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奧開幕式上的“化錯”

摘 要：2022年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上，一只和平鴿的“走失”驚艷了世界，而這一創(chuàng)意的靈感，竟來自排練中一次真實的“掉隊”。“化錯”的錯往往就來自這些自然的錯，隨機的錯。差錯往往是正確的先導，正確地認識和利用差錯的正價值，才能讓學生由錯而悟，從錯誤中悟出新的途徑，讓正確的認識從差錯中生長出來。

關(guān)鍵詞：化錯教育；由錯而悟；化錯養(yǎng)正

北京是世界首個“雙奧城市”，北京冬奧開幕式，驚艷了全世界。

我本來是有機會現(xiàn)場觀看冬奧開幕式的，可最后一刻卻因為疫情而未能成行，很是遺憾。不過，我們一起在線上見證了這一幕——

在“閃亮的雪花”中，500名兒童手持會發(fā)光的“白鴿”，無拘無束地嬉戲玩耍，踩出雪花“腳印”，最終匯聚成一個完整的心形。代表和平的白鴿，代表愛的心形，代表冬奧會的雪花，呈現(xiàn)出一派浪漫、溫馨的場景。

在表演快要結(jié)束之際，一個細節(jié)戳中許多人的心：一只小鴿子掉隊了，另外一只小鴿子從隊伍里跑出來，把掉隊的小鴿子拉進隊伍里。與此同時，其他小鴿子都掉頭看著她們，等待歸來（圖1是兩只小鴿子歸隊過程中的一幅截屏圖）。

這溫馨的一幕，創(chuàng)意來自無心插柳的小意外，靈感來自排練中一次真實的“掉隊”。

那是第五次彩排，在鳥巢，場面非常宏大，掉隊小鴿子的位置，本該是在小鴿子們組成的桃心的小尖尖上。但在表演中，這只小鴿子掉隊了，找不到自己應該站的位置。還是她所在組團的一位小姐姐跑出來，把她拉到正確的位置上。

這一幕，正好被張藝謀導演看到了。他靈感噴發(fā)，覺得這個點非常溫暖、幸福。于是，開幕式上，便有了這樣的呈現(xiàn)方式，也更好地詮釋了“更快、更高、更強、更團結(jié)”的奧林匹克精神。

這一幕，也讓人們有了更多解讀：“屏幕右下方，祖國東南角！“那掉隊的‘一鴿不就是迷路的臺灣嗎？” “中國的鳥巢里，一鴿都不能少！” “老‘謀深算，不能分鴿（割）！”

臺灣國民黨前主席洪秀柱應邀出席了北京冬奧會開幕式。2月6日，洪秀柱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對冬奧會開幕式大加贊賞。特別是對“閃亮的雪花”表演中一只和平鴿走失的安排，洪秀柱表示這一幕別有深意，她說，“天下分久必合的道理是一定存在的”，期待兩岸早日和平統(tǒng)一。

張藝謀導演的這個設(shè)計真是“絕了”，勝過千言萬語……

這不正是一次不期而遇又美妙絕倫的“化錯”嗎？！

我以為是我們學校參加表演、眼睛受傷的那名學生，因為不在狀態(tài)而出現(xiàn)了差錯。為了確認，我詢問舞蹈團余斌團長：“余團，那只掉隊的小鴿子是我們那位眼睛受傷的學生嗎？”“華校，不是我校的?！芭?，是的話，就更妙了！”

哈哈哈，我錯了！

“只有受傷的，才會錯嗎？”不是的，人生自古誰無“錯”。

“化錯”的錯，未必是某個特定的錯，也不是天定的錯，而往往是自然的錯，隨機的錯。化錯教育是道法自然的教育，是由錯而悟的教育。

我想到了自己執(zhí)教的一堂六年級“綜合與實踐”數(shù)學課——《臺灣長什么樣子》。在學生根據(jù)不同數(shù)據(jù)，一次又一次嘗試畫出臺灣的樣子之后，我出示了從臺灣帶回的一件紀念品（如圖2）。我說：“臺灣的樣子，就像一片葉子。臺灣的樣子，似乎在告訴我們——葉落終會歸根！”今天想起它，因為它也是一節(jié)典型的化錯課堂（參見《小學數(shù)學教師》2014年第4期上的《綜合與實踐：重在打開思維》一文）；還因為，與無數(shù)人一樣，我也渴望眼下迷失方向的臺灣能早日“化錯歸正”！

