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乾

早晨去公園晨練，經(jīng)過一處早市。早市上有買有賣，生意很是興隆——晨練歸來，誰都想順手給家里捎些青菜什么的?？淳昧?，我發(fā)現(xiàn)早市有一個特點(diǎn)：買賣雙方幾乎都是老年人，而且從他們的談話中，你能聽到趕早市的深層次原因。

“老張，買菜呀？”“喲，老李呀。退休也有一年多了吧？身體還好吧？今兒順便給老伴買幾把豆腐干，她最愛吃豆腐干炒豌豆啦。你買點(diǎn)啥菜呀？”“我買點(diǎn)烏雞，老伴最近身子骨老出毛病，我給她補(bǔ)一補(bǔ)?！?/p>

望著兩位白發(fā)蒼蒼老者離去的背影，我一時竟忘了晨練。也許在別人聽來，兩位老者上述一番對話不過是老友間的閑聊、寒暄，但我卻聽出了其中另一層含義：老年夫妻的愛情。

在很多年輕人看來，老年夫妻似乎缺乏愛情的浪漫色彩：在絕大多數(shù)場合下，見不到老年夫婦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鏡頭。就連我也一直懷疑我的父母不懂愛情。也許是歲月蒼老了彼此的面容，也許是時間麻木了彼此愛的神經(jīng)?？傊?，在生活中，我看不到年過八旬的父母有過任何親昵的舉動，甚至連一句火辣辣的情話都沒有。

但事實(shí)證明，老年夫婦依然有愛，依然有火熱、厚重的愛。他們已將愛情細(xì)化或融化在生活的具體細(xì)節(jié)中，那種隱藏極深、表現(xiàn)極為平淡的生活情節(jié)中。就像早市上的那兩位老者，他們與老伴的愛情肯定談不到“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但那種深沉的愛已融入彼此的血液中。是故，他熟悉她的愛好，她了解他的稟性，他曉得她最想吃什么，她清楚他最想樂什么。就像我的父母，一對年過八旬的老人，平時根本不說一句親熱的話，但彼此之間卻是心有靈犀：臨近中午，母親準(zhǔn)會打開收音機(jī)，收聽單田芳的評書，因?yàn)楦赣H最愛聽評書;吃過午飯，母親會扔到炕頭一個枕頭，因?yàn)楦赣H有飯后瞇一覺的習(xí)慣;母親刷碗時，父親會倒些淘米水，因?yàn)樘悦姿炔粋?，去污效果還好;吃飯時，父親會剝兩頭蒜放在桌上，因?yàn)槟赣H吃飯有吃蒜的習(xí)慣……

這些看似雞毛蒜皮的生活細(xì)節(jié)在很多年輕人看來，與愛情根本不貼邊：他們眼中，只有生日送花，當(dāng)眾跪地求婚，見面擁抱，分別親吻……才算得上是愛情。也許這就是坊間所說的“代溝”之一種吧。但這種閃戀、閃婚的愛情，卻常常因缺乏必要的感情積淀而致“閃離”。

母親說得好：日子是用來過的，不是用來炫耀的。是的，老年人的愛情就像是松樹皮，雖然看上去有些斑駁、蒼老，但皮下包裹的樹干卻是一頂一的砥柱。而那種“閃系”的愛情，卻如一場牡丹花事，看似轟轟烈烈，美輪美奐，但卻無法抗拒一場大風(fēng)的摧折。

責(zé)編 辛婭5C86B066-7C09-4394-9812-2379BEA3BA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