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霞 潘瑞晗
2000年前后,趙波剛踏入文壇不久,即被稱為“美女作家”“身體寫作”,與衛(wèi)慧、棉棉、丁天、李巖煒、周潔茹、魏微、戴來、金仁順、李凡等十幾位年輕女作家一起被劃歸在“70年代出生作家”這一籠統(tǒng)的名目之下。但其實,她們正身處強調(diào)個性化和個人立場的時代,似乎天生就對各種“共名”和“主流”式的話語具有免疫力,這一代女作家的寫作表征著1990年代末文學的多元傾向。在創(chuàng)作之初,她們中的大多數(shù)便在對上一代作家(陳染和林白等)有意或無意的模仿與繼承中,自覺追求鮮明的個人風格,其中必然能迸發(fā)出文學的自發(fā)和獨創(chuàng)元素,這不僅體現(xiàn)在她們把題材限制在具體的、為自己所熟稔的感知范圍之內(nèi),更為主要的是,她們還依持個性化的生存感受,力求形成一種與眾不同的表達方式。①宋明煒,《終止焦慮與長大成人一關于70年代出生作家的筆名》,原載《上海文學》1999年9月,《90年代批評文選》(陳思和、楊揚編),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1年1月,第306頁。
但同時,“美女作家”“身體寫作”也流露出彼時中國文壇男性話語的浮滑以及女性作家對于這一話語的刻意迎合。而實際上,“美女作家”的曇花一現(xiàn)也證明了這一點。趙波那一批70后女作家,要么遠赴重洋去了國外,要么嫁為人婦相夫教子,當然也有堅持的,但總是寥寥,趙波可以算是少數(shù)的例外。這二十年來,趙波一步一步進入??乱饬x上真正的“身體性創(chuàng)作”,有意無意間“將自己活成一部動蕩而深刻的作品(導演王超語)”。她以自己的個性和智識為出發(fā)點,切入當代都市生活,但她對城市的姿態(tài)是局外的、游離的、疏遠的。這種心理距離使她的故事具有“一種迷夢的、詩性的氣質(zhì)(作家韓東語)”,因為這種氣質(zhì)又使她超越了當下性,而逐漸擁有了歷史性和經(jīng)典性。作為一名70后,趙波很高興自己出生在一個承上啟下的時期,因為身處這樣一個時代,她什么都可以感受得到,既有物質(zhì)上的,又有精神上的。
《云上》是一本半自傳體小說,是趙波人到中年的回望與凝思。小說以主人公二毛的成長經(jīng)歷為線索,通過體驗式書寫,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一個作家不完美的生命歷史和充滿迷思的現(xiàn)世人生,在當代都市生活的凝固處敲出縫隙,在各種現(xiàn)代生存的縫隙處提供凝聚。趙波以清澈、純潔、感性、縹緲的個人化敘事方式,大膽地袒露內(nèi)心景觀,觸摸70后集體記憶中諸多同質(zhì)的生活場景,呼之欲出的時代情緒與觸之可及的生命溫度使得小說從個人性與特殊性上升到普遍性與時代性,極大地豐富了小說的蘊涵與思想。
《云上》是趙波的精神自傳。相比于趙波高產(chǎn)的散文集和非虛構(gòu)小說,《云上》顯然是被趙波當作代表作來寫的,前后準備了很多年,甚至連題目也幾度修改。她在這本書的后記中寫道:“我回憶了我的小時候、少年時光、青年、寫到了中年,這一路相伴的父母、弟弟,一個70后的成長環(huán)境與社會背景?!痹谶@本書中,趙波一方面從女性視角出發(fā),描寫自己的過往,同時又與自我拉開距離,把人生當作一盤棋一樣進行反復掂量審視。
畫家申玲一再強調(diào)“如水的趙波”,說她“看似流水卻更用心,在淺在的不經(jīng)意的文字背后是她那顆水做的心,敏感而流動,在她流暢的文字背后是她滑動的欲望?!闭\然,主人公二毛忙著戀愛耽于幻想,她的欲望始終處于滑動的狀態(tài),情色想象的對象包括但不限于初戀余奕、師哥鳳炎、同學張新宇、打網(wǎng)球的少年、給某副食品集團領導開小車的司機、留一撇小胡子的負責文藝匯演的“丁力”老師、切磋文學的姜衛(wèi)老師、司法局做報告的一干部、前夫胖胖、雙魚座畫家、知己金大林、某天蝎座男人、從未謀面的電臺主持人、干銀行的老外、差點結(jié)婚的副導演……
