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凌鴻
(云南大學 敘事學研究中心,云南 昆明 650091)
提到非自然敘事研究,布萊恩·理查森(Brian Richardson)是繞不過的一個名字。他是非自然敘事學的重要奠基人和卓越的貢獻者,美國馬里蘭大學英文系教授,曾任國際敘事研究會(The 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theStudy of Narrative/ISSN)主席(2009-2012)、美國約瑟夫·康拉德協(xié)會(Association of Joseph Conrad)主席(2012)。著有《不可能的故事:因果性和現(xiàn)代敘事的本質》(1997)、《非自然聲音:現(xiàn)當代小說中的極端化敘事》(2006,獲得珀金斯敘述研究最佳圖書獎)、《敘事理論:核心概念與批評性辨析》(2012,合著)以及《非自然詩學》(2013,合編)等?!斗亲匀粩⑹拢豪碚摗v史與實踐》出版于2015 年,是理查森在其《非自然的聲音:現(xiàn)當代小說中的極端敘事》一書及其參與合著的《敘事理論:核心概念與批評性辨析》一書基礎上的強化和拓展,是布萊恩·理查森對非自然敘事學研究的系統(tǒng)而全面的梳理和總結。理查森希望提供非自然敘事普遍存在于文學史中的事實,強化非自然敘事學理論的說服力,拓展不同時期、不同文化和不同流派作品的研究。
理查森在《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Unnatural Narrative:Theory,History,and Practice)首先對非自然敘事涉及的相關概念進行了梳理和辨析。分別對“非自然的程度”“非自然的疆界”“對誰而言的非自然”“臨界情形”“非自然是對誰而言?”“轉換或相對的非自然性”“非自然敘事與文學史”“被同化的非自然敘事”“非自然敘事的矛盾區(qū)域:非虛構、詩歌、自然的非自然主義”和“史前非自然敘事理論”進行了層次清晰的概念分析和拓展。
理查森明確非自然敘事理論研究的目的不是要推翻過去的敘事學理論體系。一直以來,敘事理論研究關注的是模仿敘事,這些文本是以“可識別的方式描述經驗世界”(1)[美]布萊恩·理查森.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M]. 舒凌鴻,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3.,而反模仿敘事實踐卻被忽略了,一直未受到重視。理查森的非自然敘事理論研究的目的就是要喚起敘事理論研究領域對這些反模仿文本的重視,進而“去分析和理解后現(xiàn)代主義,以及其他反模仿的敘事實踐”(2)[美]布萊恩·理查森.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M]. 舒凌鴻,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3.。理查森認為敘事主要存在三種不同類別:非虛構敘事、模仿虛構敘事、違反模仿實踐與目的的非自然虛構敘事。以往的敘事理論研究幾乎只包括非虛構敘事與模仿敘事。19 世紀現(xiàn)實主義小說正是傳統(tǒng)的模仿敘事的主要類型。其創(chuàng)作的目的是要達到真實和逼真的效果。強調文藝作品對真實世界的模仿,以逼真性作為衡量作品的一種標準。常常強調要塑造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力圖塑造這些小說所形成的模仿敘事系統(tǒng),試圖運用一種可識別的方式描繪我們的經驗世界。模仿理論原則上無法公正合理地處理反模仿的實踐,理查森認為這是不完整的敘事學理論,敘事學理論必須將兩者包含在內。
