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谷

李云華

丁香谷里的丁香花開了，開得漫山遍野，一團團一簇簇，紫紅中透著粉白，嬌嫩得像小妹妹的臉蛋。亮亮咯咯咯地笑著和爸爸在花叢中藏貓貓。爸爸躲在花叢后面喊：“亮亮，我在這兒呢！”亮亮像小兔子一樣竄到爸爸身邊，想抱住爸爸的腿，可爸爸突然間就不見了，亮亮著急地喊了起來：“爸爸！爸爸……”

媽媽喚著亮亮的名字，撫摸著他的頭說：“亮亮做夢了吧？是不是又想爸爸了？媽媽不是告訴你了嗎，等丁香谷的丁香花開了，爸爸就回來了?！?/p>

亮亮伏在媽媽的胸前，眼里含著淚花，喃喃地說：“我夢見丁香花開了，我在和爸爸玩，可爸爸不見了?！?/p>

媽媽摟著亮亮說：“爸爸會回來的，亮亮已經(jīng)六歲了，是個男子漢了?！?/p>

亮亮抬起頭說：“可是，可是男子漢也想爸爸呀，前院小石頭的爸爸打工回來，給小石頭買了奧特曼，還有能噴水的槍?！?/p>

媽媽說：“明天媽媽也給你買?！?/p>

亮亮說：“我不要玩具，我要像小石頭那樣騎在爸爸的脖子上。”

媽媽說：“亮亮聽話，爸爸是軍人，軍人家的孩子都要堅強?！?/p>

亮亮用力地點著頭。他忍不住又想起了爸爸的樣子，軍艦掀起了一朵朵白色的浪花，有海鷗在蔚藍的天空中飛翔，有飛機在甲板上等待起飛，爸爸手握望遠鏡，頭頂上的五星紅旗在海風(fēng)的吹拂下獵獵作響……漸漸地，軍艦向深海駛?cè)?，影子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亮亮在媽媽的搖籃曲中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是星期日，亮亮不用到村里的小學(xué)上學(xué)了。媽媽起得早，在院子里澆白菜。亮亮躺在炕上，想著玩點兒啥呢？從電視上看，像爸爸一樣的海軍叔叔們一直在大海上，他們應(yīng)該都會游泳吧？亮亮想，海軍的兒子也應(yīng)該會游泳，可是村里沒有大海啊，只有到了葫蘆島才能看見大海，丁香谷距離葫蘆島好遠好遠啊。去年，媽媽帶著亮亮去了一次海邊，大海又大又藍，海邊的人們穿著小褲衩，腰上套著五顏六色的車轱轆。媽媽說那是游泳圈，有游泳圈到海里才安全。

亮亮搬來小凳子，站上去，從衣柜里找出了一條媽媽的紗巾，白色的歐根紗鋪著藍色的條紋。亮亮把它鋪在炕上，打成卷，然后系在腰間，亮亮對著衣柜的鏡子看，背過身，扭過頭再看，蓬蓬松松的紗巾真像游泳圈。他一邊撲向炕上的被子一邊喊：“大海，我來了！”亮亮雙手伸向前方，向兩側(cè)劃出一道弧線，雙腿有節(jié)奏地向后蹬著，身體不斷地一上一下起伏著，一會兒潛入水下，一會兒浮出水面。亮亮想，在炕上游泳挺好的，就是把肚皮磨紅了，有點兒疼。

吃過早飯，媽媽澆完白菜，又澆起了蘿卜。清涼的水從井口出來，進入水池，再通過壟溝到蘿卜畦子。亮亮盯著水池出神，突然說：“媽媽，我要玩航空母艦！”

媽媽停下手里的活計，說：“等爸爸回來了，咱們帶著亮亮到市里去買?！?/p>

“我現(xiàn)在就想玩！”亮亮跑到窗下，把簸箕里的蘑菇倒在窗臺上，然后把簸箕舉過頭頂，邊跑邊喊：“我的航空母艦來嘍！”亮亮為自己發(fā)現(xiàn)一個新玩具感到興奮。

亮亮把簸箕放進水池里，嘿！浮在水面上的簸箕真的像一條大船，又從屋里找出幾架紙飛機，整整齊齊地放在簸箕上。亮亮拿起一架飛機，嘴里不停地嚷著：“嗚——丁香谷號飛機起飛嘍，飛機要巡邏去嘍，嗚——”隨后亮亮向院門的方向跑去，突然，他看見地上有一條圓鼓鼓的大青蟲正在向蘿卜畦子緩慢移動，“發(fā)現(xiàn)敵情，開始打擊嘍！”亮亮撿起一個小石頭向大青蟲砸去，大青蟲翻過身，卷成一團?！巴党蕴}卜的壞蛋在裝死，我要進行第二次轟炸嘍?！绷亮劣謸炱鹨粔K大一點兒的石頭。

這時，天空中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轟鳴聲。亮亮仰起頭，指著丁香谷方向?qū)寢尯埃骸帮w機，一定是爸爸開的飛機！”三架銀白色的飛機在高空中一掠而過，消失在云端。

晚上，媽媽和爸爸微信視頻。爸爸說：“今天我們進行飛行訓(xùn)練，從丁香谷上空飛過，看見你和亮亮在咱家院子里玩呢?！?/p>

媽媽說：“哪兒能呢？飛機飛得那么高，而且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心里有，就看得見！”爸爸說。

亮亮一下子跳了起來：“爸爸爸爸，我也看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