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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德鎮(zhèn)上的鄉(xiāng)賢

      2022-05-30 13:40:57李學輝
      野草 2022年5期
      關(guān)鍵詞:賢德羅羅三爺

      李學輝

      羅德鎮(zhèn)路邊的土溝,讓初夏的天氣燙了一下,竟擠擠挨挨順溝沿歪斜出許多花來。大多我不認識。只有一種別人叫熟季花、我們叫黑花的花我知道。那種花比人強,繁殖力驚人。只要種子落在一塊地方,以后就無法清除?;ㄆ谟珠L。在許多本屬于村莊的花一一消失后,它仍然存在。

      沒有花的村莊,是很難讓人心花怒放的。

      我來羅德鎮(zhèn),不是為了怒放心花。作為被聘的羅德鎮(zhèn)審核鄉(xiāng)賢候選人的組成人員,我把專家的聘書揉碎,扔在了辦公室的垃圾桶里。我狂補了一下鄉(xiāng)賢文化的知識,又把那本《羅德鎮(zhèn)鄉(xiāng)賢候選人》的名冊耐心翻完。羅賢德和羅羅兩位候選人惡作劇般向我眨眨眼。

      一個現(xiàn)代。一個當代。

      羅德鎮(zhèn)不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出生的地方是巴子營。撤鄉(xiāng)并鎮(zhèn)時,巴子營并到了羅德鎮(zhèn)。當羅德鎮(zhèn)鎮(zhèn)長在電話里稱我為專家和文化學者時,他的聲音比我摔了幾跤的手機還滑稽。我開了免提,任他粗氣大嗓地說鄉(xiāng)賢文化的價值和作用。他說本來我也被列入鄉(xiāng)賢之列,考慮到我的影響力,作為評審專家更具權(quán)威性,所以,羅德鎮(zhèn)評選出的鄉(xiāng)賢是否具有公信力,我的作用非常之大。

      他把我在寫小說時竭力想擯棄的關(guān)聯(lián)詞和形容詞又復活了。而且,他的語言也相當富有當代性。這個鎮(zhèn)長,我見過一面,好像在一次振興鄉(xiāng)村經(jīng)濟發(fā)展的座談會上,他曾做過交流發(fā)言。

      住在鄉(xiāng)下不養(yǎng)鳥,來到鄉(xiāng)下不張狂。這道理我懂。我的嘴一張,感謝之類的話長了腿,跑出了嘴。鎮(zhèn)長說,他就喜歡和爽快的人打交道。不像某某某,稱了他一聲專家,他比專家還要專家,忘記了他還是羅德鎮(zhèn)的人,請都請不動。像你這樣德高望重的寫小說的,羅德鎮(zhèn)的人民歡迎你。

      我把自己關(guān)在辦公室里惡心了一個下午。吃晚飯時,碗里的面條也瞅著我德高望重。我扔了飯碗,妻子說我比德高望重還要德高望重。我很想掐死這個成語。德不配位,望不服眾。這點自知之明我與生俱來。

      當個評委,一個個成語裹擁著我,我也成語起來。

      進鎮(zhèn)政府大門時,門衛(wèi)說測溫、掃碼,問我找誰。我說找鎮(zhèn)長。他說鎮(zhèn)長不在。讓我登記。他扔過來一個卷了邊的本子。我給鎮(zhèn)長打電話,他說此事已委托鎮(zhèn)文化專干全權(quán)負責,讓我去找文化專干,說他正在開會,不便接電話。我問門衛(wèi)文化專干辦公室在幾樓,他說五樓。

      爬到四樓,到頂了。我順左側(cè)走過去,過道有點暗,我摸出一根煙來,聽到靠邊的一辦公室有人說話,門沒關(guān),我敲了敲,一禿頂?shù)哪腥松扉L脖子說找誰。我說找文化專干。他問了我是誰。他說你來了,我心里就有底了,請了五個專家,只來了一位。他指指沙發(fā)上坐的一個人。

      那人抬頭望了我一眼,笑笑,說終于能和著名作家一起當一回評委了。

      他姓茍,經(jīng)?;燠E于涼城的各個文化群體中。他申請的一個微信公眾號上,都是他的各種游記和雜感,還有活動軌跡。

      他真的姓茍。他的網(wǎng)名叫茍大師。有時也用夠大師。他也說我德高望重。

      我轉(zhuǎn)身出門。文化專干追我到樓下。出了鎮(zhèn)政府大門,我回頭一望,鎮(zhèn)政府大門口,文化專干像一朵蔫了的花,耷拉在門口的柱子旁。

      門衛(wèi)追出來,讓我去簽字。他說簽清楚了,某時某分。我說秒算不算,他說四舍五入。

      五樓的也有人找啊。他望了一眼文化專干。

      羅羅到我辦公室時,斯文從里到外。我倒了一杯水,他雙手接了。他說天地君親師,還有文化人,都是要尊重的。

      他說他爺爺起名叫羅賢德,就是尊重文化禮儀的具體體現(xiàn)。我說若你爺爺起名叫羅賢長,是不是就成了崇尚官道的具體體現(xiàn)。

      他說在作家面前,我哪敢說文化。我的二爺爺就叫羅賢長,也曾做過縣長的,不過在外省。這次鄉(xiāng)賢評選,起初我爺爺和二爺爺都在其列。鎮(zhèn)長說鄉(xiāng)賢要具有廣泛性,更要有傳承性,便排除了二爺爺,把我選了進來。

