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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跟蹤的男人

      2021-12-31 14:38:46杜海清
      傳奇·傳記文學(xué)選刊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鴨舌帽水果店人影

      杜海清

      瞞天過海

      公介今年43歲,是個灰頭土臉的上班族,天天為了生活奔波忙碌。

      這天,公介去郊區(qū)看一套二手房。那套房子其實(shí)很不錯,就是價格太高,比預(yù)算多了1000萬日元,他一時無法湊齊。眼下,他們一家四口住在一套狹小的出租房內(nèi),兒子和女兒都十多歲了,卻不得不擠在一間屋里睡覺。最近,房東又催他們趕緊搬家,作為一家之主,公介的壓力可想而知。

      看完房已是傍晚6點(diǎn),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還下起了雨,公介帶著沮喪的心情,走在通往縣道的田埂上。一輛汽車從不遠(yuǎn)處疾駛而來,這時路邊突然躥出一個人影,就在這一瞬間,人影在汽車引擎蓋上飛起,然后落了下來。

      公介趕緊跑過去,只見麥田里躺著一個孩子,頭很不自然地扭著,顯然已經(jīng)不行了。一旁的肇事司機(jī)本想開車逃跑,卻被公介攔了下來,司機(jī)探出頭說:“你搭車嗎?”公介覺得對方的聲音有點(diǎn)耳熟,定睛一看,是個中年男人,十分面熟?!翱焐宪嚢桑 睂Ψ接执叽俚?。

      等公介上了車,司機(jī)立馬猛踩油門,狹窄的車廂里滿是酒味。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司機(jī)開口說道:“你就當(dāng)作沒看見吧。估計明天早上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尸體,撞車的痕跡也會被雨水沖得一干二凈?!惫橄乱庾R地回頭看了看車禍現(xiàn)場,果然不見一個人影。

      司機(jī)又說:“那孩子突然從旁邊躥到公路上,嚇我一跳!只要你不出聲,就不會有什么事。”

      公介有些心慌意亂:“可是……這事真瞞得???”

      “十拿九穩(wěn)。只要你守口如瓶就沒什么問題。我知道,你家里人多,現(xiàn)在正急需用錢,我也會為你開一下方便之門,你只要當(dāng)作沒見過我就行?!?/p>

      車停了,公介像逃離不祥之地一般跳下了車。司機(jī)說了句之后會打電話給他,便疾駛而去。

      司機(jī)叫崎,是一家銀行的行長,公介買房申請貸款,就是在這家銀行。按目前的條件,公介最多只能從銀行貸款2000萬日元。要是能貸到3000萬日元,就能買下剛才看的那套理想住宅了。

      “為你開一下方便之門!”行長的話又在公介的耳畔響起。他突然覺得,這幾個月來一直朝思暮想的愿望,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契機(jī),馬上就要實(shí)現(xiàn)了。

      當(dāng)天晚上,崎行長果然打來了電話:“你要替我保密啊!你購房貸款的事,我會盡最大努力為你辦好。3000萬日元,不,再多一些也沒問題,你明天就可以來辦手續(xù)。為孩子們想想,你也該有一套像樣的住房了?!甭犃诉@些話,公介在心里糾結(jié)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同意了。

      第二天,晚報上刊登了一條車禍肇事者逃逸的報道,報道上說警方的調(diào)查遇到了困難,既沒有目擊者,現(xiàn)場的痕跡也如行長預(yù)料的那樣,被大雨沖刷得干干凈凈。

      公介看到后,內(nèi)心非常掙扎,但想到3000萬日元的貸款,最終還是寬慰自己:那個被撞死的孩子雖然可憐,但并不會因?yàn)樗麍罅司湍芷鹚阑厣?況且,報警不會給自己的家人帶來任何好處。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自己渴求的房子買到手。

      心驚肉跳

      兩天后的一個深夜,公介像往常一樣,下班后坐電車回家。電車到站后,公介跟著人群走下車。從車站走大路到家需要30分鐘,但抄近路的話只要20分鐘。公介打算抄近路。

      車站所在的這條街上,只有一家水果店還亮著燈。這家水果店的店主就住在公介家附近,他們彼此都認(rèn)識。公介見晚上仍有很多人扎堆去水果店買水果,店主忙得樂不可支,心中不免感嘆道,有錢就是好啊,那樣自己也不用被逼著做那件違背良心的事了。

      就這樣,公介一邊想著,一邊走過了水果店,進(jìn)入一條不見人影的小路。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背后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有人在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既不靠近,也不遠(yuǎn)離,始終與他保持著30米左右的距離,一陣毫無來由的恐懼貫穿了他的背脊。

      公介在十多年前做過肺切除手術(shù),肺活量小,只要走得快一點(diǎn),心臟就難受得像要跳出喉嚨,所以他走路很慢。而現(xiàn)在,他感覺后面的人在配合著他的步伐。那人要干什么?借著微弱的路燈光,公介悄悄回頭觀察了一下,那人戴了一頂鴨舌帽!

      是那個鴨舌帽?一陣恐懼再次襲上心頭。公介想起剛才在電車上,的確有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帽檐壓得低低的,寬肩,塌鼻,顴骨很高。后來,身邊的人中途都下了車,唯有這家伙一動不動地站著,難道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盯梢了?