閱讀這些直白的充滿欲望的文字表達,讀者有時候會因為窺探作者內(nèi)心的真實情感而感到難堪,就好像是不小心打開了十六歲的二毛的衛(wèi)生間門。有時,又會有一種偷窺了作者隱私的羞澀。書中有一大段日記,記錄著二毛的早熟、敏感以及遭遇到的世事的侵擾。在這一段日記里,有一個細節(jié)很有意味,值得反復研磨。二毛家里衛(wèi)生間的門老是壞著,不管是誰,不管是什么時候,隨手就可以推開。所以在家里上衛(wèi)生間,或者是洗澡的時候,二毛一直都很擔心會有人推門進來。可是,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十六歲的她洗澡的時候,父親無意中推門便看到了她,即使她趕緊轉(zhuǎn)身,然而,父親依然看到了她的后背和屁股,這讓她感到一種被侵犯的羞恥感和緊張感。書中二毛很小的時候就對男老師對女學生超越師生關系的“體貼”十分警惕,甚至因為沒有及時提醒而導致一位漂亮而驕傲的女伴遭到欺凌而命喪黃泉耿耿于懷多年,二毛的心理無疑非常早熟。
《云上》最有力量的部分,是書中對醫(yī)院、對精神病院的描寫。二毛因抑郁癥發(fā)作出現(xiàn)無意識自殺行為,搶救時不幸被施救者燒傷,在治療期間,除了不斷地全麻、半麻手術的痛苦,她不得不做好面對毀容的準備。她開始焦慮、狂躁、自殘,不得已被親人送進精神科病房。經(jīng)過兩年時間的艱難重啟,二毛浴火重生,收獲了一個更加平和、更加通透的自己,也與多年知己金大林消除一切隔閡,修得圓融美滿的愛情。曾經(jīng)的二毛被一次次云上的愛情所傷,浪漫、激情四溢,但最后結(jié)果只有預料中的孤單,一場獨角戲。男人們花幾年時間與她周旋,然后抽身離去,她所擁有的僅有桃花逸事和子虛烏有。但大林懂得“托著她往上走,仿佛知道她要的不切實際的夢想都飄蕩在空中。(《云上》第313頁)”
縱觀整本小說,二毛的形象具有立體性,同時也具有多元性。她可以是安靜的,也可以是隱忍的、倔強的;她可以是婉約的,也可以是勇敢的、浪漫的;她可以是柔軟的,也可以是強悍的、溫暖的……從二毛如此復雜的形象中可見,二毛的內(nèi)心豐富而隱秘,具有一種罕見而可貴的人格張力。書中有一段敘述是這樣的:“全職家庭婦女有朝一日喪失自主權,成為男人的保姆、孩子的老媽子的話,也會陷入慢性的空虛之中。如果只因為是女人這樣一個簡單的原因而反復遭受挫折和失敗,就會感到自己無能為力,茫然無助,憂郁的概率也就大大提高。”②趙波:《云上》楔子,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年版。
趙波在杭州的新書推廣會上解釋道:女性有自己的天空,力量比男性大,而且后勁大,同時,女性空間會越來越大。面對曾經(jīng)的痛苦回憶,趙波對《錢江晚報》的才女蕭耳表示:生病的所有經(jīng)歷是自己所獨有的財富,她自身很珍惜那些時光,也很珍惜在那段陰暗的時光遇到的所有人。現(xiàn)在正處于平靜或平淡生活中的她覺得,這段跌宕起伏的人生是老天要成全自己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作家而進行的“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在《云上》的寫作過程中,趙波有意與所謂“身體寫作”“美女作家”作一次徹底的告別。在書中,趙波一改以往過于主觀化、情緒化的表達,開始關注到時代、歷史、離散、癥候、死亡等較為宏大的敘事,雖然路子依然是都市化、女性化。在書中,讀者可以看到二毛那些鮮血淋淋的傷口,但是并沒有從字里行間看到她的悲傷,甚至連哀怨、憤怒都沒有,有的只是一種自我和解和自我救贖,以及照亮人心的強大的溫暖力量。書中前半段多次出現(xiàn)“二毛的一生都將成為父母的遺憾,她是一個天生的罪人,因為她沒有走正常的完滿之路,沒有滿足父母親對她男友的盼望。(《云上》第88頁)”但后半段二毛終于在一次次精神與肉體的傷害中,找到了完美的自洽與自我的救贖,與親情和解、與自我和解、與野心和解、與情色和解。在書的最后一頁,趙波默默地列下了這些年因抑郁癥去世的親友姓名,一行行小字卻有著最深的懷念與最痛的惋惜。從這一意義上講,《云上》不僅僅是趙波的精神自傳,也是一代70后女作家的魂魄書、精神變形記。
趙波本來想給這本書取名《人生如棋》,但一向詩意的她對于這一過于具象的名字一直不太滿意。深層次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人生如棋、落子無悔”帶有太多賭氣的勝負欲在里面。而她更多地發(fā)現(xiàn)其實“人生如戲”,最好什么情境都有所體會有所經(jīng)歷,人生便不算白來。以前演過眾星捧月的角色,那么現(xiàn)在演演成熟的性格派角色又何嘗不可?