      委屈二爺爺了。他說。

      他從藍色的手提袋中掏出一個文件袋。他說我爺爺和我的歷史都在里面。一個人的個人史就是心靈史,也代表著一個地方的文化。

      還有兩條煙。他出門時,又加了一句話。

      我讓他把煙拿走。他說麻煩您了,總得表達點心意。鎮(zhèn)長權(quán)力大,我不能不尊重文化人。

      我惱了,說不把煙拿走,這些材料我不看。

      見我執(zhí)著,他說好,煙我拿走,情義我記著。您可是羅德鎮(zhèn)出來的德高望重的人啊。

      羅賢德又名羅望德。文件袋中有兩份小傳。一份是羅賢德的,一份是羅羅的。羅賢德的一份資料,簽署的時間是公歷一九五三年。字跡雋永,不羞羞答答。一份新寫的材料,說羅賢德在民國三十五年時曾殺害過一個長工。那個長工該殺。一九五三年他曾因此事坐牢。有點冤。那個長工真的該殺。材料的最后用大號碳素筆寫的這八個字,義憤填膺。

      其他文字都是打印的。

      我做市報記者時,在羅德鎮(zhèn)采訪后的一個飯局上,曾聽過羅賢德的故事,是一位當過村支書的人講的。他說羅賢德的姑娘秀姑,那個好看啊,沿洪水河到羅德堡的馱客,為見羅秀姑一面,有人還在羅家莊園門口搭過帳篷。我一直想以此事寫一篇小說,起名為《嗆殺》,只開了頭,一放竟是20多年。

      羅秀姑桃花一樣綻放在羅家莊園。

      羅家莊園又稱羅家車院。三進院。一進院有個跨院,是長工們住的。羅賢德家的長工只有一個,叫羅剩。羅剩出生時,母親大出血,死在了炕上。羅剩的父親,年前去八十里大沙漠獵狐,被抓了壯丁。鄰院的女人聽到孩子的哭聲,推門進去,一攤血泊中躺著一個孩子,便叫來莊鄰。他們抱著孩子來到了羅家莊園,求羅賢德大善人收留。羅賢德應了。拿出三塊銀元,拜托莊鄰安葬了羅剩的母親。

      那時羅秀姑剛出生。她是羅賢德的二老婆生的。

      羅剩的父親姓王,不姓羅。

      鄉(xiāng)下大戶人家娶的二房,不叫二姨太,俗稱二老婆。生了孩子按她們?nèi)⑦M門的次序,稱二娘、三娘不等。更通常的叫法,稱二奶奶、三奶奶。

      吃著同一個奶袋里的奶,羅秀姑叫媽,羅剩叫二奶奶。

      羅剩是羅賢德給起的名。

      這種故事大多長一個樣子。

      羅秀姑逐漸含苞欲放。

      在羅家莊園,羅秀姑老是認為羅剩比她的哥哥、姐姐都親。

      羅剩近距離地目睹著羅秀姑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

      他把桃花含在嘴里嚼著,嚼出的連連熱意,噴在了羅秀姑的臉上。她嗅到了一股男人味。和她的哥哥們的不一樣,有點卑怯。

      羅家莊園的桃樹在三進院。桃樹對著羅秀姑的窗子。一年四季,桃樹開花、竄葉、結(jié)桃,再在寒風中瑟縮。羅秀姑也和桃樹一樣,從單衫到棉襖,在季節(jié)的變遷中瘦來胖去。

