了當時逐漸覺醒的民眾意識。胡適推崇的白話文運動和李大釗提倡的新文學運動,不僅從語言層面觸及國民的主體性,而且試圖從文學創(chuàng)作到接受等各環(huán)節(jié)消除知識分子與普通國民之間的隔閡。他們的主張未必完全正確,也未必都能付諸實施,但確實反映了當時思想界、文學界力圖革新的進步傾向。

      三、國民文學的新探:“國”與“民”關系的融合

      隨著“五四”文學的發(fā)展與嬗變,文學家、文藝理論家對“國民”的探討從存在層面上升到文化層面,對“國民”一詞內(nèi)涵的認知也從注重“國”轉(zhuǎn)為傾向于“國”與“民”彼此獨立且相互制衡,這一潛在變化預示了文學的社會性與民族性的回歸。當時,文學研究會和創(chuàng)造社都對“國民”進行了重新定義。文學研究會沿著“文藝走向民眾”這一方向展開探尋,創(chuàng)造社則提倡對文學進行社會性改造,將“為人生”的文學推向深化,強調(diào)文學家的使命意識。上述文學社團作家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藝術(shù)實踐經(jīng)驗,吸引理論界從民族、國民、世界等方面對文學進行研究,使“國民文學”成為文藝界、理論界關注的熱點。

      文藝界關于“國民文學”的論爭并非突如其來。早些時候,陳獨秀使用“國民文學”一詞,意在打破貴族文學的局限。文學研究會成員對此作了進一步的闡發(fā),如周作人在1919 年提出了“平民文學”的概念。在周作人看來,平民文學并非專寫給平民看,它與貴族文學僅僅只是精神上的區(qū)別,并不受形式等方面的束縛。周作人提出了有關平民文學的具體構(gòu)想,即“用真摯的問題,記真摯的思想和事實”“用普遍的問題,記普遍的情感和事情”[10]。其中,“普遍”“真摯”等詞語表明,周作人希望創(chuàng)作者能跳出狹小的圈子,真正走近人民大眾。周作人還指出,平民文學不是要將“人類的思想趣味,接力按下”[10],而是要“費勁心力,啟發(fā)他們”[10]。周作人倡導平民文學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提高民眾的文學欣賞水平??梢哉f,周作人關于“平民文學”的主張為文學發(fā)展指明了具體方向,但是他的倡議在面對群眾響應時便有些力不從心了。因而,朱自清等人以“國民文學”為補充,提出了“創(chuàng)造適于我們自身的國民性及歷史的文化式樣”[9]848的主張,以建設屬于大多數(shù)人的文學作為作家的主要任務。由此,以文學研究會成員為首的知識分子將國民內(nèi)涵運用于文學理論研討與創(chuàng)作實踐,為縮小知識分子與人民的差距打通了道路,使得“國民文學”一度成為“新文學建設最流行的標語”[11]。

