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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第三人類型化調整視域下的訴訟告知

      2022-06-07 03:24:04李東洋
      湖北警官學院學報 2022年3期
      關鍵詞:效力當事人法院

      李東洋,蔡 虹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法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一、訴訟告知的理論闡釋和立法闕如

      (一)訴訟告知的基本原理

      訴訟告知是指在訴訟系屬中(判決程序、督促程序、再審程序,不包括執(zhí)行程序、仲裁程序等),由特定案件的當事人(原告、被告、已參加訴訟的當事人、訴訟承繼人、選定當事人等)向可參加訴訟的第三人(即被告知人)告知案件已系屬于訴訟的行為,[1]最早可追溯至羅馬法的追究擔保責任案件中。①在羅馬法中,被第三人提起追奪訴訟的買受人向出賣人為訴訟告知屬于追究出賣人追奪擔保責任的要件。如果未進行告知,則出賣人不產生追奪擔保責任;若接到告知后出賣人可以參加訴訟。狹義的訴訟告知僅指當事人對第三人實施訴訟事項的告知,廣義的訴訟告知還包括法院對第三人訴訟事項的通知。本文僅從狹義上討論訴訟告知(或被稱為當事人訴訟告知)。②原因在于我國現(xiàn)存的第三人參訴制度已經包括法院依職權追加第三人,若將當事人訴訟告知從廣義上理解,勢必造成其與第三人參訴制度的重合與齟齬。從狹義上理解訴訟告知,不僅有助于分析其與第三人參訴制度之關系,亦可更鮮明地與第三人參訴制度形成對比,以究其利弊。且大陸法系國家,也多采狹義當事人訴訟告知。

      訴訟告知的目的多種多樣,主要目的可以歸結于兩個,一是促進多人之間糾紛的統(tǒng)一解決,二是使得本訴裁判在告知人與被告知人之間發(fā)生參加效力,之后被告知人不得再對該裁判確認的事實和權利義務提起異議或訴訟。因此,訴訟告知的對象應嚴格限定于第三人。這不僅是域外國家和地區(qū)的統(tǒng)一做法,更是因為就訴訟原理而言,必要共同訴訟人屬于當事人范疇,應當受既判力約束,屬于法院依職權追加的主體(自然就不屬于訴訟告知的適用對象);普通共同訴訟人與本訴不存在法律上的直接利害關系,且其完全可以單獨提起訴訟,不應受訴訟告知的參加效約束。

      訴訟告知的基本原理和正當性基礎包括以下方面:

      第一,正當程序原則。正當法律程序是英美法上的一個重要概念。其最早濫觴于1335 年的英國,英王愛德華三世頒布了《倫敦西敏寺自由法》,第3 章第28 條首次使用了“正當法律程序”一語。[2]該條文被理解為“任何人非經合法審判或非依國家法律,不得予以逮捕或者監(jiān)禁、沒收財產、放逐或不給予法律之保護”①參見《大英國協(xié)憲章》第29 條。。之后,正當程序原則逐步誕育出了程序正義、自然正義等思想,而程序正義則要求受判決約束的主體應當獲得參與程序之機會。在我國第三人制度之下,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通??梢詥为毱鹪V,無需參加他人訴訟;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雖然可以申請參加訴訟,法院也可以依職權通知其參訴,卻唯獨沒有建構訴訟告知。②張衛(wèi)平教授對此表示:“從我國現(xiàn)有的制度來看,訴訟告知的缺失是一個較大的制度缺陷。”參見張衛(wèi)平:《我國民事訴訟第三人制度的結構調整與重塑》,《當代法學》2020 年第4 期,第4 頁。司法實踐中雖然案件可能與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存在法律上的利害關系,但其可能對此懵然不知、完全沒有留意到訴訟的啟動,法院也可能出于減少訴訟復雜程度的考慮未通知第三人。此種情況下,該第三人仍有可能承擔不利后果并因此而提起訴訟,糾紛也就隨之爆發(fā)。由此可見,當事人訴訟告知切實有助于維護程序正義,防止第三人在未參加訴訟且未表達自身意愿、未獲得救濟機會的情況下受到侵害(從另一角度而言,實現(xiàn)第三人的程序參與也有助于糾紛的一次解決)?!爱斒氯藚⑴c和當事人控制被視為對抗制訴訟程序的最鮮明的特征?!盵3]正義不僅應當實現(xiàn),而且應當以人們看得見的方式實現(xiàn)——未被告知,未公正地獲得程序參與的機會必然有違程序正義。