理查森認為并不存在純粹的非自然敘事文本,只是文本中的非自然程度不同,世界上存在完全模仿的作品,但不存在完全反模仿的作品。非自然敘事的文本在近現(xiàn)代產生了廣泛影響,其非自然敘事特征非常明顯,包括博爾赫斯的小說、貝克特的《無名者》(The Unnamable1953)、羅伯—格里耶的《嫉妒》(La Jalousie1957)、安娜·凱文斯(Anna Kavans)的《冰》(Ice1967)、薩爾曼·拉什迪的《撒旦的詩篇》(The Satanic Verses1988),等等。傳統(tǒng)的模仿文本常常避免與“人為之物”聯(lián)系起來,而實際上又是虛構的。而反模仿文本的出現(xiàn)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要揭穿模仿文本虛偽的面紗,反其道而行之,刻意淡化這些文本的模仿特征,張揚它們超常規(guī)的敘述特征,反模仿的文本成為了反模仿對模仿斗爭的場所。因此,在反模仿場景和人物描繪中,往往與文本的模仿敘事有著一種令人著迷而“引人注目”的辯證關系(3)[美]布萊恩·理查森.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M]. 舒凌鴻,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3.。
阿爾貝將非自然定義為“物理規(guī)則,邏輯規(guī)律或現(xiàn)實中的人能力不可能實現(xiàn)的場景和事件”(4)Jan Alber, Unnatural Narrative: Impossible Worlds in Fiction and Drama[M]. Lincoln: University of Nehraska Press,2016:26.。但是當你詢問:什么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場景和事件”時,阿爾貝的定義就會顯得捉襟見肘。因為隨著科技的進步,歷史的發(fā)展,那些不可能的事件在一次次變成可能。在某種意義上說,界定何為“不可能”就成為了“不可能”。理查森對非自然敘事的定義則更為精確。他將非自然敘事學定義為一個包含了明顯的反模仿事件、人物、環(huán)境和結構的概念,運用反模仿敘事策略,“違反非虛構敘事的預設,違反模仿敘事的預期,以及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實踐”(5)[美]布萊恩·理查森.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M]. 舒凌鴻,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3.,是一種敘事學研究應該關注的新的類別。對于不同民族和國家的神話和一些幻想類作品,理查森將其定義為非模仿(nonmimetic)敘事,而并沒有歸入反模仿(antimimetic)敘事。并且他認為這些作品的界定不存在模棱兩可的狀態(tài)。盧西恩的船員們對航行到月球的敘述是對旅行故事夸張的仿擬,他的船是不可能被臺風吹到空中,然后被風推動7 天,直到它降落在天空中的一個島嶼上。這個故事違背了模仿和超自然在敘事時間上預設的條件,可以將其視為非自然敘事。他還繼續(xù)討論跨文化的反模仿敘事的問題。無論在哪一種文化類型中,并不存在任何先天的非自然性,這些約定俗成的超自然代理人、實體或事件是非模仿(nonmimetic)的,而不是反模仿(antimimetic)的。只有當它違背了一般意義上的模仿敘事的常規(guī),才能將一個超自然的人物或事件稱之為非自然的,比如在一些后現(xiàn)代主義作品中,人物經常指出自己是虛構的產物,刻意暴露他自身的虛構性?!耙粋€文本如果將讀者的注意力引向文本的虛構性,就會產生不同程度的非自然性”。(6)[美]布萊恩·理查森.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M]. 舒凌鴻,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7.如在迦南的盛宴上,超自然的圣經神話故事:水轉變成葡萄酒的奇跡,這是非模仿的,屬于約定俗成的神話作品和非模仿作品,但后現(xiàn)代作品中,對這些故事進行戲仿則是反模仿敘事和非自然敘事。