      創(chuàng)造社作家也致力于國民文學的社會性研究,他們從“為人生”的文學立場更進一步,強調(diào)從社會個體中找尋文藝價值,實現(xiàn)了文學從關注“小我”到關注“大我”的轉(zhuǎn)變。郭沫若在《我們的文學新運動》中寫道:“我們于文學事業(yè)中正是不滿足于現(xiàn)狀,要打破從來的因襲樣式而求新的生命之新的表現(xiàn)。”[12]成仿吾認為文學“對于現(xiàn)代負有重大的歷史使命”[13],文學家已經(jīng)不能蝸居在舊形式里自娛自樂,而應該與社會相融合,尋找一種富有生命力的全新形式。從為自己到為時代,從表現(xiàn)個體到融入社會,文學家將表現(xiàn)人生與救亡責任聯(lián)系起來,主張文學要承擔起改變中國現(xiàn)狀的責任,積極干預社會。當時社會思潮的主題是救亡圖存,因此激發(fā)民族意識、探討國家方向就成了文學的時代重任。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文學家對此前的文學主張進行反思和借鑒,把“國民”放在社會層面進行考量,在“國”與“民”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1925 年,王獨清和鄭伯奇針對文壇上流行的極端民眾化的文學現(xiàn)象發(fā)出感慨,“今日中國所謂的作家大都不能了解文學底使命,只知道很浮淺地摹仿”[14]。為了矯正這一不良傾向,鄭伯奇對文學研究會的觀點進行了批判,在他的《新文學之警鐘》一文中,提出建立不同于當時其他文學的“國民文學”的主張?!爱斝挛膶W運動發(fā)生之初,有的提倡平民文學,有的鼓吹人生藝術(shù);自藝術(shù)上立腳,這頗有討論的余地;但是那種崢嶸卓犖的革命精神,實在足為一時代的光彩?!盵15]鄭伯奇不僅肯定了文學平民化的趨勢,而且希望將這種趨勢與“革命精神”結(jié)合起來,以便更好地推動文學的發(fā)展。其后,鄭伯奇在《國民文學論》中對當時國民文學的使命和思想做了界定。他對平民文學的意義有所肯定,認為“‘平民文學’四字至少可以指示新文學的使命和趨勢,雖然不甚完全??上М敃r文壇的流行而對于四字的解釋不能一致”[11],同時,他也指出平民文學有誤入迷途之嫌,“現(xiàn)在的文學家是依然孤居于他們文人的那狹小的社會中,照例做些有關階級的夢想,寫些冗長而無內(nèi)容的詩或小說或劇本”[11]。因此,他希望作家在“忠實于自己生活之外,需把自己的生活范圍,至少把自己的生活意識擴張”[11],期望“國民文學”朝著原有的“平民文學”發(fā)展的同時,又能打破知識分子與民眾之間的隔膜,從而實現(xiàn)二者在思想、情感方面的一體化。在“國民文學”的構(gòu)建歷程中,“生活”成為關鍵詞,寄予著文學家、文藝理論家對文學偏向的矯正和對文學責任的期許。鄭伯奇批評知識分子一味贊頌“貴族的生活”,希望他們“在那巨浪洶涌的社會濁流中去游泳一番”[16],“喚醒國民感情,體驗各社會的生活”[16]。這不僅需要作家與國民在思想感情上的通融,也需要作家以創(chuàng)作實踐喚醒民眾的文化認同,從而達到“作家以國民的意愿著意書寫國民的生活或抒發(fā)國民感情的文學”[17]的理想境地。當然,鄭伯奇的《國民文學論》不只討論了“民”在文學領域的地位,而且討論了“國”與“民”的相容關系。他主張文學既要考慮民眾,也要為了國家而充滿革命精神、民族意識和責任擔當。他在論述“世界文學”與“國民文學”的關系時說:“若是把種族、國家這些具體的東西去了。我們有個世界,但是行止坐臥之間所想所見的都是那世界的生活么?是的,我們也可以說是世界的,其實并不是世界的生活,這都是一個民族的生活?!盵11]他在討論“階級文學”與“國民文學”關系時說:“我們不主張階級文學而先提倡國民文學。凡屬于一個民族,對于自己的民族都有同一的感情?!盵11]可見,鄭伯奇把民族情感貫穿于“國民文學”的方方面面了,他要求文學家不僅要有“愛鄉(xiāng)的情懷”,也要“深入到現(xiàn)實的血海中去,探索國民的痛苦所在”[16]。

      總的來說,“五四”時期興起的國民文學隨著時代的變化,也在改變自身的藝術(shù)追求和思想內(nèi)容。文學家不僅將“國民情感”作為文學創(chuàng)作新的風向標,而且提出了文人應該廓清流弊、走入民眾并開展大眾化創(chuàng)作的主張。這是在重視“國”的前提下從“民”的角度出發(fā)進行書寫,從而走上了一條新的愛國救國、促民自新的道路。

      四、“五四”文學的實踐:“國”與“民”界限模糊

      文學革命的興起和“國民文學”的問世,使得“國民”中“民”的文化意義逐漸得到提升,并作為文學批評的重要主體而為文學家所關注?!爸螄戎蚊瘛?,這不僅能幫助人們擺脫單純的個體權(quán)利意識,而且能啟迪文學表現(xiàn)國家使命和民族擔當。既然“國”與“民”之間的互相依靠、互相成就的關系在當時已經(jīng)被文學家、理論家所認同,那么,人們對“國”與“民”關系的認識也應該是符合實際的正確認識。然而,“五四”文學并未能一以貫之地成功書寫“國民”這一主題??v觀“五四”運動全程可以發(fā)現(xiàn),當時的文學家并沒有圍繞著他們對“國”與“民”關系的理解進行深入探索,也未能通過創(chuàng)作實踐將思考的結(jié)果充分表現(xiàn)出來。一些口頭上擁護“國民文學”的文學家,以及那些希望在民眾生活中發(fā)現(xiàn)文學真諦、尋找救國道路的文學家,他們的作品仍然擺脫不了倡導個人權(quán)利、個體意識的慣性,在“個人本位”與“群體意識”之間搖擺不定,并以孤立的眼光去看待“國”與“民”的關系。在這樣的情勢下,真正的民眾似乎被透明化了,“國”變成了知識分子民族啟蒙的理想目標,隨即帶來了一系列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

