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珺
2022年是奧地利作曲家海頓290周年誕辰。
除了“交響曲之父”和“弦樂四重奏之父”的美譽,海頓還被莫扎特等人親切地稱為“海頓爸爸”。
“海頓爸爸”的音樂究竟能帶給現(xiàn)代聽眾怎樣的啟示?
從車匠兒子到牛津博士
1732年3月31日,弗蘭茨·約瑟夫·海頓出生在奧地利,他的爸爸是一位馬車制造匠,以修造馬車為生,他的媽媽則是公爵家里的廚娘。這個熱愛音樂的家庭里經(jīng)常傳出歌聲,盡管沒有人識譜。
5歲時,海頓的一位遠親發(fā)現(xiàn)他擁有天使般的嗓音,于是將他帶去海恩堡參加教堂唱詩班,并學(xué)習(xí)羽管鍵琴和小提琴。
幾年后,海頓進了維也納最著名的圣史蒂芬大教堂唱詩班。17歲那年,海頓在為女王演唱時突然變聲,得罪女王的他被趕出了唱詩班。
從5歲開始,海頓的命運就被自己的天賦所左右,此刻他終于可以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了。然而,天真的理想很快就被現(xiàn)實打倒,失去了天使般的嗓音,海頓根本找不到工作,只得在街頭賣唱。
20歲的海頓正在街頭自彈自唱,有人告訴他,意大利歌劇作家、聲樂家尼古拉·波波拉想請他做聲樂伴奏。波波拉早年曾與作曲家亨德爾齊名。海頓的人生開始了新的旅程。在此后的日子里,海頓學(xué)習(xí)了很多作曲知識和技法,尤其是意大利歌劇的創(chuàng)作,他還刻苦研究了對位法。
1761年,海頓成了奧匈帝國最富有、最有影響的王公家族之一——埃斯特哈齊親王的宮廷副樂長,這份工作他一干就是30年之久。在與世隔絕的豪華宮殿里,海頓的生活條件非常優(yōu)越,精神上卻是孤獨的。他白天涂脂抹粉,戴上假發(fā)演奏,晚上投入新作品的創(chuàng)作,為宮廷馬不停蹄地創(chuàng)作了各類音樂——交響曲、彌撒曲、歌劇、四重奏、三重奏、奏鳴曲等,專供親王或客人的各類活動所用。
多年后,海頓獲準為宮廷服務(wù)的同時可以出版自己的作品,這意味著他進入了當(dāng)時方興未艾的以音樂會和出版業(yè)為代表的“自由市場”。他的交響曲、鋼琴奏鳴曲、弦樂四重奏等逐漸風(fēng)靡歐洲。
近60歲那年,海頓來到英國,他的很多作品已經(jīng)成為倫敦音樂會上的必演曲目。當(dāng)?shù)爻霭嫔虪幭瓤趾蟮匦麄?、印刷他的鋼琴奏鳴曲。牛津大學(xué)授予他榮譽博士學(xué)位。
1808年,維也納的貴族和知名音樂家們匯聚一堂,為海頓慶祝他的76歲生日。此時的海頓早已成為名副其實的“自由藝術(shù)家”,可以遵循自己的內(nèi)心自由地創(chuàng)作。也正是從海頓時代開始,作曲家個人的風(fēng)格與追求才越來越明確地流露于音樂中。
“海頓爸爸”何以得名
1809年5月31日,海頓在睡夢中離世。他最后的愿望是在自己的葬禮上請人演奏莫扎特的《安魂曲》。他說:“我和忘年交莫扎特的靈魂終于可以在天上相聚了?!?/p>
莫扎特與海頓相遇在“音樂之都”維也納。因為海頓年長自己24歲,又十分慈祥可親,莫扎特一直稱他為“海頓爸爸”。兩人亦師亦友,莫扎特在音樂風(fēng)格上深受“海頓爸爸”的影響。他還曾專門獻給海頓一套弦樂四重奏,標題就是《海頓四重奏》。
在海頓看來,莫扎特才華橫溢,他作品中洋溢的天真與和諧是其純潔心靈的寫照,是無法模仿和超越的。海頓曾對莫扎特的父親說:“你的兒子是我今生所見的最偉大的作曲家、最可愛的人。他的品位和作曲技法都堪稱一流?!?/p>
海頓近60歲那年準備去倫敦,臨行前他與莫扎特道別,莫扎特哽咽道:“海頓爸爸,您年紀大了,又不懂英語,到英國會很辛苦。我怕此次一別,就再也見不到您了!”海頓寬慰道:“不用擔(dān)心,我雖然年紀大了,但身體很好。而且,我的音樂是世界通用語,在倫敦已經(jīng)出版了很多作品,不會很辛苦的?!?/p>
沒想到,僅僅一年后,莫扎特就去世了。海頓心痛不已。他說,自己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知音:“我的快樂也被他帶走了?!?/p>
眾所周知,海頓、莫扎特、貝多芬是維也納古典樂派的三位代表人物。海頓與貝多芬也有一段師生緣。
1792年,從英國回到維也納時,海頓途經(jīng)德國,遇見了時年22歲的貝多芬。海頓認為,以貝多芬的才華和個性,將來一定能寫出顛覆時代的偉大作品。只不過年輕的貝多芬在作曲技法上還需要打磨。于是,海頓邀請貝多芬到維也納跟他學(xué)習(xí)作曲。