      第二,當事人主義和處分原則是現(xiàn)代民事訴訟所推崇的理念。當事人訴訟告知充分給予第三人參加訴訟的機會和現(xiàn)實可能性,且在尊重其個人意愿的基礎上賦予其選擇的權利。無論其是否最終加入訴訟,都恰當地維護了實體正義和程序正義的應有之義,第三人也應當對其是否參訴的訴訟行為所產生的結果(如參加效的產生)無條件地承擔和接受。

      第三,誠實信用原則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的一項基本原則,要求訴訟當事人在開展訴訟活動時應當公正、誠實和善意。[4]現(xiàn)有的制度和規(guī)定大多采取消極、禁止的方式,即禁止訴訟參與人作出某種行為(如禁止虛假陳述、禁反言等等)。而當事人訴訟告知是積極地、善意地鼓勵訴訟參與人作出誠信行為。在第三人的合法權益可能遭受損害的情況下,賦予本訴當事人訴訟告知的權利,讓其善意地通知第三人相關訴訟系屬和訴訟進行程度等情況,給予被告知人自由選擇的機會和空間,不可不謂是對誠實信用原則積極、正面的制度落實。

      (二)訴訟告知的價值構成和效果分析

      訴訟告知的價值構成具體可分為實體價值和程序價值兩個維度。在實體價值層面,告知行為所引發(fā)的裁判對被告知人產生參加效。這既可以起到化解糾紛、解決實際爭議、維護民事權利義務平衡的作用,又可以更好地保護被告知人的合法權益,防止其受到生效裁判的錯誤損害。有學者言:“在社會誠信缺乏的語境下,如果法律不準許第三人通過及時參加訴訟以實現(xiàn)‘排除妨礙’目的,將可能造成第三人無法彌補的損失,也違背民事實體法的立法宗旨?!盵5]而程序價值包含公正與效率兩方面。公正價值前文論及,不必贅述。雖然當事人訴訟告知的引進可能會使訴訟程序更加繁瑣,延長訴訟時間,但筆者認為,訴訟效率實則受多方因素影響,并非訴訟程序復雜程度一項,如案件本身的復雜性等等。“訴訟模式對訴訟效率和訴訟成本的高低有一定的聯(lián)系,但不能把這種聯(lián)系夸大為一種必然聯(lián)系或者把當事人主義的訴訟模式作為降低訴訟效率和高訴訟成本的罪魁?!盵6]

      訴訟告知會產生以下效果:首先,可能導致訴訟程序中止。一般情況下訴訟告知不會對本訴程序產生任何影響,但有一種情形是案件進行到中后期,當事人在進行訴訟告知后法院預料到被告知人可能會參加訴訟,此時案件如果繼續(xù)審理可能無法給予被告知人足夠的收集證據、提交訴訟資料的時間,也有可能使其錯過有利的訴訟時機,為了賦予其公正、從容的訴訟機會,法院可能會裁定中止訴訟。其次,訴訟時效中斷。大多數國家都規(guī)定訴訟告知與起訴一樣產生訴訟時效中斷的效果,視為告知人向被告知人主張了相關權利。不過,如果告知人于本訴訟終結后六個月內沒有向被告知人起訴,則擬制為不中斷。這屬于一種消極的法律推斷,即認為告知人并未意圖通過訴訟告知起到中斷訴訟時效的效果。最后,當被告知人不參加或逾期參加訴訟時,對其發(fā)生參加效力,即視為該被告人已參加訴訟。這是保障當事人訴訟告知能夠順利實施、及時得到被告知人回應的配套機制。值得注意的是,參加效力區(qū)別于既判力①具體而言,第一,參加效力只在被參加人敗訴時才產生,而既判力產生與訴訟結果無關;第二,不僅判決主文中的判斷可以產生參加效力,判決理由中的判斷也是如此;第三,參加效力的有條件的,既判力是無條件的;第四,參加效力不是法院依職權調查的事項,而以當事人援用為必要。參見[日]高橋宏志著,張衛(wèi)平譯:《重點講義民事訴訟法》,法律出版社2007 年版,第305 頁。,但新堂幸司教授認為除此之外還應具有爭點效。②依據新堂的觀點,在輔助參加和被參加人之間產生參加效力以及爭點效;在輔助參加人和對方當事人之間產生既判力和爭點效;在對方當事人和被參加人之間產生既判力和爭點效。參見[日]高橋宏志著,張衛(wèi)平譯:《重點講義民事訴訟法》,法律出版社2007 年版,第308 頁。

