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艷麗
我和楊小淺,就這樣離散在青春的風里,再見,原來是再也不見!盡管,我曾經(jīng)那么用力地想要挽留住這一段友情。
你是暖風,亦是陽光
在那個紫藤花開的秋日,因為一次“烏龍事件”,我和楊小淺迅速熟絡了起來。她給了我一段不敢回望的友情,但我一直記得,楊小淺,她曾是我最親密的朋友。那時,我和楊小淺分別是小學四年級(3)班和(5)班的語文課代表,常常在老師辦公室相遇。有一次上交作文,(5)班嚴老師突然對我抱怨:“班里最近上課總講話,作文寫得敷衍了事,你幫老師督促一下?!蔽艺曰?,身后就有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嚴老師,您認錯人了,我才是(5)班課代表?!蔽遗ゎ^一看,只見楊小淺臉通紅,嘴緊抿,眼里帶著笑意。嚴老師一愣,眼睛從鏡片后面看看我,又看看女孩,隨后一拍腦袋:“哦,認錯人了。”我和楊小淺相視一笑,之后嚴老師又說什么,我已記不清楚,只記得楊小淺和我走出老師的辦公室之后,我們便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了一陣。此后,我和楊小淺成了最好的朋友,只要課間休息就會去對方班級,相約一起去衛(wèi)生間,一起坐在學校的矮墻上喝奶茶,一起在陽光下跑過長長的紫藤花架,一起送作業(yè)給老師。那時,楊小淺是暖風,是我眼里的陽光。
相互靠近的小確幸
我和楊小淺都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被別人家的家長們羨慕,常收獲老師的贊揚。每當在自己班級聽到老師對楊小淺表揚,我會很自豪,內(nèi)心雀躍不已,急不可待等課休第一時間轉(zhuǎn)述給她。
當時的我,毫不懷疑,我們會永遠相伴,永遠快樂地你追我趕,永遠活活潑潑地跑過操場,甚至永遠不會長大。
楊小淺也曾經(jīng)問過我:“我們長大以后會不會變?”我篤定地說:“反正我是不會變的,我們永遠是好朋友?!睏钚\奪走我手中的漫畫,曲起中指輕敲一下我的頭,佯裝老成地長嘆一口氣:“唉,這么幼稚,誰要永遠跟你當好朋友?”我搶過漫畫,依然把它塞進厚厚的試卷底下,頑皮地賞她幾個白眼,嬉笑著回懟:“你才幼稚。”
“小升初”楊小淺和我不負眾望進入了當?shù)刈詈玫某踔?。更令人驚喜的是,我們居然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并在分座位時,老師讓我們成了同桌。
楊小淺,能不能別早戀
進入青春期后,我和楊小淺有了新的變化。
我喜靜,喜歡閱讀,名著和小說都看。楊小淺喜動,活潑的她主持各種活動,參加各種朗誦和歌唱比賽。她成了學校的風云人物,很快,我發(fā)現(xiàn)楊小淺談戀愛了,準確地說,她早戀了。
那段時間,楊小淺總是悄悄地帶手機來學校,自習課老傻笑,還鬼鬼祟祟發(fā)消息。我跟她說話,她也心不在焉。我隨口猜測:“老實交代,你早戀了吧?魂都被勾走了?!睏钚\嚇了一跳,手機都摔到了地上,臉煞白,隨后又漲紅。她小聲警告我:“你別亂講?!狈磻@么大,我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果然,在我發(fā)誓保守秘密之后,她坦白,有個男生喜歡她,而這個男生是學校里赫赫有名的“壞學生”:長相好,但成績差,經(jīng)常逃課挨老師批評。難怪他最近常來我們教室走廊晃,發(fā)現(xiàn)楊小淺居然喜歡一個“混混”,我內(nèi)心失望至極:楊小淺,能不能別早戀。