      在羅秀姑眼里,娘沒有桃樹親。娘一見桃樹,就來氣。娘說望著桃樹長大的女孩,就像桃花一樣,看著看著就敗了,結(jié)桃后又被人吃了。

      剩下的桃核,又被人扔了。

      羅賢德則說,親不夠的秀姑,看不夠的桃花。

      秀姑的娘聽到這句話,把牙咬了又咬。

      羅賢德的三房女人,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則到他的房中集中睡覺。

      炕是大炕。滿間鋪開??簧蠑[上四個人,洋芋起了壟一樣齊整。羅賢德是胖壟。正房女人占一邊,二房、三房占一邊。炕下擺著四個尿罐。夜里尿尿,誰尿誰的。

      羅賢德想和誰睡了,便吼一聲。被叫到名字的女人鉆出被窩,從他腳后的被窩里鉆入,完事后回到自己的被窩。

      莊園的后面有三個尿坑,是專門倒尿的。三房女人都有地塊,集得多了,便做了肥料。吃一樣的食物,尿的肥效不一樣,莊稼的長勢不同,打下的糧食也多少不等。

      穿戴上就有了區(qū)別。

      羅剩還兼了尿官。這是羅賢德民國二十年跟駐軍馬軍長學的。馬軍長民國三十年去了柴達木。在涼城,只有羅德鎮(zhèn)上的羅老爺還保持著這一規(guī)矩。

      馬軍長的尿官有級別,羅剩沒有。

      雞叫三遍,羅剩便到羅賢德門口。羅老爺咳嗽一聲,他貓一樣側(cè)了身子進去。四個尿罐都有耳,耳洞里穿著繩子。綢的。大房的紅。二房的藍。三房的紫。羅老爺?shù)臒o色。左手提著羅老爺?shù)姆叫文蚬蓿沂痔嶂磕棠痰哪蚬?,到門口,側(cè)身出去。三個尿罐碰碰磕磕,極不樂意擠在一起。抽開閂桿,莊園門一敞,風一接納尿味,羅剩的鼻子一輕松,右手的三個尿罐便暢快起來。他把羅老爺?shù)哪虻乖诹硕康哪蚩永铩?/p>

      一股風吹來,羅老爺?shù)哪驌涞剿砩稀K吡朔叫文蚬抟荒_。羅老爺?shù)哪蚝苣腥?,很威風。

      秀姑的房是不能進的。秀姑把尿罐擺到三進院的門口,羅剩提了尿罐,像提著春天的風,心里暖洋洋的,成了出籠的饃饃。

      祁連南山的土匪一鬧騰,各大莊園都請了護院。這些護院都有點功夫。羅剩夜里的事又多了。他要巡夜,防止護院們到羅老爺?shù)拇跋侣牬?,他還要查看秀姑的院門從里面閂好了沒有。

      他推推三進院的門,門不動,便回轉(zhuǎn)身,到長工房去睡了。睡到護院們起身了,他便披上衣服去巡夜。

      有時到莊園箭樓上,有護院就笑,說他是羅老爺家的騾子。他也不接口。趁護院不注意,他踹過去一腳。看到護院齜牙咧嘴,他笑著跑下箭樓。

      來到正院,他聽到了二奶奶的叫聲。那幾聲叫絆住了他的腿。他轉(zhuǎn)到墻腳下,蹭著墻待了一陣,褲腿里竟簌簌地沖下幾線尿來。他貓腰跑到三進院門口,對著門縫灑了剩余的尿。

      第二天倒尿時,他特意聞了聞二奶奶的尿罐,竟然不臊。他想,怎么能不臊呢。

      倒秀姑的尿罐時,他聞出了隱隱的一股騷。騷也單純。他拍了拍尿罐。

      桃子不講理地膨脹時,秀姑也桃子般圓潤起來。

      羅剩最惱恨的是雨天和雪天。雨留跡,雪留痕,泄露著他到羅老爺窗下和三進院門口的行蹤。雨天時,進羅老爺房間,他脫了鞋,出門后再穿好鞋。把泥帶進了房間,羅老爺會數(shù)泥點,一塊泥點罰飯一碗。

      肚子也饒不了他。

      羅秀姑說:哥,今年的桃子好大。

      羅剩不望桃,只望羅秀姑。

      秀姑問他望什么,他說桃子。

      秀姑說我身上又不結(jié)桃子。

      羅剩在心里說:你那兩個桃子好啊。

      便對著一個胖而紅的桃子拍了一掌。

      桃子晃了晃,穩(wěn)住了身子。

      他到伙房里去要了一點清油。做飯的問他干什么用。他說抹蚊子。

      做飯的問他:清油怎么抹蚊子。

      他說桃子。

      做飯的拄了勺子,望著鍋里跳動的面條,說:扯。你娃兒收著點心,羅老爺對你可好著呢。

      那月亮,白得羅剩的蛋痛。

      羅剩握著清油瓶,抬了腳步,跟著的身影被月光擠成一團。到了三進院門口,一只麻雀呷了一聲,他朝后一望,跟著的還是他的影子。在門窩里倒了清油,他掏出一刀片,捅向門縫,一點一點挪著門閂。門閂很聽話地耷拉了頭。他輕輕一推,側(cè)身進了門,又閂上了門閂。