理查森對非自然敘事文本進行了廣泛而深入地研究,他認為非自然敘事具有豐富、多樣而廣泛的歷史,至少已有2 500 多年的歷史。理查森列舉了多個世紀以來一些突出的反模仿敘事的例子,概括和呈現(xiàn)了非自然敘事類型的文學史。文本闡釋的對象既有古典的古希臘戲劇,也不乏后現(xiàn)代最極端的實驗性作品,既從影響廣泛的西方文學作品入手,也對大量傳統(tǒng)的東方文學作品進行研究。
在書中,他認為那些非自然敘事文本雖然一直在文學研究領域備受關注,但實際上這些研究卻忽略了這些文本的非自然敘事特征,人們對文本的非自然敘事特征并不了解。他關注了這些非自然敘事的特征,所涉及的文本范圍遍及東西方文學作品。該書討論了西方經典作品《麥克白》《浮士德》中的非自然敘事的時間和事件,也關注印度迦梨陀娑的梵文戲劇《沙恭達羅》和中國古代小說《紅樓夢》中非自然敘事產生的原始性。范圍“涉及從古希臘、羅馬、梵語文學、中世紀文學、文藝復興文學、十八世紀文學直到最近的后現(xiàn)代、魔幻現(xiàn)實主義、先鋒派的作品”。非自然敘事構成了整個文學史可供選擇的另一歷史,是另一個“偉大的傳統(tǒng)”(7)[美]布萊恩·理查森.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M].舒凌鴻,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5.,盡管這是一個已被文學史、批評和理論所忽視或被邊緣化的部分。而這些文學史、批評和理論仍然被限制在文學模仿實踐的狹窄范圍之內。
理查森探討了戲劇表演的非自然敘事特征,對梵語戲劇《沙恭達羅》的開場白進行了研究。探討了從演員唱贊美濕婆神的頌神曲,到引發(fā)導演回憶,最后到國王豆扇陀出場的跨層敘述,戲劇以一種反模仿的方式將不同的故事層聯(lián)系在一起。類似這種情況也出現(xiàn)在但丁的《神曲》、拉伯雷的《巨人傳》、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日本的歌舞伎戲劇和中國小說《紅樓夢》中。理查森認為:
非自然敘事理論是面向外部世界擁抱差異性的,涵蓋了不同時期、文化和情感的不同尋常的文本。它避開了以現(xiàn)實主義文本為基礎,基于18 世紀晚期至20 世紀早期隱含歐洲中心主義的理論。正如我們所見,它看起來熱切地關照其他文化中普遍存在的可替代的形式,如使用集體型的“我們”敘述美國原住民和南部非洲的故事,具有框架斷裂詩學的梵語戲劇和中國古典小說,反現(xiàn)實主義的日本能劇,具有很多反現(xiàn)實主義技巧的中世紀敘事。(8)[美]布萊恩·理查森.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M].舒凌鴻,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160.
理查森注意到,在反模仿文本的背后,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推動著、吸引著人們在文學研究中進行一種對既定的、神話化了的故事和話語規(guī)則的解構。非自然的視角可以讓人們更好地理解和語境化意識形態(tài)所激發(fā)的文本探索,以此逃避傳統(tǒng)形式的局限性。比如女權主義和酷兒的多主題寫作,從阿里斯托芬時代開始的非自然的敘事手法與戲仿的結合,作者的目的不僅是要戲仿傳統(tǒng)的敘事模式,還諷刺了現(xiàn)存的社會關系。既關注敘事形式上的超越,也力圖思考形式與意識形態(tài)、社會關系之間的深刻連接。