聽完貝多芬寫的第一部鋼琴三重奏后,海頓認為,他的音樂中雖然閃現(xiàn)著年輕的智慧和妙筆,但這種風(fēng)格未必能被當(dāng)時的聽眾所接受。為了助貝多芬一臂之力,海頓建議他在出版這部作品時在名字前寫上“海頓的學(xué)生”,以擴大作品的影響力。因為愛惜貝多芬的才華,海頓還把他介紹給王公貴族,處處為他創(chuàng)造機會。
充滿傳奇的四部作品
海頓是位高產(chǎn)的作曲家,一生共創(chuàng)作了1200多部作品。其中有幾部充滿著傳奇色彩,至今為樂迷們津津樂道。
《奇跡交響曲》:1791年,海頓的《D大調(diào)第96號交響曲》首演時,劇院的一盞枝形吊燈突然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幸好沒有砸到人。因為這一“奇跡”,這部作品被人們稱為“奇跡交響曲”。不過也有學(xué)者認為,首演時出現(xiàn)這一奇跡的,并不是《D大調(diào)第96號交響曲》,而是1794年的《降B大調(diào)第102號交響曲》。
《驚愕交響曲》:一位朋友去倫敦拜訪海頓時,發(fā)現(xiàn)他正在創(chuàng)作《G大調(diào)第94號交響曲》的第二樂章,這是一個慢板樂章,其中一個段落即將結(jié)束時,海頓安排所有樂器奏出一個極強的和弦。海頓指著這個和弦對他的朋友說:“這一定會令臺下那些心不在焉的貴婦們跳起來?!?/p>
這部交響曲在倫敦上演時,一些貴婦聽到慢樂章后果然昏昏沉沉打起瞌睡來,樂隊突然響起“驚愕和弦”,猶如一聲霹靂,令聽眾們大驚。這部交響曲從此被稱為“驚愕交響曲”。
《告別交響曲》:海頓在埃斯特哈齊家族當(dāng)了整整30年的宮廷樂長。每年從春天到秋末,海頓與樂隊成員們都必須陪同親王到夏宮中度過大半年。樂師們的家人大多住在維也納,他們都十分渴望與家人團聚,可誰也不敢向親王提出放假的請求。1772年,海頓通過一部《升f小調(diào)第45號交響曲》向親王表達了樂師們想早點回家的愿望。他在末樂章中別出心裁地讓一件件樂器依次停止演奏,樂手吹滅自己譜架上的蠟燭然后離開樂隊下場。最后,舞臺上只留下兩把小提琴孤寂地結(jié)束全曲。
據(jù)說,埃斯特哈齊親王聽完這部交響曲后,領(lǐng)會了海頓的用意。很快,他便下令讓宮廷樂隊的樂師們放假回家。《升f小調(diào)第45號交響曲》因此有了“告別交響曲”之稱。
《剃刀四重奏》: 1787年的一天,倫敦出版商勃蘭德到維也納去拜訪海頓,此時的海頓正在刮胡子,由于剃刀不太鋒利,海頓發(fā)牢騷說:“我愿意用我最好的四重奏來換一把好的剃刀?!辈m德聽后連忙趕回寓所,取來自己新買的剃刀送給了海頓,最終換得了海頓所寫的《f小調(diào)弦樂四重奏》。這部作品后來就被人們稱為“剃刀四重奏”。
難得的協(xié)調(diào)與平衡感
海頓被稱為“交響曲之父”和“弦樂四重奏之父”,但他并不僅僅是因為完善了這些音樂形式而名垂青史。海頓之所以被后人銘記,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在77年的人生中,海頓見證并推動了古典音樂從晚期巴洛克到古典盛期的轉(zhuǎn)變。他中期與晚期的交響曲、弦樂四重奏、鋼琴奏鳴曲和清唱劇等登上了當(dāng)時音樂的制高點,并且形成了屬于自己的獨特風(fēng)格,那就是別出心裁甚至異想天開的樂思、機智幽默的表達、新鮮靈活甚至是大膽頑皮的音樂創(chuàng)造。
海頓的《驚愕交響曲》《奇跡交響曲》等作品至今深受聽眾喜愛。這些旋律中的幽默并不庸俗,也不造作,而是常常給人帶來機智、美好的享受,并充分展現(xiàn)出人類的豐富情感。
海頓為宮廷服務(wù)多年,可他的音樂并不僵化、不古板,他將宮廷所需要的音樂與個人的精神和情感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這使得他的作品中蘊含著一種自然的協(xié)調(diào)與平衡感。這種平衡感在其后的浪漫主義、現(xiàn)代主義時期是非常少見的。
在回顧自己的藝術(shù)生涯時,海頓說:“藝術(shù)的真正意義在于使人幸福,使人得到鼓舞和力量。”
(大浪淘沙摘自2022年7月1日《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