“是他?”我故作平靜地說,“我不喜歡他?!睏钚\聽了,對我眨巴著眼說:“嘻嘻,我喜歡就好。”看來我的喜好,對她產(chǎn)生不了任何影響,那時視楊小淺為唯一密友的我還不太明白,我已逐漸退為她多彩生活里的幾分之一了。
但我還是會幫楊小淺打掩護,以為這樣就可以維持住我們快要消散了的友情。每當老師問起楊小淺去哪兒了,我總是回答:她生病啦、她去排練啦、她去上廁所啦……
然而,楊小淺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老師請來家長,她媽媽到班里找我,滿臉急切地說:“淺淺好幾天不見人了,手機也打不通。”并哀求我告知實情,我最終囁嚅著說出了楊小淺常去的地點。
漸行漸遠漸冷
第二天來到教室,我發(fā)現(xiàn)楊小淺剪短了頭發(fā),臉上和眼睛都紅腫著。我猜,她一定很難過,哭得這么厲害。
我正想要解釋,楊小淺卻猛地轉(zhuǎn)過頭,臉色蒼白,一雙眼睛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告密!”我手心里全是汗,我沉默了,的確是我在她母親面前妥協(xié)了,是我告知了她常去的地點。課堂上,老師沒有點名,委婉提醒大家不要早戀,并夸我成績一直穩(wěn)居年級前五。楊小淺突然“嗤”一聲笑了,然后趴在桌上裝睡。老師還在喋喋不休地“號召”大家向我學習,并痛心疾首地說:“希望誤入歧途的同學,一定要‘洗心革面’,早日把心放到學習上來?!?/p>
從那以后,楊小淺沒有了早戀跡象,但也與我徹底決裂,她一整天都不跟我說話,甚至也不看我一眼,但她會在下課時踢凳子、拍桌子,弄出很大的響動。她的一些朋友對我很不友善,說我就是一個泄密小人,沒義氣。班里的同學也開始排擠我,沒人再愿意跟我一組做任何活動,我的自行車經(jīng)常被推倒。
某次老師又表揚我,楊小淺突然說“給第一名鼓掌”,然后班里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還伴隨著笑聲與怪叫……
某天,唯一搭理我的一個女生,提出讓我?guī)退闀?,我本來可以拒絕的,但我想到楊小淺,于是認真地在粉紅信紙上幫她抄好。結(jié)果,這封信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了,準確地說,是楊小淺揮手扔到了維護紀律的班主任腳下,“楊小淺你給我站起來!”班主任撿起來看了一眼內(nèi)容,立即怒吼?!斑@都什么玩意兒,你到底對得起誰?!”楊小淺站起來:“老師,這信是她寫的?!彼Σ[瞇地堅定指向我。我下意識地站起來,眼角余光看到求我寫情書的女生縮在座位上。我虛心接受了老師的諄諄教導,并保證交出思想改過書。
再見,再也不見
中考前的一個月,我回到小學,發(fā)現(xiàn)紫藤花已被連根拔起,紫藤架不見蹤影,我和楊小淺,終究不再是吵吵就能和好的小學女生了。我們還是同桌,但彼此客氣得每一句話后面必加謝謝,從前的事,我們不再提及,但我每一天見她都內(nèi)心恐懼。此后,我們考上不同的高中,上了不同的大學。后來,我通過同學和父母,輾轉(zhuǎn)了解到楊小淺的情況。她高考發(fā)揮優(yōu)異,考取了南京大學。而我的大學生活中規(guī)中矩,順順利利。
我很喜歡《匆匆那年》里的一段話——“成長的路上,總是點綴著各種各樣的離別,當時我們堅信,離別是為了重逢,所以說了再見。其實世界太大?!?/p>
我和楊小淺,就這樣離散在青春的風里,再見,原來是再也不見!盡管,我曾經(jīng)那么用力地想要挽留住這一段友情。
胡曉宇摘自《演講與口才·學生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