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趣事在我記憶里有好多好多,我就說一下收麥子的事吧。
那時候收麥不像現(xiàn)在有聯(lián)合收割機,機器“轟隆隆”開過去,麥子就直接變成麥粒等著裝進口袋里了,就連麥秸也被打碎直接還田。那時候的第一代收割機只負責割麥子,依舊需要有人把麥子抱起來用草繩捆好——這在我們那兒俗稱“斂鋪子”。在我們家,媽媽和弟弟負責“斂鋪子”,我負責把事先泡軟的草繩隔一段距離放一根,爸爸負責捆麥個。完成以后,爸爸就拿木叉把麥個一捆捆挑到拖拉機斗里,裝滿了,拖拉機就“突突突”地拉到場院里去曬場。
揀一個大晴天,把麥個拉開,草繩解下來,把麥子東一把西一把地散開暴曬,其間還要不時翻一翻。等曬得差不多了,拖拉機就會拉著個“混駝子”(也就是石磙)一遍一遍軋麥子,厚厚的麥子被越軋越薄,然后我們就揮舞著木叉翻一遍場,再接著軋。等麥?;久摎ち?,就可以起場啦!這個環(huán)節(jié)人手越多越好,大爺大娘、叔叔嬸嬸都會過來幫忙,用叉把麥秸抖摟了又抖摟,以防里面還夾裹著麥粒。
然后就找一個空地,開始垛麥垛。先得建一個底盤,爸爸就讓我在上面踩,還給我配發(fā)一個最輕的木叉。我負責踩的同時,要注意把麥秸盡量向四周打,因為要一直保持截面面積,這樣才能保證垛得足夠高。爸爸呢,他用木叉慢慢地把四周沒有夯實的麥秸撕下來,再扔到上面。隨著麥秸不斷扔上來,我不停地揮舞著木叉,腳下不停地踩著……麥垛也一點一點增高。那種慢慢地在麥垛上長高的感覺,特別好玩。站在金黃的麥垛上,你會感覺自己距離天空也近了很多……
當然,麥垛也不會無限地增高下去。這個時候麥秸也被拾掇得差不多了,我的任務(wù)就算基本完成。爸爸讓我下來——他舉起雙臂等著接住我,我一出溜,他接住我,把我放到地面上。我這才有機會四周轉(zhuǎn)著欣賞這麥垛的宏偉。等爸爸把最后一堆麥秸扔上去,麥垛便封了頂。這時的麥垛,就像一個金色的小山包,矗立在場院上。
接下來,大人們就把余留在場上的麥粒往中間聚攏。有拿刮耙的,有拿木锨的,有拿筢子的,有拿掃帚的……很快在麥場中堆起一個圓錐形的麥坯。休息的間隙里,爸爸用腳步丈量著麥坯的圓周,用锨把比試著麥坯的高度,然后和大爺、叔叔們估算起了這一季麥子的產(chǎn)量。
連一根煙的工夫都沒有,就要開始揚場了,因為風來了——在風里,麥殼、麥余子和麥粒都依賴自身的重量確立了各自的位置。潔凈得像嬰兒一樣的麥粒從空中落下來,越來越多。有時候風向變了,會反吹過來一些麥殼,媽媽就用掃帚輕輕掃下來。
麥余子誰也舍不得扔,都會收到蛇皮袋里背回家。媽媽用棒槌砸,用簸箕簸,會得到一些不夠飽滿的籽粒。那時候的農(nóng)村,以物換物還是一種非常通行的買賣形式,我們就用這些不那么飽滿的籽粒換回來噴噴香的油條、沙瓤的西瓜或是鮮美的桃子?,F(xiàn)在想來,收獲時的辛苦倒已記不清了,但永遠忘不了用小麥充當貨幣給我的童年換來的喜悅。
吉葡樂,兒童文學作家。已出版《竹簽里的甜精靈》《小珠人找影子》《月亮發(fā)芽了》《瓢蟲的星冠》等作品。曾獲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河北省第二屆孫犁文學獎、臺灣兒童文學牧笛獎、大白鯨世界杯幻想兒童文學獎等獎項。0C2D6BAB-BD84-489C-91E6-B454388E8F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