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晨輝
司徒慧敏是我年輕時的戀人。那時我家在城西,她家在城東。每次約會,我們要穿過好多巷子,還有一些荒蕪的老宅。她住的地方已經(jīng)敗落,但煙火依舊。順著一條青石板鋪就的石板路,拐進(jìn)一條昏暗的巷子,再出來就是她家門口。
每次都是我去她家。她不來我家。我母親瞧不起她。這一點(diǎn)我至今耿耿于懷。母親本是農(nóng)民出身,但參加工作早,進(jìn)了城。她熱愛農(nóng)民,但厭惡小市民。
司徒慧敏的父母都是市民。我喜歡她所處的環(huán)境,散漫,無拘無束。我特別愛在黑黑的巷子里親她。與我第一個接吻的女人,就是她。她的吻讓我刻骨銘心。后來,我和老婆之間幾乎沒有了這種味道。沒辦法,就像一道絕美的菜,我已經(jīng)多次品嘗過了。
應(yīng)該說,司徒慧敏和我接觸是沒有野心的。為什么我在此用野心這個詞,因?yàn)槲夷赣H總是神經(jīng)質(zhì)地說她有野心。我頂撞過母親,您別自以為是,人家和我好,是我追她,她根本就不稀罕我們家的地位。母親說,我要她稀罕?稀罕的人多著呢。我說,你以為你兒子是誰,你兒子是個傻包,能配上她,是福氣。
我把母親氣哭了。她罵我天生是沒有出息的。這句話倒蠻靈驗(yàn),事實(shí)證明,我沒出息。
我本來就是一個沒有抱負(fù)的人,司徒慧敏能有什么野心?我母親太可笑了。其實(shí)我母親內(nèi)心非常相信愛情,在她們那一代女性,可以理解為堅(jiān)貞。20世紀(jì)八十年代,臺灣電視連續(xù)劇《幾度夕陽紅》風(fēng)靡大陸,我母親是最忠實(shí)的觀眾。她跟著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一起進(jìn)行著,被那種瑣碎的情感牽扯著。但她對于兒子的初戀卻置若罔聞。我的婚姻,她早為我設(shè)計(jì)好了,包括我的生活方式。我父親基本不干涉我這方面的事情,但關(guān)心我的前程。他是個很嚴(yán)厲的男人,即便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也表現(xiàn)得極為冷淡。作為男人,父親不喜歡我。我缺少立業(yè)的精神,而這,恰恰是他最看重的。一個男人,不去立業(yè),倒不如不來到這世上。在他們那一代,他算是成功的,二十幾歲就任縣財(cái)政局副局長,三十幾歲就擔(dān)任區(qū)委書記。梅城是個大縣,下面設(shè)八個區(qū),每個區(qū)下面都管著七八個鄉(xiāng)。區(qū)委書記是一方人物了。父親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能干什么呢?我只是傻笑。父親便用刀子似的目光投向我,說:你以為你將來能干什么?
