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忠
樓前的香椿樹上,不時有一只灰喜鵲飛落在斑鳩留下的巢邊,然后又匆忙飛離。也許在寒冷的冬天,灰喜鵲想找個現(xiàn)成的鳥巢來越冬,但觀察這個斑鳩巢很久,最后還是放棄了。
斑鳩孵完幼鳥飛走后,鳥巢也就荒廢了。鳥巢小,不能作為一個家遮風擋雨,只是為了生兒育女臨時搭建的巢穴,老斑鳩不留戀,幼小的斑鳩也看不進眼里。又或許,斑鳩本來就是四海為家,從來沒有家的觀念,它們飛到廣闊的天地里,真正擁有自由的身心。
我倒是喜歡斑鳩這樣的心境,不拘泥于一方水土,不留戀一樹一巢。雖然我知道它們從鳥巢離開后,并沒有像候鳥一樣遷徙,但是這許久的日子里,從沒有見過斑鳩返回到自己的巢里。
走在樹林里,許多鳥巢在樹葉落盡后顯露出來,大的小的,精致的簡陋的,高的低的,仔細觀察,你會發(fā)現(xiàn)大自然就是鳥巢的博覽館。
船營公園里有兩排高大的鉆天楊。我坐在樹下的矮磚墻上讀書,樹葉遮蔽,垂下樹蔭,何等美妙。春天時,一對喜鵲開始建造鳥巢。喜鵲搭建鵲巢時,偶爾會掉落下來幾根小樹枝,這讓我發(fā)現(xiàn)了它們的存在。
不過,為了不打擾它們,我盡量不去抬頭觀望,只是用余光看它們將一根根樹枝搭在精心挑選了很久的樹杈上。經(jīng)驗告訴我,不要在鳥兒建巢的時候與它們對視,否則鳥兒會擔心自己的巢穴被發(fā)現(xiàn)了,受到了威脅,從而放棄搭建很久的巢穴,再去尋找其他隱秘的建巢之地。
所以,我假裝若無其事地讀書,不時偷偷地瞅一眼鳥巢,這樣鳥兒就不會感到我發(fā)現(xiàn)了它們,依然會按部就班地銜來樹枝,銜來繩頭線尾,銜來塑料和樹葉,讓這個巢穴有著皇宮般的宏偉和華麗。
喜鵲非常在意它們的巢穴,會小心翼翼地做好御敵防范工作。在建巢和孵化階段,它們從外面飛回來的時候不是直接飛進巢里,而是落到枝頭上,先左右前后地觀察有沒有敵人,然后才慢慢穿過樹葉,進入巢里。
它們是非常聰明的一種鳥,有著強烈的團隊意識。如果有一只鳥遇到危險,發(fā)出求救信號,周邊的鳥聽到后就會立刻“轉(zhuǎn)發(fā)”,很快就會有一大群喜鵲飛速趕來支援。
我在沙湖水邊的樹林里,見到一只喜鵲不小心被一個捕鴿子的夾子捕到了,喜鵲發(fā)出尖利的求救聲,一會兒的工夫,上百只喜鵲蜂擁而至。它們在樹上嘈嘈雜雜地叫,俯沖下來觀察情況,想方設法幫助這只被捕住的喜鵲。
還有一次,是在秘境里。清晨,喜鵲的地盤里突然闖進來一只烏鴉,喜鵲感覺受到了威脅,發(fā)出尖利的叫聲。很快,一群喜鵲圍攏上來,驅(qū)逐這只闖入“禁區(qū)”的烏鴉。烏鴉不甘示弱,憑借身強力威與喜鵲群奮力搏斗。在聲勢浩大的喜鵲群的集體圍攻下,烏鴉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灰溜溜地逃了。
喜鵲與麻雀、灰喜鵲卻能和睦相處。麻雀與世無爭,甘在樹木的低處或者大地上自得其樂?;蚁铲o與喜鵲是近親,在喜鵲面前,灰喜鵲一副老弟的模樣,衣服不華麗,脾氣也顯得低調(diào),因而,灰喜鵲得以在喜鵲的眼皮底下相安無事。
生在大地上的萬物,有安逸也有危險。在秘境的小徑上,一只白頭翁被鷹隼捕殺,留下一地紛亂的羽毛。如今,樹林越來越多,水資源越來越豐富,生態(tài)變好了,鳥兒也多了,小鳥的天敵鷹隼也一樣有了生存的空間,自然的法則里弱肉強食,小鳥成了鷹隼獵殺的目標。我多次看到在湖面上空滑翔的鷹隼,它們展開翅膀恣意滑翔,梟雄一樣的雄姿獨霸高空。
鳥兒建造鳥巢抵御鷹隼,也是適者生存的一條出路。只是在冬天,樹干和鳥巢都裸露出來,你才發(fā)現(xiàn)有這么多的鳥巢。叫天子在洋槐樹上的巢,柳鶯在柳樹上的巢,葦鶯在蘆葦蕩里的巢,翠鳥的巢,山雀的巢……各不相同,卻都像珍貴的藝術品,它們營造的小小的家里,都曾經(jīng)在春天夏天秋天裝滿愛的故事。
很多鳥兒在冬天遷徙到南方,鳥巢荒廢了,不過,它們明年春天又會回來,回到這一片家園,修葺老巢,或者營造新的巢穴。
我欣賞著鳥兒,欣賞著它們的鳥巢,也傾聽著鳥兒唱出的天籟之音,這都是我與自然的神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