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微笑
在我媽又一次將手摔傷并且準(zhǔn)備對我進(jìn)行消息封鎖的時候,我覺得是時候考慮對他們的生活多一些直觀的了解了。
父母家此前沒裝寬帶,因為沒需要,他們用不來智能手機(jī)。我咨詢寬帶,選定套餐,購買設(shè)備,沒幾天我就能通過手機(jī)屏幕看見我家院子了。
自此,我就開始光明正大地“偷窺”父母的生活。
視頻安裝之初,好奇老家到底是幾點鐘天亮,是不是和上海差不多。
通過回看按鈕,看著故鄉(xiāng)一點點地從黑夜到白天。在6點29分35秒,突然天比之前更黑,但在第36秒,天“嘩”地一下亮了。我第一次理解 “黎明前的黑暗”這句話有多么寫實,也終于知道“天亮”不是一種狀態(tài),而是一個瞬間。
好奇老家?guī)c鐘天黑,我打開回看,找到白天與黑夜交替的那一幀開始回放。傍晚6點22分16秒,我看到天快要黑了。到了第17秒,鏡頭遠(yuǎn)處的山突然變成模糊的影子,攝像頭的鏡頭也自動變成黑白。
至于父母什么時候起床,什么時候睡覺,起床都干了些什么,家里來過哪些人,事無巨細(xì),統(tǒng)統(tǒng)在我的“偷窺”范圍內(nèi)。
清晨,看到我媽正在掃院子,我對著攝像頭喊一聲“媽”,我媽聽到聲音后抬頭挺身,面朝攝像頭,和我聊起來,無非是今天冷不冷,早飯準(zhǔn)備吃啥,我爸怎么沒在家。
上午,看到我媽忙進(jìn)忙出,貓咪跟著她走來走去,惡作劇般對著攝像頭“喵”了一聲,上一秒還跟前跟后的喵星人一時呆住。我再“喵”一聲,它似乎有種找到同類般的驚喜,對著攝像頭“喵”了起來。我們互“喵”幾次后,它奔跑至攝像頭方向,消失在我的視野里。聽我媽說,它正用前爪搭在墻上與我聊天,那意思怕是想到攝像頭里去看個究竟。
中午,看到我爸坐在走廊上曬太陽,想必是在外面干活才回來,我喊了一聲“大”,我爸驚喜地抬頭回應(yīng),說著說著,我發(fā)現(xiàn)他有點咳嗽,讓他早晚多穿點,現(xiàn)在去喝點熱水,免得咳得難受,我爸聽話地跑進(jìn)屋里倒了一杯開水出來接著聊。
下午,看到家里來了個拄著拐杖的客人,眉眼看不太清,和我爸媽聊得熱火朝天。等客人走后一問,才知是前不久動過大手術(shù)的,已經(jīng)80歲的前大隊隊長。此前長年累月不得停歇,這回做了手術(shù),只好專心在家靜養(yǎng)。晚上,爸媽不大出現(xiàn)在院子里,偶爾也會有村鄰來家坐坐。大多時間他們都待在堂屋里看電視,他們基本還是和我當(dāng)年在家一樣,每天追劇兩集。
有一天起床后,我發(fā)現(xiàn)攝像頭呈離線狀態(tài),趕緊去咨詢工作人員是怎么回事,對方讓我刷新,問一下是不是停電了,沒有的話去檢查一下攝像頭的插頭是否插好了。
后來打電話一問,果然停了電。那天,我過得格外煎熬,隔不多久就查看一下攝像頭的狀態(tài),一直到下午四點多,才來電,我心里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塊石頭落了地。
身處快節(jié)奏的上海,看老家的慢生活,成為一種心理需要。
每當(dāng)我感到有點焦慮時,就打開攝像頭,看看我家的院子,聽一聽雞叫聲、狗吠聲,看一看貓咪懶洋洋地曬太陽,看我爸媽與鄰居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兵荒馬亂的一顆心慢慢平靜下來。
大學(xué)畢業(yè)以來,我為父母買過許多許多東西,但從來沒有一件物品,抵得上日日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這方天地。它彌補了我對父母陪伴的缺失,稀釋了我的鄉(xiāng)愁,成為我日常能量的充電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