理查森的非自然敘事理論既是針對敘事本質的研究,又呈現(xiàn)了明顯的語境化敘事學的特點。在過去經典敘事學的研究中,無需考慮語境(9)申丹,王麗亞. 西方敘事學:經典與后經典[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6.,因此,在經典敘事學研究中,對具體文本的分析更多是為了證明敘事文本對規(guī)律性特征,是為理論而存在的論據(jù)。但后經典敘事學卻將具體的敘事文本分析視為研究的核心,關注具體文本所涉及的語境,包括“敘事語境”和“社會歷史語境”(10)申丹,王麗亞. 西方敘事學:經典與后經典[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223.。其文本分析已經具有了一種獨立存在的價值。
理查森將非自然敘事學家分為兩派:本質派和非本質派。將把違反模仿常規(guī)視為非自然敘事的首要特征的研究者稱之為本質派理論家,包括尼爾森、伊爾森和理查森本人。這一派不否認其他敘事學家的研究特點,他們關注的是對敘事規(guī)約的反叛。非本質的研究者,則以阿爾貝為代表。這些敘事學家關注的是尋找而不是解釋非自然事件在認知上的作用,對非自然敘事的識別和挪用的解釋和理解也不感興趣。理查森的敘事學研究盡管從敘事本質研究角度出發(fā),但又不局限于對非自然敘事本質的研究。他認為非自然敘事文本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價值就在于其創(chuàng)造性地戲仿了對敘事本質表現(xiàn)的常規(guī),而不是服務于其他認知的、功能的層面。理查森的研究并未離開語境敘事學的范圍,他依然立足于強調社會文化、歷史以及文本的特異性。
由于強調對社會歷史語境的關注,理查森對違背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的后現(xiàn)代小說分析是獨到而深刻的。他認為自己的理論是在莫妮卡·弗雷德里克提倡的“自然敘事學”的基礎之上形成的“非自然敘事學”,并在實際的研究中對其有所呼應。他明顯注意到“經典敘事學的洞察力與物質世界的歷史相結合考察的必要性”,而“激發(fā)起理查森興趣的文本形式特征總是與文本中寫到和讀到的歷史時間和地理空間相聯(lián)系?!?11)戴維·赫爾曼,詹姆斯·費倫,彼得拉比諾維奇,等:敘事理論:核心概念與批評性辨析[M]. 譚君強,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207.在這方面,他與注重語境的理論家們的工作是同向而行的,這些理論家聚焦于性別、種族或者是后殖民主義的分析。他對拉什迪小說《午夜之子》那種諧謔、粗暴的文本類型所進行的后現(xiàn)代性研究恰當而深刻。用羅賓·沃霍爾的話說:“如果沒有理查森對這類作品的洞見的加入,很難想象如何閱讀一部像《午夜之子》這樣的小說?!?12)同上。
除了《午夜之子》外,本書也討論大量后殖民作家的作品,將這些作品放置到更加古老的歷史現(xiàn)場之中。尤其關注社會歷史語境中,人們對作品的解讀模式所涉及社會歷史文化的特征。在對“人物”的分析中,理查森認為“人物正處于這個高度爭議化的位置”,很多的作品中都展現(xiàn)了被邊緣化群體對社會中形成的有害刻板印象所作的斗爭。“在某些情況下,人物本身的概念就是具有爭議或被解構的,就像在埃萊娜·西蘇的文章《人物性格》(“The Character of Character”)中一樣。對一個群體錯誤、消極的刻板印象通常會被一系列的敘事策略所抵消。有些作家提供了可以對其進行替換的、不同類型的集體特征。正如我們所看到的,使用“我們”敘事,作者傾向于提供整個群體的集體肖像。而其他作者則將他們的角色碎片化,并將其呈現(xiàn)為不同的、不兼容的自我的部分。