2015年1月27日，《光明日報》（第15版，幾乎整版）發(fā)表了我的《錯誤往往是創(chuàng)造的開始》一文。差錯來了，是“接著”，還是“扔掉”？泰戈爾說過：“如果你把所有的錯誤都關(guān)在門外，真理也要被關(guān)在外面了?！闭_地認識和利用差錯的正價值，就是打開了迎接真理的大門。

差錯，就像廬山，“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差錯，好比是進行啟發(fā)式教學的老師，啟發(fā)我們走向正確、真理和精彩，“錯若化開，成長自來”，化錯是可以養(yǎng)正的。

眾所周知，青霉素的發(fā)明，就是由于弗萊明不小心把青霉素掉進裝有葡萄球菌的瓶子。但弗萊明領(lǐng)悟出這次錯誤意味著什么，再進一步開展研究，最終獲得了1945年諾貝爾醫(yī)學獎。

非歐幾何的創(chuàng)立也是如此。

在兩千多年里，數(shù)學家們試圖證明歐幾里得幾何學第五公設(shè)的正確性。德國的高斯、黎曼，匈牙利的鮑耶，俄國的羅巴切夫斯基等，從前人的錯誤中悟出新的途徑，進行反向思維，去證明這一公設(shè)的錯誤性，但并未導出矛盾，從而悟出“否定第五公設(shè)”可得到一種新的幾何體系，創(chuàng)立了非歐幾何，這是數(shù)學領(lǐng)域劃時代的一次發(fā)現(xiàn)。

數(shù)學教育中，亦要由錯而悟。

例如，教學四年級《角的度量》一課，當學生錯誤地拿著量角器的大角對著要量的角（如圖3）時，我頓生靈感：量角不就是拿角對著角嗎？量線段的長度，不就是拿線段對著線段的嗎？量面積，不就是拿著面對著面的嗎？量體積，不就是拿著體對著體的嗎？進而，我恍然大悟——我們以前教學生認識量角器，都沒有教對。

有老師可能要說了：“量角器，沒有教對？怎么可能。不就是認識中心點、零度刻度線、內(nèi)圈和外圈的刻度嗎？”是的，我以前也正是這樣認識的，僅此而已，豈有它哉。學生的差錯讓我醒悟：我們犯了“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錯，我們沒有教學生認識量角器上的角在哪里。于是，我創(chuàng)造性地帶著學生在還不會量角之前，先在紙量角器上畫角。這，是全國首創(chuàng)，無論哪套教材，都是先量角后畫角。當學生知道“量角器上有若干個大小不同的角”之后，怎么量角就水到渠成了。

老師們不妨想一想：我們以前上這節(jié)課時，喜歡用“二合一看”四個字來指導學生量角，可是為什么教得那么累？學生更容易理解的是“二合一看”，還是“拿角對著角”？至簡大道的光芒，是不是來自對與錯的縫隙？

這樣的教學，將錯誤的嘗試最終引向正確的結(jié)果，讓正確的認識從差錯中生長出來，讓學生深切體悟到“失敗是成功之母”。

這一段課堂，我“發(fā)起”了四次掌聲，讓開始量錯角的學生激動得熱淚盈眶，讓全國的同行看到《角的度量》可以這么教，好像也應該這么教。為此，《人民教育》還組織了專題討論（參見《人民教育》2007年第2期上的《讓學習像呼吸一樣自然》一文）。

再比如，我教三年級的《分數(shù)的初步認識》一課（參見《小學數(shù)學教師》2014年第1期上的《教是為了學的開始》一文）……

回味北京冬奧開幕式，不由地感嘆張藝謀導演真不愧是頂尖高手！

我想，如果我們教師都能像張藝謀導演那樣用心“謀藝”，“課不潤人誓不休”（參見《西部教育導刊》2011年第1期上的《課不潤人誓不休》一文），就同樣有機會大聲地向全世界講述中國的教育故事！

（華應龍，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北京第二實驗小學，郵編：100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