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樂園》:失落的悲歡
昨日之歡已不復(fù)存在
黃金鋪滿的水面唱響了《節(jié)日》頌
我的德彪西,圣潔的音樂
接近尾聲,行人
幃幔和花環(huán)都已收撿
巨龜沒有移動,他在沉默中超度時光
只有撒旦,他要任性,在街面行走
喚醒兩個沉醒者,智慧果長滿生命之樹
誰去摘取誰就是那個叛逆之人
鐘聲和歌謠沒有響起,長笛拉長了嗚咽
“仿佛是佛羅倫薩的街道在空間里豁然敞開”
貴婦與侍從都不能下樓
屋子里多了云雨之歡
城門關(guān)閉,通行證只給了少部分人
出逃者不敢回頭,落荒的人還遠在天涯
儀仗隊沒有了儀式,世界進入了夢鄉(xiāng)
所有的問訊都滯留于茫??罩?/p>
“而街道在我們眼前荒無人煙”
聽呀,挽歌在為我們唱響
那些眾神和牧人來到我們頭頂
撫摸傷痛,還要把那些英雄
送往葬禮的柴堆,他的遺體在我們面前燃燒
所有的夢想化為灰燼,還要忍受潰敗的痛苦
誰在這個時候記起了那個叛逆者
誰在莊嚴與淚水中得到了反思
誰還在等那數(shù)個世紀以來的樂曲
為如此遼闊的水面鋪滿金色的朝露
※詩中引句出自巴西詩人:若熱·德·塞納
哀傷練習
夢工廠里沒有夢
只有你伸的一個懶腰
你早已醒來,只是不愿相信
天已放亮
就像不相信父親會給你原諒
他的咒罵只是一時氣憤
你不是不知,穿過涂改名字的廣場
你把自己放到了鐵軌上
這是我不得不相信的畫面
每每夏季,夢工廠總要從我的夢里醒來
而你還在那個破沙發(fā)上,劇情沒變
臺詞沒變,變了的是主角,是我
哀傷只是練習,你在暗處給我煙火
父親在劇場一角,麻木地坐著
像一杯陳年的老酒
不忍放棄,卻也不想逃離
紅樹林
你聽見海的喧鬧,在遠處
在海鷗起落的地方,在慢慢抵近
你聽見紅樹林里的寂靜,在嘴唇
在指頭,在背后濃濃的陰影里
但,我無從計較
身體里涌進的海嘯,轉(zhuǎn)身
默默吐出多余的鹽分,我聽得到
內(nèi)心里的風暴,聽得到流動的海潮
對殷紅的血汁視而不見,對嫩枝綠葉
視而不見,對叢林、山崗、鳥語
和露水打濕的黎明
視而不見
與齊格弗里德某首進行曲對話
他寫下一首葬禮進行曲
我不想聽到這樣駭人的樂章
這個春天,清晨或是黃昏
我想聽到小鳥輕快地吟唱
我想聽到街市清脆的喇叭聲撳響
我想蓬勃的氣息升起
在小草醒來時
不再有逝者從客戶端送走
不再有凝重的數(shù)字播報
不再有戰(zhàn)疫,不再有犧牲者
不再有冰冷冷的名字
就地化為灰燼
此時,醒來者還得醒來
堅守者還在堅守
銅管來不及悲傷和哀悼
天空灰暗,大地在炮仗聲中蜷縮
這是一個平凡的世界
不需要太多的英雄獻身
不需要太多的器樂與送葬隊伍,我的巴河
不在我醒來時醒著
她有悲愴,諸神不語,清晨與黃昏還有什么兩樣
通江銀耳
山林之下,夜風拉響豎琴
斫輪之音穿過,中年刀鋒亂砍
一堆圓木之下,找到段樹的原聲
找到自己的心跳和小鳥的孤寂
炊煙生于椏口,晨昏婉轉(zhuǎn)處
薄霧蘇醒,揭開面紗
兩朵黃白露滴,輕叫著
你的名字
碗廠溝遺址
我聽見山前的寂靜,茅屋
的涼風和瓷器的脆響
我聽見碗中的日月,溝里
的陳跡和字墨的沉香
我在臺階上,聽見遠處的腳步
內(nèi)心的風暴,枝葉的搖晃
而泥陶的殘缺,深埋的淬火
和眼中流逝的光,一次次
阻止我,找到那塊
生銹的
殘片
記 得
記得彼時,我們相向而行
風尾隨著我們,我們說的什么
她沒聽到,我可聽到了你的心跳
江水順著我們漫跑,夜色趕上了末班車
寒意讓兩只候鳥遷移,你輕輕地說,冷
我竟然裝著什么也沒聽到,江水悄悄跟上夜色
江水不會再次到來,這個夜晚的燈光,在
另一座城市閃爍,讓另一枝煙草
在另一個碼頭,吐露了失眠
張萬林?生于1970年,四川省作協(xié)會員,巴中市作協(xié)副主席,有作品在《星星》《人民日報》《名作欣賞》《散文選刊》《中國藝術(shù)報》《世界文學》《羊城晚報》《青島文學》《四川文學》《草堂》《青年作家》等發(fā)表,出版詩集《臨水細浪》?,F(xiàn)供職于巴中市政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