      (三)我國訴訟告知之立法闕如

      我國目前的《民事訴訟法》還未建立狹義的訴訟告知(但存在法院依職權告知,一般認為此屬于法院訴訟指揮權范疇),與之類似的是第三人參訴制度。該制度又可以類型化為兩種模式:第三人申請參加和法院依職權通知參加。本文對當事人當事人訴訟告知的探討正是試圖將其作為第三種模式,以實現(xiàn)對第三人參訴制度的補充和完善。在救濟第三人合法權益問題上,有學者表示:“第三人訴訟參加制度,作為事前救濟程序可以提供最為完善的程序保障,卻因當事人訴訟告知的內在缺陷極易缺位?!盵7]這也表明現(xiàn)有的第三人參訴制度亟待調整和完善。由于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訴方式為起訴,而非加入到本訴中,因而下文不予討論。

      關于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訴訟的問題,就理論上而言,如果采取現(xiàn)有的第三人主動申請參加模式,存在的問題是現(xiàn)實中第三人未必知曉訴訟系屬的情況,無法及時提起參加訴訟的申請,也可能存在厭訟情緒,不愿參加訴訟;就法院依職權通知參加訴訟的模式而言,我國正處于逐步擴大當事人自主權利和處分主義、縮小法院職權干預的訴訟體制轉型之中,對于第三人是否參與訴訟,應當完全尊重其意愿(并自擔責任),不宜直接依職權通知,而且這種類似于“引入第三人”的做法對于原則上一對一的訴訟而言,實在不宜承認,也有違處分原則。[8]我國“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沿用了訴訟參加制度的基本框架,卻拋棄了對第三人進行程序保障的理論精髓,即缺失訴訟告知;增加了英美法系引入第三人制度的功能期待,但缺失對第三人進行程序保障的制度規(guī)定??傊覈鵁o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制度設置時的制度與理論的錯位導致在理論上出現(xiàn)了難以闡釋清楚的難題,在實踐中出現(xiàn)了制度運行的缺陷?!盵9]相較這兩種模式而言,當事人訴訟告知介于中間位置,具備各自的優(yōu)勢,不僅能較好地平衡當事人、法院和第三人之間的關系,也是當事人主義和處分原則的進一步貫徹落實。

      當事人訴訟告知具有自身獨特性,無法為第三人參訴制度所取代,主要在于兩者之間存在以下區(qū)別:

      第一,適用對象不一致?,F(xiàn)存第三人參訴制度主要適用于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而當事人訴訟告知的適用范圍包括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但對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進行訴訟告知并不會發(fā)生擬制參訴的效力。

      第二,制度主體不一致。第三人參訴制度的主體是當事人和法院,而(狹義的)訴訟告知的主體只能是當事人,但在我國臺灣地區(qū),某些特殊情形下,法院可以依職權進行訴訟告知。不過筆者認為,法院依職權通知第三人參訴的行為未經當事人申請,也未征得被通知人同意,違反了不告不理的原理,也違背了司法權被動的性質(況且法院已享有通知第三人參訴之職權,再作為訴訟告知主體不具有現(xiàn)實必要性)?!盎谒椒ㄖ?,第三人是否參加訴訟應由當事人或者第三人決定,而非由法院決定。法院對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實施訴訟通知和決定權受到了一些學者質疑。”①譬如張衛(wèi)平:《“第三人”:類型劃分及展開》,《民事程序法研究》2004 年第1 輯,第58-97 頁;章武生:《我國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制度的改革與完善》,《法學研究》2006 年第3 期,第53-63 頁;龍翼飛、楊建文:《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的訴訟地位》,《法學家》2009 年第4 期,第40-50、157 頁。因此,在我國建構當事人訴訟告知的過程中,尤其應注意明確法院所處的地位和享有的權力(但這并不意味著需立即廢除法院依職權通知制度)。

      第三,制度適用時間不一致。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訴訟的時間具有不確定性:既可以在一審,也可以在二審;如果其在第二審被追加進訴訟,可能會違反兩審終審制??紤]到其參加訴訟時間的不確定性、承擔民事責任的可能性和訴訟程序的安定性,筆者認為,應當將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參加訴訟的時間限制在第一審程序中。關于訴訟告知的時間,日本通說認為只要在訴訟系屬中均可進行,并無審級限制。

