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荷
群山隆起,梳理水的褶皺。
脈絡清晰的時辰,撒落著種子。那是榆樹,楓樹,木槿,苦楝,火紅的石榴……
根咬緊巖石,枝繁葉茂。山野的風,喂養(yǎng)的身軀,力可扛鼎,在星光的嚆矢里,起身,撥開隱喻之淵。啜飲山水的人,從高高的巉巖上退下。
因風借力,接過命運的沉錨。
為獲得更好的視野和更多的光芒。
孜孜矻矻,濫觴于浪花和樹根。
泥淖深處,濕漉漉的年輪,被時間之海喚醒,如同一個有夢想的土豆。
從晨光的微瀾里出發(fā),如同朝圣的沙粒。有些路彎曲,已被灼燒。有些路像細繩,走著走著就斷了。
所有的去向都是試探,每一條路都是未知。
耐心傾聽遠方。像檐下的貓,梁間筑巢的燕,電線上成排的麻雀。
揣著夢的種子啟程,沿途有吮吸不盡的塵埃。
也會有柳暗花明。
泅渡的風景,蕩起回響。
城市的默片,吐出冷漠和傲慢。
讀山水的人,開始讀水泥鋼筋。肉體的熱望,靠著河岸。低矮簡陋的出租屋,光線陰暗,命運的鐘擺,孤單搖晃。
拋開古舊的坐標,迎來嶄新的空地,陌生的僻徑。
和棕色煙霧。
“從舊石塊到新樓房,從舊木材到新火焰?!?也許不懂艾略特,但就是這個理。
泡沫堆疊在前院后院。鴨子貼著河水游走。鳥叫的縫隙里,跑過故鄉(xiāng)的馬匹。在千里之外,在流光溢彩的現(xiàn)世,避開繁弦急樂和腐爛氣息。
浩蕩的石頭,堵塞了喉嚨。
干澀的露珠,期盼著金風。
懷揣的星辰,握緊住拳頭。
沒有消毒水,沒有防曬服。
“是一縷炊煙,移動在珍饈美味的想象。更像一個虛詞,敲擊著灰暗的紙張。是錯覺,是恍惚,也被真實地定義?!?/p>
太陽,猛虎般粗暴。
雷聲又捉摸不透,壓得很低。
挖土,填坑,裝車,搬運。粉刷,堆砌。
流水線,腳手架,高空作業(yè)。寬闊處,如大河奔騰;狹小處,只一線觀天。
動畫里的蜘蛛俠,斑駁的身影,把汗水和鄉(xiāng)愁揮灑。
時間離弦,虛無的鞭子時時擊打……夢也變得荒誕。一只沃爾科特的白鷺,未曾來到午后的詩里。
光影在杯水里浮動,不提落葉飄零,不言宿命成災。
像鷹的翅膀,有夢幻的魔力。
像船的桅桿,有懸空的絕技。
握過鋤頭、犁耙、鐮刀。
摸過陶器、瓦罐、瓷碗。
種過番薯、玉米、青菜。
粗礪的天氣,卷起珠簾。淺陋的心事,開成花朵。老繭揚塵,叩響城市的黃昏。大山的縫隙里,走來的人。以耐力,以智慧,以振翮,勾畫出奢華精致的細枝末節(jié)。
請再借以韌勁,執(zhí)拗。請再借以陡峻,縱橫。
樓群多么茂密,道路四通八達。不懼泥沙陷進傷口,深深。
勇武的箭矢,蕩開無限縱深的誓言。
廣場燃燒著舞步。淳樸的手勢,悄悄退到一角。把一只劣質的煙蒂掐滅。疲倦的身體,裹挾風雨,曾是結實的擋板,推開陰霾。而今月上中天,火樹銀花。
月圓,即是苦。草根吟不盡,青色的霧嵐。
一粒藥片。吞下,夜,永生。
一如,新的黎明來臨。
曙色飛翔,遼闊飛翔。斑斕的色彩,一筆一筆地精雕細刻。所有人眼里都有一個光芒劇場。鳴奏曲,在手機的屏幕里閃耀。
一枚棋子,一縷散云。身似浮萍,輕如鴻毛的人啊,秉性堅決。而今齊心協(xié)力,托舉起了橋梁,高樓,日月,星辰。
炙熱的心口,有苦行和隱忍,更流淌著淬煉的血。
往這,往那。往神往的藍圖里,添上一撇一捺。一個擎起骨頭的人,才是大寫的人。
堅韌,巍峨。那里,火焰占據(jù)著大山般屹立的夢境。
那里,玉露與果實相依,秋風與城堡相擁。
隱入塵煙。
曾經(jīng),奔波的淚痕和焦渴。
而今,黛青的手勢像鳥雀盤旋。
人影呼嘯,風塵仆仆的行囊,期待一杯親人的熱水。向著血脈之地眺望,麥粒烙印的花瓣在手臂上盛開。顛沛之酒逾越舌尖的苦味,飽經(jīng)風霜的身體,微醺。
塵世擁擠,攥緊一張歸鄉(xiāng)的車票。
星盞高掛,路途不再寂寥。
冀望的花朵,澆鑄的金子。
風經(jīng)過身體,卷起的喜悅啊,像上蒼獻出的甘霖。
云朵棲居,一輪明月掛在故鄉(xiāng)的山岡。
胸懷丘壑的人啊,愿一次次描述村落和原野。宛如神的到來,鐘磬的回聲穿透沉沉霧靄。像鳥,在高空散步,在山頂觀星。如虹的未來,贈父輩以翅膀。
歌聲里的果醬和米粒。哦,雛鳥的叫聲,潔凈而甜。
求知的少年,正穿過謊言和貧瘠。
叩開一寸寸的灌溉。
曾經(jīng)低頭的人,有了更自由的仰望。
把泥淖的徽章,扣上門楣。
“當羽翼堅強,飛向明亮安詳?shù)奶飯@。思想像百靈鳥一般,在清晨自由自在地沖向蒼穹。” 在波德萊爾的歌聲里,光從云端不斷灑向人間。怦然心動。
雨水之下,花園之上。
又走來一群筑夢之人,他們有個響亮的稱呼——
農(nóng)民工。他們卷起的濤聲載入不朽的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