我的將來是一個什么樣子,真是一片模糊。我和司徒慧敏之間,沒有過山盟海誓。山盟海誓是愛情的附庸,或者說是衣裳。我們之間只有青春期的相互吸引。山盟海誓是書上的東西,與我們沒多大關(guān)系。司徒慧敏早說過不會嫁給我,要我別做夢。我雖然追她,但也蠻有自尊心,說,我又沒叫你嫁我,強(qiáng)扭的瓜不甜。
不過,對于每一次約會,她很投入。我的力量讓她非常愉悅,她不敷衍我。但她把住了最后那一扇門。那扇門,在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十分重要。她知道那扇門若被我打開了,事情就會發(fā)生突變。那她不嫁給我的諾言就會立刻化為烏有。非常奇怪,我并沒有打開那扇門的欲望。我吻了她,也抱了她,甚至撫摸了她的乳房,整個人全被幸?;\罩著,最后得到了什么?朦朧一片。我至今還記得她的乳房較小,卻結(jié)實(shí),握在手中,生怕它驚叫一聲隱去。
她講了一個故事給我聽。這故事一點(diǎn)也不新鮮,她說自己有一個朋友,因初戀時失了貞,后來找了個對象,新婚之夜,她好蠢的,忍不住將這個告訴了新婚丈夫。結(jié)果,她被拋棄了。這個故事司徒慧敏起碼向我重復(fù)過十多次,每次都像是在提醒自己。
我笑著說,那男的是頭豬,若是我碰上這樣誠實(shí)的妹子,會加倍愛惜她。她睜圓了雙眼:你真的是這樣想的?但她馬上又接著說,即使像你這樣的男人,我也不做那種傻事。她覺得她那朋友傻到家了,傻包一個。可能,她后來也一樣做了傻包,可與我在一起時,她離傻包還隔著一步之遙。
那時,我的幾個朋友都有了性經(jīng)驗(yàn),他們向我灌輸最多的是性。我像是畫餅充饑,黑夜里胡思亂想??擅看魏退就交勖艏s會時,朋友們所傳授的,就成了紙上談兵。我與她的接觸,沒含半分不潔色彩。多年以后,對于女人的身體,我漸漸變得麻木。但我經(jīng)常在寂寞時追憶過去,追憶司徒慧敏給予我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這時,我生理上就會有反應(yīng)。她像魂魄一樣留在我心里。
我隱約記得夜里分手時,我送她過那條黑黑的巷子,她緊緊抓著我的手,向她家中走去。走出巷子,她說,莫送了。燈火停留在巷口,一半白,一半黑。
我知道她不喜歡讓我進(jìn)門。她父親是個酒鬼,見過我一次,用一雙鼓凸無光的眼睛看著我。那目光仿佛來自斷水的死魚,我一看就有點(diǎn)惶恐。我簡直不能相信這么一個人竟造出了司徒慧敏,她怎么說也是一個小精怪。我好像聽她說過一次,她父親以前當(dāng)過一個什么委員會的司令。我對此倒是有點(diǎn)好奇,小時候看樣板戲《沙家浜》,那里面胡司令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這個酒鬼的昔日威風(fēng)已被酒精洗去了,對于那個時代的往事,我所了解的,全來自書本。我十幾歲時,從父母的箱中翻出那個時代的舊書,里面的文字隔一兩行就豎著一個大大的驚嘆號,這倒和我寫作文時一致,我喜歡使用驚嘆號。以至于我給司徒慧敏寫情書,也是滿紙?bào)@嘆號。比如:我愛你!司徒慧敏!這些驚嘆號讓情書顯得十分浮夸,但她并不反感。她反感她父親,卻從不反感我,就像我反感母親,卻十分喜歡她一樣。
小城約會有一個好處,非常自由。梅城也許還沒有北京上海半條街那么大,但它四周相當(dāng)寬闊。東面是河,河岸旁是良田萬頃,西面是山,南面是桔園,北面是野地,城中少男少女愛往城外走。不說別的,即便大白天,藏在一片野地里,風(fēng)流浪漫,無人來驚擾。我就和司徒慧敏多次在野草叢抱過親過滾過,她皮膚白嫩,易過敏,黏上草毒后,沒多久,身上冒出一個個紅點(diǎn)。她很快總結(jié)出經(jīng)驗(yàn),后來約會時,便帶上清涼油,隔幾分鐘就抹上一次,弄得她身體的氣味與清涼油混雜一起,聞起來很美妙。