      這條小路的兩旁都是住宅,但再走上兩三百米是一條劈崖開出的山間狹路,周圍就沒有人家了。幾年前,有個女生就是在那條路上被人殺害的,從此以后,就連大白天經(jīng)過那里也會讓人心里發(fā)毛。而再往前,就是空曠田野里的一條小道了。

      公介在路邊站定,假裝小解,那人隨即也不見了身影。公介松了一口氣,繼續(xù)前進(jìn),但很快人影又慢慢跟了上來,估計那人剛才躲在了電線桿后面。

      此時,公介的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崎的臉龐來。這個行長表面上看起來笑容可掬,卻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仔細(xì)一想,自己手里抓著對方那么大的把柄,對方拿出一點(diǎn)好處收買自己后,不可能就高枕無憂了。會不會是對方找的殺手,想殺人滅口?

      “?。 惫椴挥傻玫秃袅艘宦?,又想起另一件事來。昨天他在行人稀少的路上差點(diǎn)被一輛汽車撞到。當(dāng)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房子的事,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的疏忽,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從目擊車禍現(xiàn)場以后,他似乎被無形的視線盯上了。

      走到山間狹路時,那人的步子好像快了些,公介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這樣一來,他的心臟也跟著劇烈跳動起來。不說別的,只要這種情形持續(xù)的時間長些,他就會沒命。腳步聲、呼吸聲越來越近,但周圍沒有一戶人家,再怎么高聲呼救,也不會有人聽見。完了,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前方田野那邊傳來了陣陣歌聲,聽起來有兩三個人在唱歌,聲音有些稚嫩。有救了!公介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些,他繼續(xù)快步朝田間小道走去。他感覺到了在歌聲響起的一剎那,身后那人的腳步似乎也有點(diǎn)畏縮了。

      田間小道與剛才的山間狹路不同,視野開闊多了,公介隱約看見對面有好幾個學(xué)生正朝他走來。身后鴨舌帽的步子慢了下來,與公介的距離又拉開到了30米左右。

      接下來,只要趁學(xué)生沒走遠(yuǎn)時穿過田間小道,進(jìn)入住宅小區(qū)就沒事了,再走上一兩分鐘就到家了。公介一邊想著,一邊故意提高嗓門朝對面的學(xué)生招呼道:“晚上好!”幾個學(xué)生開始像是嚇了一跳,隨即紛紛回應(yīng)道:“晚上好!”

      很快,公介喘著氣,快步走過田間小道,進(jìn)入住宅小區(qū),朝自己家走去。鴨舌帽依然緊緊地跟在后面。

      公介到家后,立刻鎖上了玄關(guān)的門,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從貓眼里觀察屋外的情況。只見鴨舌帽站在門外探頭探腦地張望著,像是在惋惜快到手的獵物逃脫了。公介打開門燈,那人立刻躲開,走遠(yuǎn)了。

      哭笑不得

      公介走進(jìn)房間,看著熟睡的兒子和女兒并排躺在一個狹小的角落里,心中再次涌起了對孩子們的歉疚感。

      當(dāng)天晚上,公介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沒合眼。直到天快亮了,他才拿定了主意。吃早餐時,他對妻子說:“銀行的貸款還是只能給2000萬日元?!?/p>

      妻子不明就里,不滿地說:“怎么了?你前兩天不是說能多貸一點(diǎn)的嗎?”

      “世事艱難呀。”公介嘆著氣出了門。不過,他不是去公司上班,而是徑直去了警察署。

      公介向接待他的警官把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令公介感到慶幸的是,從尸體解剖結(jié)果來看,孩子是當(dāng)場死亡。否則,公介就是見死不救,那他的處境就不妙了。

      做完筆錄,警方將公介嚴(yán)厲斥責(zé)一番后,就讓他走了,并很快對崎下達(dá)了拘捕令。

      當(dāng)天深夜,公介下班后,照例坐電車回家。一路上回想起這件事,他還是覺得心煩意亂,盡管去警察署自陳讓他心安了些,但畢竟心儀的房子泡了湯。走出車站后,公介看見那家水果店還在營業(yè),便停下了腳步,他想買點(diǎn)水果帶回去,安慰一下家人。

      公介對店主說:“給我四個柿子?!?/p>

      店主客氣地應(yīng)道:“好嘞!這么晚才回家啊,辛苦哦!”

      公介回道:“嗯,還好。”

      店主一邊麻利地打包,一邊聊起了天:“昨天晚上,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有個人向我打聽秦野先生的家。”

      “秦野先生?”公介有點(diǎn)好奇。

      店主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啊,他家與你家不就隔著兩個門洞嗎?因?yàn)閺倪@里到他家路途復(fù)雜,一下子說不太清楚,而去他家又正好要路過你家,所以我就對那人說,讓他跟著你走就行,到了你家后,再往前走一點(diǎn),第三個門洞就是。也不知他后來找到?jīng)]有……”

      公介一下子意識到了什么,聲音顫抖地問:“那、那人長什么樣?”

      店主遞過柿子,若無其事地說:“記不清了,只記得他戴著一頂鴨舌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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