      桃子們在月亮下玩耍著,一個摟著一個。樹影下的桃,挑挑逗逗。羅剩望著支起來的窗桿,用手取了,扒著窗框,鉆了進去。

      秀姑睡的是半片炕,月光照不到她的身上。

      羅剩月光一樣撲向了炕。

      秀姑叫了一聲哥。羅剩捂住了她的嘴。

      他們還未成熟的桃子般半青半紅著慌亂了一陣。頭遍雞叫時,羅剩穿了褲子,抱著衣服出了門。

      他讓秀姑仍舊閂了門。

      月光睡得昏昏沉沉。

      秀姑的娘夜里被羅賢德折騰得肢展心舒。聽到點響聲,說啥聲音。三奶奶說:奶跳彈呢。羅賢德吹了口氣,三奶奶閉了嘴,鼻孔里的氣粗豪著吹著被面,被面一閃一閃。

      二奶奶吃完早飯,到了三進院。拍門。秀姑開了門,問媽有事嗎。二奶奶望著秀姑的眉毛。秀姑的眉毛仍緊緊團結(jié)在眼眶上。她舒口氣。

      她朝著桃樹啐了一口。

      大奶奶說:我看秀姑那丫頭的身子粗了。

      羅賢德嘴里含著的煙嘴斜了一下,他扶了扶煙鍋桿,噴出一口煙來。煙拖著長長的尾巴遠去,到了門口,竟像羅剩一樣擠出了門。

      他進了趟涼城。

      涼城的牲口交易市場在東關(guān),熱鬧得像清早嘰喳于樹上的麻雀。

      驢集中的地方在東南角。

      牙販認識羅賢德。問羅老爺挑選驢是當坐騎還是吃肉。

      羅賢德說要俊的,越俊越好。

      牙販笑了:羅老爺,莫不是挑選了驢做四奶奶。

      羅賢德掄起了煙鍋,牙販說:剛從靖遠買來了一頭驢。雙眼皮。四蹄白。走路生風。叫聲也不同于其他的驢。

      便從后槽拉出了那頭驢。

      驢望了一眼羅賢德,齜了齜嘴。

      牙販說:它對你笑了。羅老爺,緣分啊。

      拉著驢出了牲口交易市場。沿途看到驢的都說這是頭好驢。到綢布行,羅賢德說:用上好的紅綢子綰朵花,扎在驢頭上。

      是去娶親嗎。綢布行的老板說:羅老爺要去馱四奶奶嗎。這驢,配。

      羅賢德笑笑。綢布行的老板說:高興在心里啊。

      一進羅德鎮(zhèn),滿路的目光都在笑。

      說羅老爺家又有喜事了。

      羅剩接了韁繩。羅賢德說:用上好的料喂它。

      羅剩拉了驢,向牲口棚走去。

      把它拉到你屋里。雜把慫。他罵了一句。

      羅剩知道,那三個字,是羅德鎮(zhèn)罵人最狠的話之一。

      像伺候先人那樣伺候它。

      羅剩說:是。

      羅賢德上了炕。睡了。

      白天的大炕空曠了許多。在羅賢德的腳后,三床被窩低眉順眼地臥著。它們不鬧,也不笑。

      它們發(fā)現(xiàn)羅老爺?shù)拿济?,彎成了秋后的玉米纓。

      羅剩這狗日的。喂條狗還護主呢。他竟干出了這樣的事。大奶奶說,秀姑這丫頭,也不檢點,羞門風呢。算算時間,還沒出懷。

      出了懷,就臭一門了。這事,怎么挨到了我們家。

      我讓你早砍了那棵桃樹,你不砍,引出事了吧。

      羅賢德撂開了被窩。說:臭。

      下月十五。送他們走吧。

      二奶奶那里咋說。

      由了她。養(yǎng)下個忤逆種。

      又一個月的十五,天陰得疲軟無力,如倒伏了的胡麻,朦朧而密不可測。

      羅賢德端坐在炕上,像扣在籮筐下的雞。

      風也躲了出去。

      那頭驢,在羅剩的屋里甩著尾巴。

      客廳里,羅賢德和三爺端坐在雕花的核桃木扶椅中。三爺是涼城至古浪段沿紅水河一線替商家護行的頭。耍一手好鞭桿。他活得很守規(guī)矩。只管此段,不問他路。人活一世,行護一段。這是他遵循的法則。凡沿此路段所建的村寨,三爺都明言,不管處于何種紛爭,或有打劫掠財?shù)?,該息爭的息爭,該繞道的繞道,若不然,一根鞭桿,挑鍋灶,斷脊梁,絕不退讓。

