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光
撿起青花瓷片,掰開坷垃里生銹的箭頭,瑟瑟夕照中——
離群的馬,流淚的馬,嗓子充血的馬,回不去家的馬,頭上有疤身上有痂的馬,深陷泥沼的馬……傷口里種下松針,神鼓上點(diǎn)燃烈火。
暴雨被收回,只有閃電零星散落水面。消失的墨爾根,在墨爾根河上蕩漾。
一封長信塵土中顛簸,突襲里零落,字跡濡濕潦草的前程。
鄉(xiāng)愁,牛筋草上漫漶。
狺狺的江水跟隨站丁遠(yuǎn)去,鍋爐撕咬陳年的風(fēng)濕,合衣而眠的驛站人門板后垂淚。
大風(fēng)中端著酒碗豪飲,篝火旁擦拭磨刀石。熱鬧的營房,老鼠們灶臺上閑步。馬蘭開在斷箭處,目光捻斷落款,流放的月光更鼓里疼醒。還有喜鵲,喉嚨里時斷時續(xù)的樹葉飄落。
又一個庚子,幾只彩紙疊成的船,在孩子的目送里,緩緩駛出夕陽的海港,像永不沉沒的艦隊(duì)。
一枚扁平石子從水面旋過。
少年直起腰身,嗓音低沉,稀疏的胡須刮皺秋風(fēng)。大江肩寬背厚,青銅色皮膚泛著夕光。
金盞菊這個時候睡醒了,黃色光芒給太陽涂上一層金漆,也給他的背影,沾滿陽光的花粉。
江水漫漶——腳步拉長歲月的厚度,被時光打磨過的鵝卵石,懂得逢迎,圓滑,處事不驚。
不用風(fēng)吹,身上塵埃盡落。
習(xí)慣風(fēng)雨之人,背影出奇地挺拔。蠅營狗茍之輩,只會在深夜,對著墻上自己的影子哀嚎。
穿粉色花裙的孩子,高舉小手是想擦去野葡萄臉上紫色淚珠,還是打算把他徐徐吐出的煙圈,放在陽光下曬干,在夜的皺紋里長出翅膀!
夜行船濾去云的陰影,水的掌心開始嘰嘰喳喳。
剛長大的柳根兒,年齡手指長,天真而干凈。
逆光里沉默,白頭的蘆葦把自己挪到岸邊。
溫暖來自腳下,過有根的日子,自己縫補(bǔ)自己的歲月。
蜻蜓把目光拉彎的時候,我已經(jīng)把破損的流淌修好,而塔古通沒有魚,薩滿神鼓已做天上的太陽。
物價瘋漲,魚皮衣已是奢侈的標(biāo)簽。
拉近鏡頭,莫日根在鋼索橋前放下驕傲,黑龍江拉著松花江跑進(jìn)冊頁。
眼淚是魚餌,三花五羅傳說里上鉤。
新嫂子土地肥沃,魚腹中的弟弟,海碗里有你五谷豐登的酒歌。
當(dāng)馬嘟嚕飄搖,船槳大馬哈魚背上搖動。篝火上支著鐵鍋,鍋里飄著誘人的魚香。
啊啦赫——赫赫呢哪!赫哩啦——赫勒赫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