野草地里發(fā)生過情殺,我們夜里一般不過來,白天,此處是快活之地。情殺案經(jīng)眾口一說,巫氣重重。在古代,梅城就屬于南蠻之地,人心向巫,說起來很是玄乎。好多人懷疑是那些爛秀才精心杜撰出來的,供人樂一樂而已。但越這樣懷疑,巫氣越重,繚繞在迷信者心中。有一種說法,說那個被殺的妹子,有人見過她,說的跟真的一樣。在她出事的前幾天,河灘邊的野草叢里,坐著一個妹子,左手拿一個鵝卵石,右手也拿一個鵝卵石,梆梆梆地彼此碰撞著。人們最怕聽這種聲音,像敲打在心臟上,完全是鬼魂發(fā)出的另一種聲音。幾天之后,這妹子被殺了?人們說其實(shí)她的魂早出竅了。
我和司徒慧敏一想到這個,就有些發(fā)麻。司徒慧敏說,那種聲音常在夜里發(fā)出,好嚇人的。我正做著武俠夢,雖有點(diǎn)害怕,但老幻想著自己是大俠,一個女鬼而已,我一拳就會打飛她。隔山打牛,隔井擊水的功夫流行于梅城,無數(shù)青少年,每天像我一樣,做著武俠夢。梅城還風(fēng)行一種陰毒的功夫,藥功。只需無聲無息彈一點(diǎn)粉末到人身上,要么致人發(fā)癲,要么致人死亡。這倒在其次,若是用來對付那些漂亮妖艷的女人,輕輕一彈,娘們就成了你手中的寶,想要她怎樣,她就怎樣。太多的人想獲得這種藥功,可是,據(jù)說掌握了藥功的人,會斷后,這又把大家嚇得止了步。我神往過藥功,有一次當(dāng)著父親的面剛說出口,一只大巴掌抽到了我臉上。父親打起耳巴子來沒有預(yù)兆,父親說,再說藥功,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我的臉火燒火燎了好幾天,但藥功始終像團(tuán)云,飄忽在我心里。尤其是司徒慧敏,想起藥功,她就會神經(jīng)過敏。她擔(dān)心自己哪一天在夜里沒提防,被掌握了藥功的色狼一彈,就全完了。不光她,梅城的許多妹子,一想起來就怕得要命。她們的父母偷偷請來道師,畫一道符藏在身上。還有符咒:華佗祖師住在北,手指一伸有解藥。這符咒有點(diǎn)荒唐,道師竟要靠請華佗對付藥功。司徒慧敏身上就有一道符,我想去摸一摸,她不讓我摸。說男人一摸就不靈驗(yàn)了。我說,道師不也是男人嗎?她啐我一口:詭辯!
沒過多久,城里果然出問題了。有一個懂得藥功的男人,開始用藥功來犯罪,麻倒了十幾個妹子。弄得整個梅城惶恐不安,就仿佛那罪犯無處不在。據(jù)說有個妹子,被藥功麻倒后,意識全部喪失,像死過一回,醒來后,不敢相信自己已被強(qiáng)暴了。人們互相用嘴傳播此事時,仿佛身后就站著一個魔君,彈出一線粉末。有好長一段時間,大家只要聽到一個藥字,馬上就會緊張起來。
司徒慧敏在白天也不敢和我往野外去了。她做了一個夢,與藥功有關(guān),想起那個被殺的妹子,她心頭就一陣陣發(fā)寒。
直到那個魔君現(xiàn)出原形,人們心中的惶恐才緩解下來。原來是個醫(yī)生,典型的職業(yè)流氓,利用麻醉藥奸殺了幾個女人。這畜生正好遇上了嚴(yán)打,槍斃他那天,人山人海。他已形如枯槁,怎么也無法從他身上嗅到藥功的邪味。并且,怪事出現(xiàn)了,執(zhí)行完槍決之后,武警公安剛離去,就飛來三四只漂亮的小鳥,撲向這具死尸,啄得他不成樣子。人們說這是那些妹子的亡魂,不啄一啄他,難回那三界里去。
那天下午,城里四處貼滿了布告。在每個人眼里,布告上面那個死刑犯的名字里飄著一股藥味,鉆入每家每戶。我和司徒慧敏站在人群中看布告。忽然,她呀地叫了一聲,聲音里充滿了驚恐。人們都看著她。她用手摸了摸纖細(xì)的后頸,對我說,粉末。大家都不約而同摸了摸脖子后面,感到脊梁骨上一陣發(fā)涼。
鳥兒飛走了,那職業(yè)流氓的身份也很快煙消云散,但茶余飯后,人們依舊在談?wù)撝幑头勰?,以及從天而降撲向死尸的那三四只漂亮的鳥。
