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揚“五道精神”，秉持“五維報道”理念

□ 梁相斌

梁相斌在神農架采訪。

我從事新聞工作是一個“偶然”事件。我1983年大學畢業(yè)，屬于“新三屆”。那時候大學畢業(yè)生很少，合陽縣領導到陜西省教育廳提出，合陽縣是全省教育“狀元縣”，貢獻大，一定要有一個中文本科畢業(yè)生回縣高中充實語文教學，并明確提出要我回去。在合陽中學教了一年語文，縣委又把我調到關中東部聯(lián)合國授援工程合陽指揮部“應急”，因為縣指揮部要求有一個中文系本科畢業(yè)生給“總指揮”當秘書寫材料。但是才搞了幾個月，縣委籌備陜西省第一家公開出版發(fā)行的報紙，當時籌備組組長鄧正斌老先生找到時任縣委書記李昭，提出要我到報社負責采編工作。我找到縣委書記，提出自己沒有搞過新聞工作，勝任不了。當時的總指揮陳啟石也找李昭書記，希望把我留在抽黃工程合陽指揮部。李昭書記說，縣委決定讓我去報社工作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對我抱有很大希望。1984年7月，我到報社上班，并與縣委通訊組的幾位同志馬不停蹄地到各部門和鄉(xiāng)鎮(zhèn)采訪，于8月1日正式出版了《合陽報》復刊號第一期。《合陽報》曾經在20世紀60年代出版過，只辦了幾年就?？恕拇?，我干上了新聞工作，并很快熱愛上了這份事業(yè)。

從縣報記者、副總編輯到地委副處級宣傳員兼新聞科長，再到新華社工作，期間在縣委黨校工作兩年，累計從事新聞工作35年，其中在新華社工作25年。我一直認為，黨媒記者不論層級高低，都必須具備“五道精神”，成為馬克思主義“布道者”。這個“五道精神”就是：學道，學習好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信道，堅信馬克思主義，堅信中國共產黨；求道，要勇于探索，不屈不撓；布道，要成為合格的優(yōu)秀的新聞工作者；殉道，在追求理想、追問真相、傳播真理的道路上，有各種風險挑戰(zhàn)，必須不懼困難，敢于犧牲。

35年新聞工作，值得銘記的報道經歷有很多，我想借“東方之星”客船翻沉事件報道這個案例，來談談我對新聞工作的理解和認識，也算是對35年新聞工作沉淀的一次提煉。

2015年6月發(fā)生的長江“東方之星”客輪翻沉事件距今已經過去6年多時間，作為報道這次事件的新華社“前方總指揮”，至今難忘：逝者慘烈的場景，萬眾痛苦而肅穆的悼念；親歷了“一場生命至上的國家行動”；各路救援隊伍夜以繼日搶救遇難游客，艱苦鏖戰(zhàn)的場面感人淚下。

經?；貞浧鹦氯A社“大馬洲五壯士”浸泡在泥水、蹲守在蘆葦蕩發(fā)稿的艱苦情形。當時長江打撈現(xiàn)場，中西方上百家媒體記者云集，競爭和斗爭空前激烈。海外媒體大量轉發(fā)新華社發(fā)出的權威報道，海內外關注者真切地感受到了中國共產黨以人民為中心的真情實意和執(zhí)政理念。

在長期的新聞從業(yè)中，我在不斷思考兩個問題。一是當一名合格的新華社記者必須具備什么樣的精神；二是怎樣才能做好新聞報道。經過“東方之星”客船翻沉事件報道的實踐，我逐步悟出當好新華社記者必須具備“五道精神”，秉持“五維報道”理念，這個觀點形成業(yè)務文章發(fā)表后得到《新華文摘》轉載。

趟過血吸蟲疫區(qū)泥水，到現(xiàn)場去采訪

在距離事故現(xiàn)場5公里的地方，穿越蘆葦蕩的道路被泥水淹沒，橫亙在我的面前，司機葉海濤停下車說：“社長，車過不去了?！蔽艺f：“那我趟水過去?！彼R上緊張起來，說：“這里是監(jiān)利縣，是血吸蟲疫區(qū)?！?/p>

能人回鄉(xiāng)項目引進之后，確保相關政策的落地，在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地方黨委政府工作的誠意，也是能否持續(xù)健康推動能人回鄉(xiāng)工程的重點所在。