      第四,所受效力除外事由不一致。訴訟告知中受告知人所承擔的參加效力以充分實施訴訟或具有實施訴訟可能性為前提,因此,在因不可歸責于被告知人的原因(如不可抗力)發(fā)生時,被告知人可以排除參加效力的適用。而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只有在被判決承擔民事責任的時候才具有當事人的地位,承受拘束力和既判力且無除外事由。問題是,訴訟行將終結時才賦予其當事人的地位似乎有不符合程序正義之嫌。

      (四)訴訟告知之功效

      1.一次性糾紛解決之利益

      一次性糾紛之解決是指在一個訴訟程序中把相關民事主體的所有糾紛合并解決,其正當性基礎在于司法資源的有限性以及對司法效率的不懈追求。通常理論上的民事訴訟多呈現(xiàn)兩面關系,兩造對立,法院居中裁判,這尤其體現(xiàn)在采納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的國家中。不過自20 世紀90 年代以來,部分國家和地區(qū)均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訴訟爆炸”、訴訟成本過高和訴訟遲延等問題,這也迫使其民事訴訟逐步由傳統(tǒng)的自由主義對抗制向管理型、社會型民事訴訟調整,比較典型的便是由美國最初開展的“接近司法(Access to Justice)”改革。這一改革的法哲學理論基礎源自于“分配正義”和比例原則①分配正義理念要求司法管理的有限資源應當在所有要求進入司法獲得正義的人們之間進行公正和公平的分配,而不僅僅是分給那些已經進入法院的人。比例原則是指用于解決既定法律爭議的程序應當與該爭議的價值、重要性和復雜性成比例。參見常怡:《外國民事訴訟法的新發(fā)展》,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9 年版,第13 頁。,從這個層面講,“獲得正義/進入司法是所有文明社會所承認的民權或憲法性權利”,[10]而實現(xiàn)糾紛一次性解決無疑是民眾“接近司法”的重要途徑之一。就司法實踐而言,我國同樣面臨法院案多人少的現(xiàn)實困境,因此“程序的選擇必須進行妥協(xié)。一個還不能向司法管理達成無限投資的國家必須達成一種妥協(xié),使得投入于程序的資源是有能力支付的,同時又足以達到合理程度的質量”。[11]強化糾紛一次性解決可謂是有效緩解該困境的手段之一?,F(xiàn)實生活錯綜復雜,法律主體之間的糾紛所涉及的利害關系往往環(huán)環(huán)相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加上訴訟判決本身具有的約束力和形成力(尤其是形成判決)極有可能對第三人的合法權益造成損害以致其因此提起訴訟,糾紛再次爆發(fā)。因此,對第三人進行訴訟告知是一次性糾紛解決的必然需求。

      在一個訴訟程序之中解決糾紛可以防止法院作出互相矛盾的裁判,浪費司法資源。當事人一方對第三人進行訴訟告知,有助于第三人知曉訴訟系屬情況,及時提出關涉其利益之主張和依據,從而影響法院裁判的形成,并承受判決的效力。有學者言:“為了維持實體法秩序之調和,有必要使判決之效力及于對該紛爭有一定實體法上利害關系第三人?!盵12]無論受告知的第三人是否參加訴訟,其都應當承擔本訴的既判力或者參加效,不得在后訴中提出同前訴裁判相矛盾的主張或訴求,以維護前后訴裁判的統(tǒng)一性。訴訟告知“可達到有效率地運作司法制度、節(jié)省法院之資源、避免造成前訴當事人進一步不必要勞費之投入而維持其程序利益,促進紛爭之統(tǒng)一解決,以一舉地、終局地、確定地解決社會觀念上相關聯(lián)之紛爭,擴大訴訟制度解決紛爭之功能”。[13]

      2.維護告知人與被告知人之利益

      訴訟告知賦予第三人參加訴訟之機會,使其知曉訴訟系屬及進程情況,能夠及時作出是否參加訴訟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選擇。對第三人的訴訟告知屬于對其“程序正義利益”之維護,當然也有助于通過保障其程序利益實現(xiàn)對實體權益的保護,防止其遭受判決的侵害。告知行為給被告知方提供以事先參加訴訟的程序保障,實現(xiàn)其利益的最大化。另外,訴訟告知也能維護告知人的程序權益。就告知人而言,通過其告知行為使得被告知人及時參與訴訟,在訴訟中輔助和維護告知人的利益,使其避免敗訴的風險,避免不同法官對于同一事實為不同之認定,以及避免多余不必要之訴訟。