      早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前,“國”與“民”的關系問題就引發(fā)了文學界的關注和爭論。周策縱說:“‘五四’的真精神不只是單純的愛國主義,而是基于對民意至上、民權(quán)至上和思想覺醒的信念?!盵6]6實際上,知識分子一直都無法恰當處理民意與民權(quán)之間的關系。在救亡圖存時代主題的召喚下,知識分子對舊文化感到失望,渴望將西方文藝復興時期產(chǎn)生的以人為本的人本主義與當時中國的啟蒙主義思潮相結(jié)合,以便更好地推動社會發(fā)展和促進國家強盛。但是,這種思想沒能流傳多久,也未能有所發(fā)展。隨著理論探討與實踐探索的深入,知識分子看到呼喚民權(quán)運動停滯不前,便開始標榜“走向民眾”,潛在地改變了“國民”的意義取向。然而,此時的國民文學未必是知識分子理想中的“國民文學”。傅斯年在《〈新潮〉發(fā)刊言趣書》中說:“中國群德墮落,茍且之行遍于國中。尋其由來:一則原于因果觀念不明,不辨何者為可,何者為不可;一則源于缺乏培植‘不破性質(zhì)’之動力,國人不覺何者謂‘稱心為好’。此二者又皆本于群眾對于學術(shù)無愛好心?!盵6]80-81傅斯年把當時中國的墮落歸因于國民,并予以強烈批判,引發(fā)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國民批判浪潮。陳獨秀在《文學革命論》中說道:“吾茍偷庸懦之國民,畏革命如蛇蝎,故政治界雖經(jīng)三次革命,而黑暗未曾稍減?!盵6]391“國民”之前冠以“偷”“庸”“懦”等詞,這表明在當時知識分子的眼中,思想觀念落后的民眾是社會變革甚至是民族發(fā)展的阻礙?;谶@樣的認識,知識分子便難以完全融入民眾,也難以通過作品表達“民意”。知識分子雖然有走向民眾的意圖,但是他們走向的民眾未必是真正的民眾,很有可能僅僅是他們塑造的國民鏡像。

      1922 年,周作人在談及國民性時說:“我們主張尊重各人的個性,對于個性的綜合的國民性自然一樣尊重,而且很希望其在文藝上能夠發(fā)展起來,造成有生命的國民文學?!盵18]70周作人希望文學能實現(xiàn)個性自由和民眾期許的結(jié)合,進而構(gòu)建新文明理想藍圖,但是他的期待并不容易變?yōu)楝F(xiàn)實。知識分子如果不能很好地兼顧自身理想與國民意愿,難免竹籃打水一場空。從某種意義上說,知識分子的救世理想與國民意愿之間的距離,決定了知識分子對“國”與“民”關系的認識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分歧。魯迅認為,“文藝是國民精神所發(fā)的火光,同時也是引導國民精神的前途的燈火”[19]70。他辯證地分析了文藝與國民精神之間的關系,指出當時文藝的現(xiàn)狀是“中國人向來因為不敢正視人生,只好瞞和騙,由此也生出瞞和騙的文藝來,由這文藝,更令中國人更深地陷入瞞和騙的大澤,甚而至于已經(jīng)自己不覺得”[19]70。魯迅將文藝、中國人、國民精神放在一起討論,沒有拘泥于知識分子與普通民眾的身份差異。在魯迅看來,中華民族停滯不前與國民性存在的問題密切相關。這一認識問題的視角為文藝發(fā)展提供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思路,即以精神探尋為本,解決民族、國家、社會和民眾面臨的一系列問題。然而,魯迅這種自覺的文學使命觀在文學界并未掀起巨瀾,大部分人對魯迅文學觀念的認知僅僅停留于對孔乙己、阿Q 人物形象解析的表層。知識分子面對令他們失望的民眾和停滯不前的民族文化,變革現(xiàn)狀的愿望越發(fā)迫切,致使他們不得不暫時舍“民”而重“國”。

      以鄭伯奇為代表的“五四”啟蒙思想家企圖通過重新構(gòu)造“國民文學”來實現(xiàn)“國”與“民”關系的平衡,但是他們的這種理想也很難實現(xiàn),而對民眾過高的期盼又使他們的作品失去了應有的情感包容性。蕭紅的《王阿嫂之死》、王魯彥的《菊英的出嫁》和張?zhí)煲淼摹度A威先生》等作品都抨擊了民族劣根性,試圖將麻木畸形的社會現(xiàn)狀公之于眾,進而實現(xiàn)啟蒙社會的目的。《生死場》這樣寫道:“穩(wěn)態(tài)的生存形式養(yǎng)成了人們懶散茍安的生活態(tài)度?!盵20]69這句話折射了大部分知識分子對民眾的潛在態(tài)度,即面對民眾的精神狀態(tài)和接受能力,知識分子站在與民眾情感對立的角度有選擇地忽視了后者的情感,企圖通過思想啟蒙教導民眾,達到建立民族新文化、實現(xiàn)民族文化復興的目的。這顯然違背了知識分子在此之前渴望融入“民”進而強“國”的原初意圖。于是“國民文學”成了空頭口號,社會現(xiàn)實與啟蒙理想的落差造成了“國”與“民”關系新的失衡。知識分子以自身的欣賞標準要求民眾對于文學的接受,在文學改造上表現(xiàn)為急于求成和過于理想化。這種脫離國民思想實際的愿望和做法,導致知識分子陷入前所未有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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