在《云上》里,趙波給常州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煙城”。在煙城,二毛度過了一個并不算完美的童年和少年?!瓣P于那段江南生活的回憶,整體感覺就是陰天,天陰陰的,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忙。(《云上》第32頁)”由于父親的冷漠、暴力、麻木,二毛一次次受到心靈和身體上的傷害,她暗暗發(fā)誓“一定要盡快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不講道理的男人,到外面去,就是討飯也要到外面去。(《云上》第70頁)”
十八歲那年,趙波的作品開始得到大眾關注。那時,常州舉辦“首屆女作者作品討論會”,趙波成了被討論的作者之一。她漸漸小有名氣,開始南下深圳、上海謀求發(fā)展。在上海,她很快學會說一口上海話,畢竟從常州話轉(zhuǎn)化成同為吳語系的上海話并不難。她經(jīng)常告訴別人余光中口中的鄉(xiāng)愁說的就是她的故鄉(xiāng)常州,可能具體而言就是漕橋的豆腐湯、燒餅、小青菜還有燒得奶白奶白的魚湯。在上海經(jīng)歷了與評論家吳亮的短暫婚姻,趙波又前往北京定居,加入王朔、高曉松、姜文等主導的京圈。趙波在北京定居期間參加過一個常州文化人的群,經(jīng)常不定期在北京的常州賓館聚會,說說常州話,吃吃空運過來的家鄉(xiāng)菜。
其實,趙波與常州籍文化名流的淵源頗深。她的外婆和舅舅阿姨們早年住在十字街八號,與大學者呂思勉住前后院,成了鄰居。孩子們過年還能得到呂老的壓歲紅包。呂老經(jīng)常教育趙波的舅舅阿姨們:“要好好念書啊,長大了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勤懇做事,踏實做人。”③吳亦勤:《童年住在呂家大院》,《常州日報》,2022年3月20日A03版。趙波在作家高曉聲和詩人翻譯家屠岸生前都曾拜訪請教過。她感慨,高曉聲之后好像再也沒有能用常武方言和口語寫出風格和名堂的作家了。
趙波的小說和散文大多是都市文學,而當代都市往往輪廓模糊、千城一面,但讀她的作品經(jīng)常能讀到常州方言、常州風俗,也許這是她有意向前輩高曉聲學習的結(jié)果。比如:“太鮮太鮮了,眉毛喝得都能掉了”,極言湯汁鮮美;“爽氣”,形容慷慨大方或者做事干脆;“濃油赤醬”,形容紅燒菜品色香味俱全?!板佔印保村?。再比如常州人的家常菜:“小籠包”“豆腐湯”“水芹菜”“白斬雞”“菜團子”“蛋餃”“糟扣肉”“菜肉餛飩”“面筋塞肉”,還有曾經(jīng)在常武一帶風靡的金獅女式自行車、雅霜雪花膏、大大牌泡泡糖、永和豆?jié){、雞蛋糕、腦白金,均是一代人的共同記憶。更不用說化龍巷、雙桂坊、十字街、東下塘、文化宮、運河等城市地標,現(xiàn)在越來越被賦予更多的都市文化印記和歷史文化內(nèi)涵。還有逐漸流失的常州民俗,比如一年幾次莊重的祭祖儀式,最隆重的莫過于除夕的晚上,全家老小一起在家祭祖磕頭,必得準備八道大菜,用小碗盛飯,小杯斟酒,輪流磕頭和向祖宗禱告,如果有家庭成員趕不回來一定要有人替他磕頭,并且還要向祖宗報告,說明特殊情況。然后由一家之主燃化“銀元寶”,香燭則會一直燃著直到守夜結(jié)束。
人到中年,趙波走遍了大半個世界,經(jīng)歷了諸多傷病、離散、情變。為了養(yǎng)傷和治病,她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xiāng)?!敖K于又回到這個城市的懷抱里,聽到溫暖而熟悉的方言,她感到親切、安全、簡單、舒適。(《云上》260頁)”她完成了與故鄉(xiāng)的逃離與和解。她坦言,很長時間選擇南京居住,就是因為南京離常州近。無論少年時多么叛逆,在外面走了一半世界,漂泊夠了,也還是要回到家鄉(xiāng)最近的地方做落腳點。2022年疫情再度爆發(fā),趙波干脆一直留在了常州,爬爬小黃山、逛逛西太湖,擼貓看書,日子過得閑適而幸福?!叭嗽谀贻p的時候掙脫的地方,某一天又會是你奮力撲向的回歸之所。我對故鄉(xiāng)常州的感情,大概如是。從前并不承認,一次次回來又重新出發(fā),直到某一天,結(jié)束漂泊,選擇真正的回歸才明白土地擁有一種強大的力量,他時刻在召喚我,走得多遠,回來的新就有多強烈。(《像候鳥一樣飛》第143頁)”趙波在接受《錢江晚報》采訪中提道:“故鄉(xiāng)始終是一個人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是不用到錢包和手機依然可以出去吃吃喝喝玩玩的地方,這里提供我療傷,也讓我感覺到一種榮耀。我感覺我在任何地方我都是過客,只有在故鄉(xiāng)的房子里才有家的認同感,才最有安全感?!?/p>