美國少數(shù)族裔戲劇提供了豐富的戲劇實例,通過實驗形式來表現(xiàn)角色的建構過程。在《路易斯·汶帝德斯》(Los Vendidos)中,路易斯·瓦爾迪茲(Luis Valdez)通過對刻板印象文化形象的戲仿,對墨西哥裔美國人和墨西哥人的一些負面文化形象進行了抵抗,包括好萊塢版的埃米利亞諾·薩帕塔(Emiliano Zapata)在50 年代電影類型中的《拉丁情人》(Latin lover),以及炸玉米餅和墨西哥強盜的廣告卡通形象?!?13)[美]布萊恩·理查森.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M]. 舒凌鴻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148.這些分析聚焦于社會歷史語境對文本的影響,尤其注重在人物塑造中所體現(xiàn)的社會歷史文化長期形成的刻板印象。這些作品常常通過“戲仿”和“非自然敘事”的方式來提醒讀者這樣一種歷史現(xiàn)實的存在。再比如,他分析了阿爾馬的小說《兩千個季節(jié)》,認為小說涵蓋了非洲黑人1 000 年的歷史?!翱櫶亓帧ず5碌摹痘鹬印穭t有更長的歷史范圍,從公元前4 世紀一直延伸到印巴分治。他認為情節(jié)服務于在一段時間內組織和描述一個群體的身份認同的需要。作品強調了這些群體共同的文化特征,并將這種典型體驗在文本中重現(xiàn),從而讓創(chuàng)造一個單一、廣泛的故事成為了可能。
在《敘事理論:核心概念與批評性辨析》一書中,在詹姆斯·費倫與彼得·拉比諾維奇的回應部分,認為理查森的非自然敘事學研究為敘事學研究提供了一個豐富的文本材料。這一特點在此書中則得到了更多呈現(xiàn),不僅涵蓋了之前在《敘事理論:核心概念與批評性辨析》中的先鋒派、新小說、陰性書寫、魔幻現(xiàn)實主義、后現(xiàn)代主義以及超文本小說,等等,還分析了大量東方文學非自然敘事文本,從文本覆蓋面上做到了古、今世界文學都包含其中,體現(xiàn)了構建理論研究文本的整體性。
理查森一直都在強調其研究不是推翻其他敘事理論家的研究方法,而是指出現(xiàn)有敘事學理論對反模仿文本的忽視,他認為“任何一個單一的研究視角:模仿、綜合或意識形態(tài)的視角,都必然是不充分的。留下來更多的是對反模仿人物的分析和拓展”(14)戴維·赫爾曼,詹姆斯·費倫,彼得拉比諾維奇,等:敘事理論:核心概念與批評性辨析[M]. 譚君強,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234.。他的研究也明顯地貫徹了這一點,其目的不在于要建構一個新的敘事學分析框架。他并不像詹姆斯·費倫、莫妮卡·弗雷德尼克、蘇珊·蘭瑟等敘事學家一樣,力圖提供一種新的敘事學研究方法,而是試圖去彌補傳統(tǒng)敘事學研究對非自然敘事文本研究的不足。在方法的采用上不拘一格,博采眾長,并不拘泥于單一理論框架的限制。從這個意義上說,其研究效果,更多產生于闡釋非自然敘事文本過程之中。可以讓讀者關注這一類型的文本,并在采用多種方法的闡釋中獲得方法論上的啟迪,對作品產生新的解讀。
簡而言之,《非自然敘事:理論、歷史與實踐》在非自然敘事研究中可謂“金聲而玉振”,是理查森對非自然敘事理論最為充分和完善的一本著作。主要體現(xiàn)為兩個方面:一是非自然敘事研究的系統(tǒng)化。厘清非自然理論的概念,對非自然敘事歷史進行回溯,采用多理論視角進行具體文本的批評闡釋,展現(xiàn)了理查森對非自然敘事研究的全面而深入的思考。二是內容的全面性。分別從縱向(跨時代)、橫向(跨文化)和綜合(跨文類和跨思潮)的角度進行非自然文本的廣泛呈現(xiàn)。
實際上,每一個有雄心的敘事學理論家都很難抵制去構建一個可以對所有文本進行分析的框架的誘惑。在這一點上,理查森顯然抵抗住了這種誘惑,確實是與眾不同。但理查森的研究也有明顯的偏向,主要關注從讀者角度進行的分析,“非??粗胤亲匀粩⑹聦ψx者的潛在影響”(15)Jan Alber,Unnatural Narrative: Impossible Worlds in Fiction and Drama[M]. Lincoln: University of Nehraska Press,2016:14.。同時,對于全面的敘事理論建構,他更多集中在材料上,而不是方法論上。在理查森的文本闡釋中確實可以讓讀者重新發(fā)現(xiàn)非自然敘事的歷史與實踐,而其懸置方法論建構,強化敘事學理論的整體性和實踐性,確實為語境化敘事學研究打造了一條新的路徑,值得學界進行持續(xù)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