這一宗案子過去之后,縣城平靜了許多,但留下來的那種恐懼,似乎還在。起碼,司徒慧敏心里就放不下那子虛烏有的藥功。她每次與我幽會,總喜歡時不時把頭扭向身后,生怕有藥功襲擊。她還聽一個老人說,防藥功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回家洗熱水澡。熱水能把邪氣驅(qū)走。她對我說,每次走在街上,只要哪個人輕輕碰了一下,她便會馬不停蹄趕到家,燒水,洗澡,然后才能徹底安下心來。
女人一旦脆弱起來,對感覺不踏實(shí)的事物都會產(chǎn)生過度的聯(lián)想和懷疑。她對我們之間的愛情,似乎也有了草木皆兵的感覺。為此,我?guī)チ颂碎L沙。我想,換一個地方走走,對于我們來說,應(yīng)該是好事。
去長沙最要命的是坐火車。那里面像是一個氣味加工廠,又像是一個人口濃縮車間,無以言表。偏偏司徒慧敏穿著裙子,盡管我用身子擋住了她的一面,但不少男人還是有意無意往她身邊擠,她本能地縮緊身體。有一個男人,我發(fā)現(xiàn)他從褲襠里掏出了那個鳥東西,他也不怕這人海擠碎它!果然,他想占司徒慧敏便宜,但完全沒有著力點(diǎn),加之一陣?yán)顺庇窟^來,他嚇得臉色蒼白,趕緊收了進(jìn)去,像一只小烏賊。
好不容易到了長沙。
長沙這地方不流行普通話,大多數(shù)人開口就是長沙話。長沙話聽起來嗲嗲咕咕的,不像梅山土話,放土炮似的,土是土點(diǎn),卻有力氣。那天在飯店吃飯,我倆正用梅腔說得歡快,店里一個女人瞅著我們罵了句長沙話。我差點(diǎn)與她鬧起來,被司徒慧敏及時制止了。
我和她住在市政府的一家招待所。我只想開一間房,可她堅(jiān)決不同意。她說我想借出來玩的機(jī)會,圖謀不軌。我說,真要圖謀不軌,還非得來長沙?最終還是開了兩間房。情況往往是這樣,她到了關(guān)鍵時刻確實(shí)很有自制力。我夜里走過去輕輕敲門,她開門,待我進(jìn)去,再扎扎實(shí)實(shí)關(guān)上,然后,一番熱烈親昵的舉動,但她牢牢守住了一個青春女子最后那扇門。最后,她幾乎是趕我過去睡覺。
黎明時分,一聲尖叫驚醒了我。我迅速過去敲門,大概十幾秒之后,她才開了門。她一臉驚慌,說剛才看到一個男人走到床邊,向她撒下粉末。我一聽就曉得了,說,你在做夢吧?她揉了揉眼,說,好像不是夢。我就逗她,長沙也有會藥功的?她笑了起來,說,反正蠻嚇人。
第二天我倆去烈士公園玩。天氣真好,我倆選擇了一處花草鮮美的地方,坐下來。正玩到興頭上,我想要大解了。我的腸胃很不爭氣,每次到了外面,就出問題。我特別害怕在大城市找?guī)N铱戳丝此闹?,沒有廁所。我個爺!要趕快找到廁所才行。我對她說,你耐心在這里等一會,我去去就來。我走了蠻遠(yuǎn),沒找到,又返過來往另一個方向。我憋得臉都白了,起碼找了七八分鐘,才找到廁所。一蹲,又拉得不痛快,足足二十分鐘以上。出來,天氣好美,返回去一看,司徒慧敏不見了。我一緊張,扯開喉嚨喊起來,無人回應(yīng),那些游客像看猴子一樣看著我。我滿公園尋找她,哪還有她的影子。我急得快哭了,來到公園的一個公安執(zhí)勤室,向值班民警說明了情況。那民警一臉平靜,說,你去廁所時間太長,她等不及,你找她,她找你,就找丟了。這樣的事我清楚。
我想想也是,就放輕松了。黃昏時刻,我來到招待所,也不見她,我只好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擠火車回家了。
奇怪的是,從長沙回來后,她就像蒲松齡筆下那美麗的狐妖,說不見就不見了。我好幾次去找她,她父親照例張著一雙鼓凸無光的眼睛,打著酒嗝,那聲音也像一條斷水的死魚:你……你還來干什么……司徒慧敏……司徒慧敏豈是你這崽子能找著的?
