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怡
“中產階級”曾經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你可以養(yǎng)育兩個孩子,去高質量的公立學校;意味著擁有一棟房子,不需要多大,但是,是自己的;意味著工作日六點準時下班,和家人一起歡度周末。現在,對于很多美國中產階級來說,這樣的生活已經越來越遙遠了。
32歲的馬特·巴里是美國加州一所公立高中的歷史老師。每周五天,他在學校教課,課余和周末,他又做起了優(yōu)步司機——為了多賺些錢,為第一個孩子的出生打好經濟基礎。
巴里在接單的間隙批改作業(yè),有時他會想,如果自己沒有開車,此刻應該在備課。巴里的妻子也是教師,他倆的年薪都是6.9萬美元。他們二人組成的家庭原本是中產階級的堅實一員。然而,科技熱潮帶動了硅谷當地的財富暴漲,物價和房價隨之飆升,遠遠超出了長居于此的普通人的能力范圍。盡管巴里有自己的房子,但經濟依然緊張。等孩子出生后,他們每年僅醫(yī)療保險就要多花6000美元。而育兒費用更像一個無底洞,比如令人咋舌的日托費用。
一地雞毛的生活
? 巴里的故事并非孤例,像他這樣的兼職教師很多,以至于優(yōu)步推出一系列鼓勵教師兼職司機的活動。
? 根據《華盛頓郵報》和米勒中心聯(lián)合進行的一項民意調查,65%的美國人都在為需要支付的賬單苦惱。造成這種焦慮的原因之一,是中產階級的生活成本已經比20年前高出了30%。
? 事實上,日常生活的成本在某些方面已經翻了一番。育兒是其中一項大支出。一個孩子所需要的衣食住行、教育、玩樂等花費,足以改變一名中產原本的生活方式。
? 從表面上看,埃米應該是城市的精英人士了。她在硅谷的科技公司做人事工作。她和丈夫的年收入加起來有15萬美元?!霸诿绹鴦e的任何地方,這都是很大一筆錢了。”但他們的月收入一半以上都交了房貸,兒童保育又吞掉了另外的30%。埃米也要花很長時間通勤,因為公司附近的房子,她都住不起。每天早上6點,她就開車帶著孩子們出門了,7點把他們送到日托,8點30分到辦公室,下午五六點接他們回家?!拔颐刻旎?5分鐘陪他們放松一下?!钡撬麄冇譄o法離開那些大城市,因為只有在那兒才有適合他們的工作。他們也不敢輕易辭職,因為一旦離開職場,就會面臨難以返回的困境。
? 塔瑪拉·斯潘塞是一位50多歲的航空工程師,她一度放棄工作回家養(yǎng)育女兒,女兒上初中后,她想要重回職場,但是自己曾經所學的技術已經過時,無法再當工程師,只能尋找其他出路,比如學習網頁設計或是專業(yè)烹飪,也因此需要支付額外的學費,背上高額的教育負債。相比之下,她父母的職業(yè)壽命要長得多,兩位都是教師,住在寬敞的房子里,定期去度假,過著舒適的生活,更不必發(fā)展自己的第二職業(yè)。
? 在美國,對失敗的定義已經開始改變,“它代表著一地雞毛的生活,而不必是一敗涂地的生活”。這些陷入困境的人們面對的不是一敗涂地的生活,而是無法實現自我價值,要像滾輪里的倉鼠那樣不停奔跑的人生。中產,只是他們難以為繼、即將被戳破的一層泡沫。
下跌的恐懼
? 在美國,沒有隔代養(yǎng)育的習慣,所以對于雙職工家庭來說,只能寄希望于日托。
? 標準的8小時工作制已經快成神話了。美國成年人現在平均每周工作47小時,還要面臨突如其來的加班。高強度的工作需求使得父母照顧孩子成了一件難事,每周7天、每天24小時的極限日托因此而變得必需。
? 因此,即使是小孩子,也要跟著大人永不停歇的工作節(jié)奏生活。一位日托園的負責人說:“十年前,我們只做朝九晚五的日托,但現在商店都開到晚上12點,甚至24小時營業(yè),他們需要我們。我們只能這樣做。”
? 而經濟政策研究所對618個美國社區(qū)進行調查后發(fā)現,在其中500個社區(qū),擁有一個4歲孩子和8歲孩子的家庭所需要的兒童保育支出已經超過了當地的房租均價。
? 美國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同時也是最不平等的國家,而且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無論是經濟上還是精神上,中產階級都在一步步滑向階層下沉的深淵。正如芭芭拉·艾倫瑞克在《下跌的恐懼》一書中所言,中產階級的主要焦慮在于我們害怕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為孩子重建我們自己的階級地位。
? 過去,中產階級并不想追上極富人群的生活,因為他們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讓他們覺得心安;但現在世道變了,如今,中產階級也在花錢聘請老師幫助自己的孩子與富裕階級的孩子競爭。比如,聘請數學老師的費用可以從每小時65-120美元,一直上升到每小時500美元,這些必然讓中產階級不堪重負。
? 貝拉米是一位人類學的終身教授,畢業(yè)于哥倫比亞大學,同時也是兩個孩子的媽媽??粗~約上層階級歌舞升平,聽著他們談論為了天才班測試給三四歲孩子請的導師,她咬著牙一言不發(fā)。“我們所有可支配收入都花在了孩子身上了?!必惱渍f,“這說不上悲慘,但也令人感到勞累和厭倦。我已經很努力工作了,卻沒法喘口氣?!?/p>
(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