      這段道,便平靜成杯子里的水,三爺不搖晃,別人也不動杯子。

      “家丑難言,三爺,拜托了?!绷_賢德拱手相托。

      三爺?shù)暮殑恿藙?,“我看此娃靠不住。秀姑的終身和名聲不能托到他身上?!?/p>

      “看造化吧。古俗如此?!?/p>

      三爺摸摸鞭桿。

      “我已在八十里大沙漠埋了一包金銀。若他能帶秀姑離開,不見財起歹心,就隨他們?nèi)グ伞!?/p>

      “如果他見財起心呢?!?/p>

      “那就由三爺秉公而斷了?!?/p>

      “好?!比隣敯雁y元袋往懷里一揣,走了。

      洗刷一新的驢,新郎官一樣光鮮。

      搭了褥子,羅剩牽了驢,驢頭上的那朵綢花,和驢一樣各懷心思,隨著驢的走動,一顫一抖。

      羅賢德守在莊園門口。他籠著手,看著驢歡歡跳跳出了門。秀姑回回頭,望著臉陰得像天的羅賢德,叫了一聲爹。

      羅剩拽了拽驢頭,驢昂著首向前奔去。秀姑在驢背上,前俯后仰成一只螞蚱。

      二奶奶急跑過來時,羅賢德閂上了門。

      莊園內(nèi)外,黑成了驢毛。

      羅剩拉著驢,拐進了八十里大沙漠。

      八十里大沙漠,也陰著臉。那些平素在沙漠里鬧歡的蜥蜴,仰頭看看驢背上的秀姑,鉆進了梭梭叢中。禿了皮的枯樹上,蹲著一只老鴉,嘲笑著驢身上的黑。

      一根木桿上,掛著三根紅頭繩,在無風的沙漠里,安靜成秀姑的頭發(fā)。

      從驢背上拽下了秀姑,羅剩趴在木桿前,用手刨著沙。沙坑里的沙,蜥蜴般飛竄。看到那只布袋,羅剩臉上堆出的幾點笑,落在了沙坑里。他解開布袋上的繩子,數(shù)數(shù)里面的銀元,還有兩根金條。他把布袋放在一邊,又刨起了坑,坑能埋人了,他拉過秀姑,將秀姑的頭按在坑中。秀姑叫了一聲哥,便被沙嗆住。羅剩抬起腳,踏向了秀姑。

      “畜牲??!”三爺一鞭桿掃去,羅剩栽在一邊。

      從沙坑里拽出秀姑,三爺刨著沙坑,沙坑里的沙很配合地朝外跑。將羅剩踹進沙坑后,三爺說:禍害啊。

      三爺解下木桿上的紅頭繩,將扒下的羅剩的褲子搭在木桿上。他抱起秀姑,把她搭在驢背上??粗侵徊即蜷_一看,幾滴淚便下來。他摸出兩塊銀元,扔在沙坑邊,把布袋綰在秀姑腰間,吆了驢,朝著官道走去。

      那條褲子,在木桿上動了一下,很流氓。

      上了官道,三爺跟著驢,一直走。路上沒有行人,三爺也不掩飾自己。驢拐上了一條小道。道旁有幾棵白楊樹,陰著臉呆立著。到一家門口,驢停了蹄,嗷嗷地叫了幾聲。

      門開了,一個女人出了門。看到驢頭上的綢花,她嘆口氣??吹饺隣?,她的腿一哆嗦,褲子鉆了風似的抖動。

      “領(lǐng)了她,走得越遠越好。這些金銀,夠你這輩子吃香的喝辣的了。從今日起,你是她媽?!?/p>

      女人說我這院子咋辦。

      三爺一腳踹倒了門前的一排柵欄。“從今往后,這院子就不會有了?!?/p>

      三爺摸摸秀姑的頭。

      女人拉了驢,把驢頭上綁綢花的繩子一松,綢花掉在了地上。她踩了一腳。

      那天夜里,月亮狗一樣鉆出了云層。

      涼城的咖啡屋以賣茶為主。這幾年的主要顧客是考研的學生。一杯奶茶,消磨一天。店主大多無奈。后取了咖啡屋的牌子,換成賣茶的招牌。不設麻將桌和棋牌。說鬧,怕影響了學生們復習。

      誰都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這些為吃飯碗發(fā)愁的孩子。星星茶社的經(jīng)營者說。她說賺錢不好賺,給學生們提供個環(huán)境,也算為社會做貢獻了。

      羅羅說他已經(jīng)在星星茶社訂好了唯一的包間,就我們兩個人,聊點該聊的。

      羅羅點了兩杯咖啡,推過來一包煙。

      我問和秀姑走了的那位女人是誰。

      他說好聽的故事都千篇一律。

      我噴了一口煙,煙彌散著,羅羅如月亮背后的星星,飄忽出一種莫名的憂傷。

      憂傷是一塊饃,羅羅把它一點一點擰碎,泡在咖啡杯中。

      說妻子,沒名分。說情人,沒實質(zhì)。就算相好的吧。太奶奶本也是一富戶人家的姑娘。被八十里大沙漠的一個土匪頭看上了。這土匪頭識點文墨,一日單騎來到太奶奶家,扔下一袋銀元。望了太奶奶一眼,走了。

      太奶奶的爹是個本分人。知道種地的犁鏵長菜的溝,沒來由的錢不好花,便把那袋銀元吊在屋梁下。那土匪頭第二次來時,背著幾匹布。他把布放在炕上,望了一眼坐在炕沿上的太奶奶,走了。