2021年趙波宣傳新書《云上》時,推掉了很多外地的新書讀者見面會,第一場分享會便安排在了常州科教城云溪澗,時隔一個月又在常州新北秋白書苑安排了一次。讓她欣喜的是常州讀者能隨口背出她的小說《像候鳥一樣飛》《雙重生命》《北京流水》《情色物語》《快樂無罪》等小說中的精彩片段,很多讀者讀《云上》更像讀常州,書中的許多人物、時間、地點、事件,甚至事故,他們是那么熟識。
閱讀《云上》,會發(fā)現(xiàn)趙波關于故鄉(xiāng)的敘述總是飽含深情,充滿細節(jié)。時常徘徊在小學校門前天橋上懷孕的瘋女人、菜櫥頂上空置的臉盆里多了一窩黑白相間的小貓、空氣中永遠散發(fā)著梨花的芬芳、印著洋蔥頭的紫色玻璃紗裙、小時候常玩扮媽媽的過家家游戲、永遠金燦燦的夏天、夾在日記本里的月季和梔子花瓣、五斗櫥的玻璃板下壓著的彩色明信片、文化宮長長的走道上玻璃櫥窗貼著的花花綠綠的“衛(wèi)生常識”“生活小竅門”、背著軍用水壺揣著茶葉蛋春游、緩緩流動的黃色渾濁的運河水、騎在紅色消防龍頭上的早熟而憂郁的少年……至少在《云上》里,關于常州的地方記憶是異常清晰的,后面關于上海、北京、南京等城市的記憶與敘述則相對含混、模糊、糾纏,甚至連基本的時間線也很難厘清。
從《像候鳥一樣飛》開始,趙波似乎越來越沉迷于故鄉(xiāng)的敘事,連在《飛到世界的另一邊》這樣一本異域背景的小說中,依然穿插了大量的關于故鄉(xiāng)青澀歲月的回憶。她似乎在一次次關于故鄉(xiāng)的地方記憶的敘事中,總結(jié)出某種足以慰藉下半生的還鄉(xiāng)哲學,而這種還鄉(xiāng)哲學又與她前半生流連大都市的浮云般的情色想象形成巨大的張力,一起構(gòu)成了獨屬于趙波的文學地圖。2016年在成都的新書分享會上,趙波透露將會創(chuàng)作一本有關中年危機的長篇小說,描寫幾個家庭在遭遇中年危機時候的困惑和化解方式。以她天生對于文字的敏銳感受力,再加上出走半生的豐富經(jīng)歷,以及多年來終于尋找到的精神原鄉(xiāng)和以故鄉(xiāng)為底盤的強大的落地性,相信這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不會過于艱難。
早年趙波對于“美女作家”這個標簽十分反感。她認為美女作家完全是把寫作舞臺化,欲望失控。2017年在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采訪時,趙波開始與“美女作家”和解,她理解那是出版社的營銷手段,為了喚起某些讀者的記憶。2021年當《錢江晚報》才女蕭耳問她對于“美女作家”的看法時,她平靜地說:“當美女挺好,當作家也是我的喜歡。以前反感被扣帽子,現(xiàn)在經(jīng)過這么多事,反而都可以接受了?!睆呐懦獾讲辉谝庠俚缴踔吝€有點喜歡,趙波對于生活的態(tài)度大抵亦如此。
她現(xiàn)在更加在意的是“抑郁癥”這個標簽,因為“抑郁的同時,它又帶給我對于寫作的另外一種發(fā)現(xiàn),帶我走向一種更深的人生境界,或者說是更深的思考。這是天意給我的,那我一定要擔負起這個使命——那就是做一個很好的、一輩子都在寫作的人。”她想通過自己成年后四五次從重度抑郁癥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溫暖一些人,尤其是女性群體。她想代替她們寫下她們也許沒有來得及寫下的東西,因為痛是一種共通的經(jīng)驗?;蛟S作家王朔的總結(jié)足夠經(jīng)典:“趙波對我們的價值就是——今天存在過趙波這么一個人,她想過什么事,她經(jīng)歷過什么事,她有過什么感受,這個可能更重要?!币苍S,從這個角度理解《云上》才能真正理解趙波——那個出走半生歸來的常州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