半個月以后,我陪母親去醫(yī)院看病。一個美麗的小影子從婦科閃了出來。我大叫:司徒慧敏!她呆呆地立在我和母親面前,一雙手抬也不是,垂也不是,絞來絞去的。我母親冷冷地打量著她,終于笑了起來:原來你就是司徒慧敏!在婦科看什么病?。?/p>
我多么希望司徒慧敏能甜甜地叫我媽一聲阿姨,可是,自始至終,她一聲不吭,用沉默來抵抗我母親的挖苦。她瘦了!憔悴了!我的心開始顫栗起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媽,母親立刻醒悟過來,不由分說拉著我就走。我回頭,司徒慧敏還站在原地,目光空空的,不知落在何處。
我終于在那條黑黑的小巷子里逮到了她。我把她帶到了常去的那片野草地里。原來,那次在長沙,她跟我一樣,滿公園找我,自然一無所獲。天黑下來,偌大一座長沙城,燈火迷茫,她已分不清方向,根本找不著那家招待所了。她又不敢一個人住下來,她害怕藥功和色狼!只好花錢打個的士,去長沙火車站,坐火車回來了。
說著說著,我倆抱著哭了一場。愛情似乎又是雨過天晴,連讓司徒慧敏無比恐懼的藥功,她也很少掛在嘴上了。后來她突然說起了我母親,說我母親是世界上最令她害怕的女人。我連忙說:我母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冷笑一聲:豈止是刀子嘴,還刀子眼呢!那雙眼,恨不得把我的臉皮子剝了!我張了張嘴,見她一臉憤慨,便將心頭不快強(qiáng)壓了下去。
從此以后,我母親就取代了藥功,常常掛在司徒慧敏的心上、嘴上,這令我無精打采。我一無精打采,司徒慧敏就更無精打采。我倆的往來就漸漸地疏了、淡了。
終于有一天,司徒慧敏托人告訴我,她到廣東打工去了。
她自從與我分了手,就像在梅城消逝了一樣。我以為她遠(yuǎn)嫁異鄉(xiāng),跟了一個什么闊佬去享受榮華富貴了,因?yàn)樗钠敛皇堑乳e男人消受得了的,沒想到多年以后我見到她,她告訴我,她一直生活在梅城。我有點(diǎn)懷疑她這句話的真實(shí)性,在梅城里,一只蚊子,只要它不死去,就有再次相見的可能,何況是人。不過,真也罷,假也罷,她的出現(xiàn),依然喚醒了我許多美好回憶。
現(xiàn)在,我和司徒慧敏也算中年人了,面對她,我說,還記得藥功么?這一次,她沒有摸脖子,反應(yīng)似乎有點(diǎn)遲鈍,好一會才說,藥功?
她的脖子短了,粗了,就仿佛有很多言語堆積在里面,發(fā)出細(xì)微的咕嚕咕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