說到血吸蟲病，作為北方人，我的身上立即起了雞皮疙瘩，我曾在血吸蟲病最嚴重的監(jiān)利、洪湖等疫區(qū)就縣際血吸蟲病防治協(xié)作，作過專題采訪調研。血吸蟲病是由血吸蟲寄生于人體所引起的一種地方性寄生蟲病。人體一般通過皮膚接觸含尾蚴的疫水而感染，在肝臟與結腸內由蟲卵囤積而引起肉芽腫。受感染的人、畜、鼠等的糞便進入水中，毛蚴經釘螺孵化后，使水成為疫水，沾上就可能感染，造成嚴重后果。

雨又下了起來，路上的泥水淤積越來越高。就在這時，北京來電話，說李克強總理的飛機已經起飛，要我必須在總理到達前到達現(xiàn)場。

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國內外網上輿情洶涌，全世界都在焦急地等待新華社的權威消息。外國媒體駐中國記者也在向現(xiàn)場涌來。

從另一條路上趕赴現(xiàn)場的記者，先我到達，已發(fā)了多條權威信息。但是各路救援人員陸續(xù)到達，現(xiàn)場地面狹窄，記者被阻止入場。這就更需要我這個“首席記者”立即到達，要到采訪“通行證”。不能再等了。我挽起褲腿，脫了鞋，赤著腳趟過泥水路，用襪子擦干腳，扔掉襪子穿上鞋，給長江堤壩上的武警負責人說明情況，讓他們派車把我送到了總指揮部。

我到達總指揮部，向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簡要報告了一下新華社領導的要求和我們的報道安排，領導們表示支持。然后我和陸續(xù)趕來的記者進行了采訪分工。剛安排好，總理就下了飛機?？偫硐蚯胺街笓]部傳達了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指示，并現(xiàn)場指揮組織救援。

前方記者一路在大馬洲水域施救現(xiàn)場蹲守，一路跟隨中央領導采訪，一路分點采訪各個救援單位、幸存人員、遇難者家屬。后方人員24小時在辦公室收集輿情，策劃選題，核實數(shù)據，統(tǒng)籌發(fā)稿。

新聞報道要秉承“新聞人道主義精神”

“東方之星”發(fā)生事故的江面狹窄，容納人員有限，必須統(tǒng)籌合理科學安排解放軍和武警部隊官兵、公安、海事、航務、救助打撈的各方力量，只能將與直接救援無關的人員清理到場外，包括記者。這個決定通報后，連外國記者也表示理解，但網上一些公知、大V，包括一些不明真相的“鍵盤俠”大罵有關部門企圖掩蓋翻船的所謂“真相”。

我們新華社播發(fā)《習近平對東方之星旅游客船翻沉事件作出重要批示》《李克強連夜召開會議部署進一步救援工作》，突出反映黨中央、國務院對人民群眾生命安全的高度重視和對救援工作的有力領導，體現(xiàn)“以人為本、生命至上”的執(zhí)政理念和情懷。我們對施救的具體進展、困難、成效進行全方位、多媒體報道。2日12時52分，在水下浸泡十多個小時后，65歲的朱紅美成為被救出的第一位乘客。老人喜極而泣，緊緊抓住消防員的手，不斷地說“謝謝”。2日下午，救起朱紅美的海軍工程大學的官東，再次潛入水中救出21歲的船舶加油工陳書涵。正當大家注意力聚集在如何救人時，網上又刮起一波輿情，認為我們報道救人的事跡是洗地，應該聚焦事故發(fā)生原因馬上追查責任。

針對這些情況，我們認真分析研究認為，追究責任是必須的，而且對責任人應該嚴懲。但是處理事情應該有先后順序，當前的第一要務是救人，必須把所有資源投入到救人上，包括新聞宣傳工作在這個時候要以正面宣傳為主，起到報道真相，傳播正能量的作用。我在前方召開緊急會議，對記者提出，新聞報道要秉承新聞人道主義精神，生命權大于一切。在災難事件的救援階段要以人為本，生命至上，快報事實，慎報原因；在善后階段突出人性關懷；在調查階段，重在追問事實真相，充分發(fā)揮輿論監(jiān)督職能。但是，全過程報道要及時、準確、有效回應全社會的關切和大多數(shù)人的疑惑。

也是這次會議上，我用10分鐘比較全面地解釋了堅持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五維報道”理念，即“黨的立場、國家利益、人民至上、記者責任、實事求是”。后來，我多次發(fā)表文章闡述這一觀點。2018年我把這個選題交給我的博士研究生張一真，與她共同進一步論證完善形成之章，并在2019年第9期《中國記者》發(fā)表，《新華文摘》全文轉載，在業(yè)界引起關注。