      太奶奶的爹把布也吊在屋梁下。

      有曉事的說,這人看上你家姑娘了。

      太奶奶的爹請來了三爺。三爺望著吊在屋梁下的布袋,說收了吧。你會惹事的。這是王四麻子的。在八十里大沙漠和紅水河兩岸,能這樣做的只有王四麻子。

      太奶奶的爹請三爺擺平此事。

      三爺說:沒得法子。這王四麻子是個直腸子,口碑在一干土匪中還可以。他至少沒娶親,也沒聽說他搶過女人。

      可他是個土匪。

      三爺說如果王四麻子再來,給他看這個。他看后,如果帶走了銀元和布匹,這事還有商量的余地。

      三爺割下衣襟上的一塊布,綁在了布袋上。

      王四麻子提著一個豬頭進了太奶奶家的門,太奶奶不在。他望了望布袋上的布條,一槍擊去,拴布袋的繩子斷了。地下一片響聲。他說日奶奶的,就走了。

      后來聽說王四麻子去找三爺算賬。兩個人那個打啊,把月亮打回了天宮,又把太陽打了出來。又一個夜晚來臨時,他手下的一個小頭目帶著渾身的血,說窩已被趙五搗了,那個女人的父母已被他殺了。他沒拿銀元和布匹,搶走了你的女人。

      王四麻子瞪了三爺一眼,說可惡。

      趙五手下的人不多。他說做刀頭上舔血的生意,人多了麻煩。他居無定所。搶一筆財后,便進涼城,逛窯子,下館子。揮霍完了,再去搶。搶了太奶奶,他說麻煩。

      便在馬上馱了太奶奶,跑了。到了什么地方,連他手下最親近的人也說不知道。

      王四麻子找過趙五的地方,比他臉上的麻子還要多。

      那個比凋謝了的菊花還要令人頹廢的夜晚,有人敲響了三爺?shù)拈T。三爺手里操著鞭桿,看到王四麻子背著太奶奶,頭發(fā)亂成了風中的鳥窩。

      和你的高低是比不出來了。女人我奪回來了,趙五斷了一條腿,我斷了一條胳膊。這個女人歸你了。

      三爺問他去干什么。

      安頓好了這個女人,我還得去找趙五。他跑不出八十里大沙漠的。

      太奶奶牽著驢,馱著我奶奶,到了一個叫套子村的地方。

      太奶奶說:不走了。

      奶奶說:不走了。

      驢沒有叫喚,順從地到溪邊飲水。太奶奶去了套子村的族長家?;貋頃r,腳下生風。

      她說這村的人好。族長說雖然你們是外姓人,只要到套子村的,他都歡迎。

      他說收留我們。

      我父親出生后,太奶奶說娃兒該姓啥。

      奶奶說:羅。

      太奶奶說:還姓羅剩那個王八蛋的姓。

      奶奶說:他本姓王。我的娃,姓我的姓。這世上再無羅秀姑。

      太奶奶笑了:那你不還姓羅嗎。

      羅和羅不一樣。

      奶奶出去晾尿布。看到族長被五花大綁著從門前經(jīng)過。她跑回屋中。

      太奶奶說:聽說解放了。這族長家曾設過國民黨的電臺。解放軍攻打樂城時,他曾為國民黨提供過吃食,還讓他的兒子送走了駐軍的司令。

      太奶奶說:他們說鎮(zhèn)壓的是反革命。

      我讓羅羅補充細節(jié)。他說就這些,還是從他奶奶嘴里一點一點摳出的。連不起來,他又查了許多史料,才理出了頭緒。

      區(qū)公所的治安員進入羅家莊園時,羅賢德正在穿鞋。二老婆、三老婆與他解除婚姻后,炕上空曠得像收割了莊稼的田野。大老婆受了驚嚇,癱在了炕上。

      舒坦的日子跌落成冬日的白楊樹,稍一風吹便落葉滿地。

      治安員聞到了尿騷味,退到院中。

      羅賢德趿拉著鞋,站在治安員面前。

      治安員問,羅秀姑去了哪里。

      他撇撇嘴,說天黑。

      治安員說據(jù)鄉(xiāng)人反映,羅剩讓你殺死在八十里大沙漠。

      他說夜里我從不出門,羅剩死到了哪里,我不知道。

      羅秀姑呢。

      家門不幸。他閉上了嘴。

      治安員說:你得跟我們走。

      女人呢。她癱在炕上,沒人管呢。

      她該享受的也享受了。癱幾天算什么呢。

      出了莊園門,兩個民兵過來,反綁了羅賢德。

      第一次,他被人反綁著進了涼城。

      沒有人注意他。涼城的一切都新得讓他陌生。進監(jiān)獄門時,他將手中攥著的一張紙條交給押解他的警察。

      他搓了搓被繩子勒紅的胳膊。

      羅賢德委屈在監(jiān)牢。

      同牢房相熟的人,問他犯了何事:沒聽說過你羅老爺爬墻搗瓦,傷財害命啊。

      他縮在角落,坐下來。

      地上很涼,他坐出了歲月的滄桑。

      一直坐到了天明。相熟的人說:吃點飯吧。天變了。

      有人搶了他手中的黑面饅頭,說人家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不吃,正好在監(jiān)牢里刮刮肚子里的油水呢。

