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媽跟我鬧了一場矛盾,因為一件在我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在一次和我媽的談話中,埋怨她做飯難吃。她三天都沒理我,任憑我電話、微信轟炸,她也沒有原諒我的架勢。我覺得我媽小題大做,也便沒再理她。
有一天我跟我哥聊天,抱怨我媽小家子氣。我哥少有地、鄭重其事地告訴我,我媽之所以生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把我說得一懵,第一次聽到有人把“沒用”這兩個字用到我媽身上。
在我的記憶里,我媽永遠一副賢妻良母、無所不能的形象。小的時候家里不富裕,看到別的孩子穿著在商店里買來的好看毛衣,我媽去買了毛線,熬幾個夜晚一針一針給我織一件更好看的。每次過年,家鄉(xiāng)的風俗是炸年貨,這時候家家戶戶上上下下幾口人一起忙碌起來。我媽從來都是一個人,躲在廚房里幾天,炸豆腐、炸年糕、炸春卷、炸土豆……
后來我漸漸長大,家里的日子也寬松些,我媽眼睛再也熬不了漆黑的夜,我和我哥身上的毛衣都是從商場里買回來的,過年時的吃喝穿用,也都是一家人大包小包從超市里提回來。
再后來,我媽退休在家閑來無事,看到有人穿著樣式別致的毛衣,會問我:要不要給你織一件?我都是搖搖頭,隨口回答一句:你織的哪能有賣的好看。我媽眼神黯淡下去,也不再多說什么。
工作了以后,時常利用假期出去旅行,吃遍了大江南北的美食,咸的辣的酸的甜的,各具特色,與此相比,我媽做的飯菜的味道越發(fā)顯得平淡無奇。
和所有的媽媽一樣,我媽永遠都是那么慈祥、善良,但是也在時光的流逝中慢慢不那么無所不能,甚至連縫一張被子,穿一根針都要幾分鐘。也和所有的媽媽一樣,我媽對子女的疼愛從來都是毫無保留,在冬日的凌晨坐著出租車去車站接我,搶過我手里的箱子一路小跑著向前走,生怕我把箱子搶回去……就像當年熬夜織一件毛衣,滿頭大汗地在廚房里炸一盤春卷那樣動作麻利。
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學著變成了有幾種面孔的人。在工作中,我們是別人謙和有禮的同事,在生活中,我們是大家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朋友??墒敲慨敾氐郊依铮覀兛倳涿钍掌鸫让忌颇?,變成一副乖戾可怕的模樣。把最溫暖的一面給別人,把最冷漠的一面給親人,也許是我們這代人的通病。
有的時候我會為自己辯解,在外面裝累了,回家要把最真實的一面留給自己。我們卻忽略了一件事,父母也在裝,他們在外面無論多累多苦,回到家在我們面前還要裝成慈父慈母,只不過,他們一裝就是一輩子。
我曾聽人說過一句話,“你對我無理,無非是仗著我愛你”。也許我們就是仗著親人對我們的無私的愛,慢慢變得嬌橫,變得放肆,變得不會好好說話。
而我也終于明白,所有的愛、所有的付出都是需要回報的,回報就是同等的愛,是真心,是耐心,還有最起碼的,是好好說話。
(彭梓馨薦自《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