新華人的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險

救援工作分秒必爭、通宵達旦，前后方記者也徹夜不眠。為了確保重要節(jié)點、重要進展第一時間發(fā)稿，從6月2日開始，分社持續(xù)24小時不間斷發(fā)稿。不論前方、后方，都以高度的責任感和使命感，發(fā)出大量文字、圖片、音視頻和新媒體報道。

分社五名記者通過各種途徑突破封鎖，進入救援現(xiàn)場，成為現(xiàn)場消息最直接、最迅捷的發(fā)布來源。到達現(xiàn)場后，他們堅守救援一線，不間斷工作，四天三夜沒有洗澡，不能刷牙，累了、困了就和衣躺在船艙地板上，或者在樓梯角打個盹兒。由于江面風雨交加，記者們匆忙趕赴現(xiàn)場，連必要的衣物也沒有帶夠，長時間堅守，全都凍感冒了。電視記者萬后德、饒饒在施救現(xiàn)場由于雙腳浸水時間過長，都泡起了紅疹、磨破了皮。攝影記者肖藝九為了從不同角度拍到“東方之星”出水后的畫面，連夜乘坐運送遇難者遺體的沖鋒舟上岸，裹著雨衣在蘆葦蕩里“潛伏”了一夜；現(xiàn)場蚊子很多，他就在雙腳雙手糊滿泥漿。

□ 圖為梁相斌采訪諾貝爾獎獲得者屠呦呦。

記者沈翀、黃艷為了采訪到幸存者和乘客家屬，一家家旅館找人，一個個房間敲門，冒著大雨跑了四五個地方，連續(xù)找了五六個小時，終于采訪到船舶翻沉后第一個報警的老人吳建強，采訪完趕回駐地已是晚上十點鐘。正是憑借這種拼搏精神，分社得以采訪到12名幸存者中的11位。

其實，采編人員面對的遠不僅僅是這些實際的困難，還有心理上的考驗。搜救場面的凄慘震撼著他們，家屬的悲傷情緒感染著他們。不論是經歷過多次突發(fā)事件報道的老記者，還是入社時間不久、未曾經歷大風大浪的年輕記者，常常是飽含熱淚在發(fā)稿，有時稿件一發(fā)走，就會陷入長時間的靜默。

分社各路人馬深入事件現(xiàn)場采訪，準確及時反映救援進展，成為國內外媒體的重要信息源。在“東方之星”水下搜救、船體切割、扶正起浮、“頭七”公祭等各個關鍵節(jié)點，新華社重大消息及時、準確播發(fā)，其中多篇稿件實現(xiàn)獨家、首發(fā)，時效快，被媒體大量采用。6月3日20時左右，船體切割作業(yè)開始，一直蹲守現(xiàn)場的年輕記者王賢見到焊花閃現(xiàn)，即在微信群中告知后方，分社于20時58分04秒播發(fā)快訊，做到全網首發(fā)。

分社還千方百計爭取到獨家專訪被公安機關控制的“東方之星”船長及輪機長的機會?！丁皷|方之星”船長及輪機長講述船舶翻沉經歷》等參考稿件，對事件調查和高層決策判斷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獨家采訪的核心信息在公開稿件中體現(xiàn)后，有力展示了新華社的影響力。

這次報道，新華社領導親自指揮，總社總編室和各業(yè)務部門大力支持，湖南、安徽、江蘇等多個沿長江分社同心協(xié)力，對內報道有49條稿件被100家以上媒體采用，對外報道被美聯(lián)社、路透社、法新社等通訊社和CNN、BBC等國際知名媒體大量采用。

據不完全統(tǒng)計，從6月2日凌晨發(fā)出第一條快訊，湖北分社共發(fā)文字稿90多條，中英文圖片500多張，音視頻稿200多條，新媒體稿件200多條。分社多篇快訊和調研稿件得到中央領導批示，我和李鵬翔合寫的反映監(jiān)利全縣群眾齊心協(xié)力愛心救助動人事跡的參考調研稿件《既是檢閱場又是磨刀石》得到中央領導肯定。滿城流動的黃絲帶和小城大愛的全力付出成為大救援的人文標識。

這次翻沉事故中，船上454人中12人生還，442具遇難者遺體全部找到。一共有45名責任人被給予黨紀政紀處分。

新華社黨組在通報表彰文件中指出：“社黨組號召全社同志向參與此次報道的同志學習，充分發(fā)揚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zhàn)斗、特別能奉獻的精神，忠實履行黨和人民喉舌、耳目職責，不斷提高新聞報道的思想性、戰(zhàn)斗力和感染力，努力形成與黨中央治國理政相適應的新聞品格和新聞力量，更好地為黨和國家工作大局服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