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露鋒
秦相李斯曾提出著名的“老鼠哲學”,有兩個特點:一是鼠目寸光,只注重現(xiàn)實利益,不知仁義道德為何物;二是有恃無恐,沒有敬畏之心。這種人生哲學,使李斯走向權力巔峰,也導致了他人生的覆滅。
李斯本是楚國上蔡(今河南上蔡縣)的一介平民。剛成年時,在地方官府郡里當小吏。他見官舍廁所里的老鼠,又臟又臭,在糞便堆中東嗅西尋,找到一點食物,便如獲至寶,剛要咬嚙,有人或狗走近,又不得不舍棄,驚恐逃竄。而那官府糧倉中的老鼠,積谷多有,無饑饉之憂,高廊大廈,無風雨之愁,養(yǎng)得又肥又大,看見人來,不但不逃,反而瞪眼看人,氣定神閑。正如晚唐詩人曹鄴在《官倉鼠》一詩中所描述:“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p>
看到廁鼠和倉鼠的不同處境,李斯不禁發(fā)出感慨:“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言下之意,人也如老鼠,本無賢良卑劣之分,爬到社會頂層,就安享榮華;居于人下,就要歷經(jīng)貧賤和磨難。
李斯不滿足于現(xiàn)狀,要學倉鼠爬上高位。他前往齊國,拜荀子為師。學成之后,李斯卻沒有效力于鄉(xiāng)梓故國。楚國此時已江河日下,留在這里,如鼠在廁,看不到希望。其他東邊各國,也無不茍延殘喘,都不是建功立業(yè)的理想之地。他把西邊強悍的秦國當作可以棲身的“官倉”。
向荀子辭行時,李斯坦率表露心志:人生的恥辱莫過于卑賤,一世的悲哀莫過于窮困。有些人自甘于卑賤貧困,毫無作為,反而譏諷別人貪榮求利;這不是他們不想要,而是沒有本事去謀求富貴。我不想這樣,我要到秦國有所作為。
李斯把秦國強盛的原因,歸結(jié)為秦能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荀子批評李斯重利輕義是本末倒置,不懂得仁義治國的重要。李斯這種強烈而偏狹的功利觀伴其一生,成為催他奮進的動力。但又是這名韁利鎖,在關鍵時刻模糊了他的眼界,使他不能冷靜地思考和理智地抉擇。
李斯到秦國后,先依附呂不韋,后來取得秦王嬴政的信任,助其一統(tǒng)天下,自己也爬上丞相高位。李斯為了防止韓非搶了他的風頭,奪了他的榮華富貴,設計害死這個昔日同窗。秦始皇駕崩后,趙高勸說李斯,一起發(fā)動沙丘之變,擁立胡亥繼位。
趙高早已看穿李斯是什么人,于是有針對性地分析利弊:公子扶蘇仁厚,與大將蒙恬私交甚好,一旦繼位,就會用蒙恬為相,奉行嚴苛律法治天下的李斯,必然靠邊站;如果擁立胡亥繼位,李斯就是大功臣,其權位便可以保住。李斯飽讀史書,當然明白擅易嗣君會對國家社稷造成嚴重后果。但信奉“老鼠哲學”的李斯,現(xiàn)在已是住進“金庫”的老鼠,自然不愿意再住回“糧倉”。為了眼前的一己私利,他參與了這場陰謀:假借秦始皇的名義,賜死公子扶蘇和蒙恬,立胡亥為帝。
趙高拉攏李斯,本來就是權宜之計。胡亥坐穩(wěn)皇位之后,李斯就失去了價值。趙高早就覬覦丞相之位,他設計陷害李斯,將其滿門抄斬,李斯被判腰斬之刑。
明末清初學者丁耀亢認為,李斯不過是一只老鼠,“始而謀飽,終而嚙人,秦之社遂以空”。“老鼠哲學”不但害了李斯自己,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秦朝的短命。
李斯輔佐秦始皇多年,秦王朝留下了他這個法家的思想烙印,“老鼠哲學”深深地影響了朝廷的政策走向,而且胡亥上臺后更加倒行逆施。不施仁義,有恃無恐,又豈能持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