      除過那事,你羅老爺身上再也找不出污垢了。我爹,不是你施救,哪有我的今天。我是氣不過關(guān)二賴子當了貧協(xié)主席的囂張樣,揍了他一頓,把自己揍進了監(jiān)獄。

      秀姑啊。羅賢德長嘆一聲。一行淚,扎實地流出了眼角。

      半個月里,羅賢德把漏下的亮光撕碎,一點一點放到嘴里咀嚼,他嚼出了草根味,嚼出了牛糞味。

      也嚼出了大老婆在炕上混合著苦杏仁的味道。

      涼城警察局長桌上的釋放令,很可愛地躺著。

      羅賢德拖著腿進門后,局長站起來說:失敬。

      首長說了,當年,紅西路軍總部如果不是你的資助,恐怕后果不堪設想。盡管紅西路軍沒有打涼城,在四十里堡,你送的幾車糧食和一群羊,確實幫了大忙。首長給你的收條,是確鑿的。謝謝你。

      伴著滿肚子的不舒服走出了警察局,羅賢德的腿軟成了初春的草。

      他坐到臺階上,看天。

      區(qū)公所的治安員過來,說:羅同志,局長讓我把你送回羅德鎮(zhèn)。你那一張紙條要是早拿出來,就不必在那里呆半個月了。

      羅賢德爬上馬車,說要是沒有這場牢獄之災,那張紙條我死也不會拿出來。

      把羅同志送好。治安員對吆車的馬夫說。

      羅賢德爬下了馬車:你怎么把我綁來,就怎么把我送回去。臉被你撕在了地下,我總得拾起來吧。

      治安員陰了臉:你玩我呢。

      羅賢德說:我這輩子,玩狗玩鷹玩老鼠,從沒自己玩過自己。

      治安員說:請吧。

      又爬上馬車。治安員坐在車轅上,他很想掏出槍,一槍把羅賢德打下馬車。

      十一

      羅羅的事,榆錢一樣一串一串,用眼一捋,便是一大桶。捋下的榆錢,裹了面,用油一炒,就能炒出一盤。和了餡包成包子,也好吃。

      這是個很低調(diào)的商人。我思忖了半天,想起了那句“賈業(yè)而士行”的話,便寫了給他。

      他說我懂他。

      依羅羅給我提供的材料看,他在羅德鎮(zhèn)的投資幾乎與賺錢的事無關(guān)。用時下流行的術(shù)語來說,都屬于低碳環(huán)保的項目。

      那個日子,平常得就像吃面條那么隨意。羅羅約了我,來到了羅德鎮(zhèn)。他將我拉到了一工程工地。羅德鎮(zhèn)地少,河灘多。他的這項工程叫畜禽糞便處理廠。

      他說: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了。化肥擠占了農(nóng)田,農(nóng)家肥便成了累贅。既沒了價值,又到處亂堆,有礙觀瞻,也影響美麗。人們現(xiàn)在既不修復土地,也不修復心靈。我建這個廠,可把羅德鎮(zhèn)和周邊所有廢棄的畜禽糞便再加工,形成有機肥料,進行再利用。

      他的話語背后有著沉重的傷感。他抽煙比我厲害,一根接著一根。

      他說這幾年,在羅德鎮(zhèn)的投資,幾乎使他傾家蕩產(chǎn)。羅德鎮(zhèn)人送了他一個詞,叫他苕慫。

      我知道這句罵人的方言,是傻子的意思。

      別人養(yǎng)奶牛,他建糞池。別人搞房地產(chǎn)工程,他投資設施農(nóng)業(yè)。

      罵得也對。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拾起來,裝進了褲兜。

      大地不是煙灰缸啊。他又抽出了一根煙。

      有送牛糞的車到了,他過去付了錢。送牛糞的望著他笑。我問送牛糞的笑什么。他說,笑他苕慫?,F(xiàn)今這牛糞還有人掏錢買。過去,牛糞沒處去,他偷倒到河中,被水利執(zhí)法隊的抓了,拘留了三天,還被罰了500元錢。

      他干好事,你又賺了錢,為何還要罵他。

      他要不收牛糞,誰還罵他。這是他自愿的。

      送牛糞的一踩油門,開著三輪電動車走了。一路煙塵,顛簸著“苕慫”兩個字,把路拉得好長,好長。

      四野無人。間或的一棵白楊樹上,成群的喜鵲在呷鳴。麻雀們毫不羞恥地在空中晃蕩。河灘對面的莊稼地里,插著長短不一的木桿,桿頭上綁著五顏六色的塑料彩條,風一吹,燦燦爛爛成一方景觀。

