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君
喜歡一個地方,思路會自動開門。
小時候大把的時間都扔在家外,坐在邊灘,面對東北向的“好望角”,總是癡迷地看。
信江和豐溪河,像一對戀人,從東北和東南兩個方向跌跌撞撞獻出白珠迎面而來。她們那種激悅奔走的情形,仿佛有太多藏不住的心思急于掏給對方。當(dāng)來到上饒信州區(qū)主城區(qū)的南面,兩條河碰撞交融,形成了上饒的三江口。
“離離暑云散,裊裊涼風(fēng)起”,白居易的詩句帶活了我的腳步。從北往南走過信江上的步行橋,順著南岸人行道西行,幾分鐘就步入畫境。身邊,書院路挽起豐溪路把水南街親切地兜在懷抱。路面的車流熙熙攘攘,一派進城趕場的節(jié)奏。面對建在三江口的三江公園,感受到“快”與“慢”的律動,這是小城獨有的節(jié)奏。
三江公園地面是圓的,路的紋理泛起圓的漣漪;名貴的樹陣是圓的,環(huán)狀排列,最后有了圓的收筆;銀白色的鋼雕一一“三清印月”更是圓的,三十米的身高,可以滿足繽紛的想象:“三清印月”也是圓的,融匯著女神、巨蟒、觀音、老道四大絕景。
站在圓弧形的邊界,你的視線就有了扇形的輻射,你的空間就是水做的世界,你會懷疑“云夢澤”從天而降。早晨的溫差孕育出稀疏的白紗,似乎有掩飾江河睡眠的企圖。勤快的幾只鷺鳥沿著淺灘輕盈地扇動翅膀,是不是想搖醒江河的夢境?溫潤的秋風(fēng)配做煽情的高手,把青碧壯闊的江面逗出淺淺的微笑。
如果換成鳥瞰,三江口會是一番什么景致?在信江北岸每一棟朝南的房屋,或者豐溪河南岸的高樓,每一扇窗臺都是大江奔涌的看臺。兩水并成巨幅的“丫”字,莽莽蒼蒼,蜿蜒而去。
少年時,家在信江的南面,盡管只是江水之隔,與城市卻有天地之差。我們生活生長在江河之洲,上半年老是發(fā)洪水,進村入戶是常態(tài)。后來,有了圍堤的保全,生命無恙,但道路不通,我們與外界交往常?!岸搪贰薄?/p>
6 月以后,雨帶北上,河道進入“氣血不足”的季節(jié)。一群又一群赤膊的孩子在淺水里打鬧,天真灑脫。有時毫無顧忌過江登陸,如鄉(xiāng)巴佬上街一般,得一時的光顧之樂。
黃色塔吊的作業(yè)聲,打斷了腦海的回想。長長的吊臂恰似如椽大筆,為三江口再續(xù)新的樂章。
三江口是一處明顯的凸岸,其邊緣區(qū)域被稱為汭位。凡此區(qū)塊,都是完美的吉水寶地。這里文風(fēng)撲面,是贛東北大學(xué)的創(chuàng)辦地,是上饒師范、上饒衛(wèi)校的老營盤。電大、二中(客中)、藝校那叫根深葉茂。了解上饒的工業(yè),永遠繞不開客車廠、機械廠、線材廠和酒廠等等“新老物件”。
早年間,這里是廣信府的衙門,是楊時喬、婁諒的出生地。楊時喬,也被稱為“楊天官”,官至吏部尚書,是明朝神宗皇帝的股肱之臣。他的政聲政績受人稱道,他捐出皇帝賞賜給他的五千兩黃金,用于根治家門口豐溪河的水患。其《馬政記》等多部巨制均被《四庫全書》收錄而流傳后世。
今尚存疊檐蓋頂?shù)摹皶r喬府第”,老百姓喜歡稱之為“花大門”。婁諒,明代理學(xué)宗師,成就了“姚江之學(xué)”的王陽明就是他的學(xué)生,其故居被皇帝御賜匾額——“理學(xué)舊第”?,F(xiàn)今,整治一新的“天官巷”“婁家巷”延續(xù)了他們的根脈,這些歷史的遺存,將與正在新建的歷史文化街區(qū)和水南街的整體改造,對接起久遠的時光。正所謂“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三江口,我的故鄉(xiāng),文脈長存、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