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 鳴
《黃山夕照》 亞明
亞明先生是“新金陵畫派”的組織者和領(lǐng)導(dǎo)者,也是當(dāng)代中國畫革新的闖將。他的藝術(shù)作品,既是中國傳統(tǒng)哲學(xué)和文化的延續(xù),又溢滿新的時代風(fēng)采。拋開藝術(shù)上的成就和名氣,他對煙的嗜好也是盡人皆知。
亞公愛煙成癖,達(dá)到無煙不能動筆的程度;亞公愛煙,那是愛出了奇。每逢作畫,他便右手握筆,左手夾煙,口中吞云吐霧,筆底云水奔騰。每次先生到黃山避暑,我都陪同去排云亭前小坐——看云涌霧散,群峰沉浮。歸來,他往往畫興大發(fā),一邊叫著鋪紙,一邊燃起煙卷,邊吸邊畫。煙興濃畫興足時,往往便是出作品的時候。曹江萍和周霞負(fù)責(zé)牽紙、研墨,而我便是那遞煙點火的侍童。看一支將盡,馬上續(xù)一支,稍一怠慢,先生便住筆笑著道:“只知讓我干活,嘴總不能閑著吧?”
先生畫室里堆滿了煙,都是形形色色來訪者的禮物。牌子挺多,有中華、玉溪、南京、東渡、迎客松,先生不論好孬,一咕弄地抽。專抽名牌的人,那是擺場面,未必能抽得出味道;而亞公則不然,抽煙為的是“過癮”,可謂知之味深,入了佳境。好心人勸其戒煙,以為抽煙不利健康,先生卻不屑一顧,自有理論。
周劭先生曾有《煙與清代文人》一文,于清人筆記中“尋出兩個愛煙的名人”。一個是常州的劉綸,乾隆時舉博學(xué)鴻詞第一,官至大學(xué)士。其少貧之時,腹中常常是少食飲而盡煙草味兒,以為飯可以不吃,煙卻不能不吸。另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紀(jì)曉嵐,滿腹學(xué)問,卻往往要借煙勁兒方能抖落出來。其雖編纂成了《四庫全書》,卻也“吸去了成山的煙草”。試想,沒有了煙,那皇皇巨著怕也很難搞定??梢?,“煙的功勛,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也就不易埋沒了”。
說歸說,畢竟“吸煙有害健康”是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和抱石先生嗜酒一樣,亞公終因愛煙而惹出禍端,患肺病住進(jìn)了醫(yī)院。我偕友人前往探望,老人木然地坐在窗前,羸瘦枯老,一臉疲憊。想起昔日造訪山莊,先生幽默、放達(dá),談鋒時現(xiàn),令人如沐春風(fēng)。我忽然感覺到了一個寂寞的靈魂,心中涌起一陣凄涼。這些年來,先生雖然離開繁華的六朝古都,遁隱太湖之濱,可終日未得清靜,依然是“高朋滿座”,忙不完的應(yīng)酬,難得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我甚至想,如果先生能好起來,也真的該歇一歇了。就像賈平凹說的那樣,“算是靈魂與天地自然在做一次微調(diào)吧”!
亞公見我來了,趕忙起身招呼,但說笑間依然樂觀?;磉_(dá)如此,是真正“亞明”的真性流露。接著,他復(fù)嘆道:“病不可怕,只是再不能與那煙做伴,畫也畫不成了?!逼鋹蹮熤钋?,可謂不慚前賢。張子云:“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眮喒珢蹮?,愛出一片天真,煙與畫儼然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