      那是在防野雞。麥子、玉米一下種,野雞們便呼應而來,刨吃種下的糧食。以前,扎個稻草人,或在木架上綁了衣服,鳥雀們也在乎。而今,放鞭炮,掛彩條,鳥雀們像是在給它們過會。有人睡在地頭,野雞竟從頭上掠過。沒辦法了,鄉(xiāng)人們就煮了小麥,澆了香油,拌了老鼠藥,野雞、喜鵲爭先啄食,田野里,到處都有野雞、喜鵲的尸體。

      喜鵲這種一向被人們稱作報喜的物種,一旦與人的生存有了沖突,喜不喜的,人也就不管了。一年的莊稼啊。

      羅羅老女人似的絮叨著。

      他說,不站在農(nóng)民的角度設身處地替他們著想,一切秩序都會被打破。農(nóng)業(yè),就像揮發(fā)了酒味的酒,即便擰緊了蓋子,也沒味道了。

      羅德鎮(zhèn),像一根刺,扎在羅羅的肉中。不拔,疼;拔了,也疼。

      羅羅帶我進入了八十里大沙漠腹地。他緊閉了車窗。越野車飛奔在沙漠,像輪船在風涌的海面上馳行。我坐在后面,抱著靠椅背,像抱著桅桿。肚子里魚蝦一樣翻騰著。

      車停了,羅羅吁了口氣。他搖開車窗,一大片一大片的綠洶涌而來,直擊我的雙眼。

      我被這片綠癱倒在車上。

      下了車。我的雙腿被裹進綠浪之中。

      十萬畝的綠色,孤島一樣存在于八十里大沙漠里面,搖晃著天空。綠色的中間,有一個地窖。我打開手機屏燈,昏暗中有一種民國年間的氣息。幽沉而又破舊。羅羅打開了手燈。地窖中的模糊明晰了起來。壁上掛著一個相框,里面的人臃腫著,棱角并不分明,眼神里有一種久遠的隔膜。地窖連著兩個洞。最里面的洞中放置著幾件工具,它們的木把上昏沉的記憶一點一點復蘇,爬到窖壁上,把一個時代干涸成幾只螞蟻。壁上的黑,和地下的灰燼,煙熏火燎出一種堅韌。孤寂爬在黃沙上,一個男人幾十年的過往直起了腰,向窯外飄去。

      梭梭、檸條、黑酸刺、沙蒿、沙米們,在羅羅的口中淌出。不知名的鳥在枝頭啼囀。我被一種叫沙拐棗的植物所驚呆。它們的花,一種粉紅,一種嫩黃,晶瑩出珊瑚樣,無限出柔情蜜意,在沙漠中格外另類。

      三爺把羅剩押解到這個地方,用鞭桿打折了他的腿。三爺說:你不該那樣對秀姑的。三爺指著這塊地方:你的余生就在這里度過吧。記住,你已經(jīng)死了,活在這里就是為了讓這一片沙漠綠起來。一切用度我都會按時送來。我死后,你就聽天由命吧。你如果把這片地方收拾好了,也算給秀姑一個交代了。

      羅羅領(lǐng)我到一個沙包前。沙包前有祭奠過的痕跡。幾粒紙錢很頑固地貼在沙面上。沙包頂上的一塊石頭上,干了的鳥屎兀自寂寞出一種自得。是什么鳥的屎,羅羅說他也不知道。

      一圈碎石頭圍在沙包的周圍。羅羅說:那是他的院子。

      沙包后面,有枯了的一棵樹。粗壯。粗獷。粗豪??床怀瞿贻?,也看不出喜怒哀樂。

      羅羅說:這是棵胡楊樹。

      十二

      再次見到羅羅,是一年后的一個秋天。羅羅的畜禽糞便處理廠已成規(guī)模,顆粒狀的肥料隆成山,一袋一袋往上升。他比年前紅潤了許多。那些送牛糞、豬糞、羊糞的叫他羅老板,很謙恭。一輛一輛送糞的車排著隊,向他致敬。

      話題繞到鄉(xiāng)賢評選上,羅羅掏出手機,讓我看一張圖片。這是一張聘書。聘書上的字不多:此聘羅羅為羅德鎮(zhèn)鄉(xiāng)賢。下面有羅德鎮(zhèn)鎮(zhèn)政府的印章。

      一陣風過來,挾裹著混合著的各種糞便的味道。

      我捏了捏鼻子。

      羅羅笑了:久聞就不知其臭了。如果兩個人曾刻骨銘心過,一個人只有徹底死了,另一個人才不會被永遠困擾。

      【責任編輯趙斐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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