      3.第三人權益救濟程序配置之利益

      現(xiàn)代法律程序是對過往法律活動過程的一種總結和擬制,也可看作是對其活動規(guī)律的一種模仿。[14]我國現(xiàn)存的救濟第三人權益的途徑有第三人參加訴訟、第三人撤銷之訴和案外人申請再審。后兩者均屬于事后救濟程序,而第三人參加訴訟則是在本訴中為第三人提供的事前救濟。二者相比,“與其等待判決作出之后再來提出第三人取消判決的異議,還不如在有可能時采取參加訴訟這樣的預防性措施”。[15]第三人參加訴訟具有程序救濟的經濟和便利之利益,符合程序設置的原理,即能夠以通常的審級程序途徑為當事人提供救濟的,則不宜啟動非正常的救濟程序。

      第三人參加訴訟是第三人權益救濟程序配置中的基礎程序。案件的審理要盡可能地向那些與案件有法律上利害關系的第三人提供事前的程序保障,使他們能夠最大限度地參加到訴訟中來。實現(xiàn)這一目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訴訟告知。甚至可以認為,與其說第三人撤銷之訴的目的在于為案外第三人提供事后的權利救濟,毋寧說更在于促使法院認真對待第三人的事前程序保障。具體而言,第三人撤銷之訴在事后救濟的角度讓當事人訴訟告知變得更加重要。[16]再者,訴訟告知是阻卻事后審程序提起的條件之一。第三人撤銷之訴提起的條件之一是因不可歸責于第三人的事由未參加訴訟,而當事人訴訟告知恰好可以作為判斷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是否知曉原訴存在的重要依據之一(具體論述詳見后文)。“為了避免第三人嗣后提起撤銷之訴,以維持確定裁判之安定性,并貫徹一次訴訟解決紛爭之原則”[17],就應要求對第三人進行訴訟告知,使其承受告知而產生的法律效力?!霸诘谌酥贫戎写_立當事人訴訟告知是實現(xiàn)第三人制度與第三人撤銷之訴制度緊密相連的關鍵。”[18]訴訟告知不僅不與第三人參訴制度相矛盾,更可視為對其的補充和完善??梢栽O想在構建該制度之后,廣義的第三人參訴制度包括第三人主動申請參加、當事人訴訟告知和法院依職權通知三種模式,共同發(fā)揮維護事前救濟第三人合法權益之功效。

      綜上,當事人訴訟告知不僅具有自身獨特的功能,不能為現(xiàn)有的制度所取代,也能更好地保護第三人的合法權益,同時有助于實現(xiàn)糾紛一次性解決,還符合民事訴訟體制轉型的正當需求、能夠實現(xiàn)與第三人撤銷之訴的適度銜接。但我國究竟應當建立何種當事人訴訟告知,在具體制度設計之細節(jié)上應當如何加以規(guī)定,還需借鑒域外的建設經驗。

      二、訴訟告知的比較法分析

      (一)德國的訴訟告知

      德國通說認為,訴訟告知是由當事人將處于未決狀態(tài)的訴訟正式通知第三人。該當事人被稱為訴訟告知人,第三人可被稱為告知受領人、告知對方或被告知人。①《德國民事訴訟法》第72 至74 條對訴訟告知的要件、效力和方式有明文規(guī)定,詳情可參見《德國民事訴訟法》,丁啟明譯,廈門大學出版社2016 年版,第14-15 頁。訴訟告知旨在使第三人有機會輔助參加或者承擔訴訟,其主要目的是在告知受領人沒有參加的情形下引起參加效力,并以此避免對同一事實構成出現(xiàn)不同的判斷。在德國,訴訟告知只適用于輔助參加的情形,而不適用于主參加。對此,羅森貝克教授論道:(主參加訴訟)所謂獨立的訴訟而開啟了新的判決程序。這種參加之訴與本訴同時進行……將主參加歸入“第三人參加訴訟”這一標題下是不恰當的。[19]德國訴訟告知的前提條件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主訴處于未決狀態(tài),即必須有裁判程序在德國法院系屬,并且該程序還沒有通過生效裁判終結(但漢斯-約阿希姆·穆澤拉克教授認為,訴只必須系屬而不必是訴訟系屬,也就是說訴狀必須達到了法院而無須送達到被告處[20])。二是訴訟告知受領人有限??梢韵虍斒氯艘酝獾娜魏稳诉M行,而不能向對方當事人告知,但可以向自己的共同訴訟人或者對方的共同訴訟人告知。且告知受領人對主當事人勝訴應當具有法律利益。三是訴訟告知的理由。訴訟告知必須有理由,即訴訟告知人必須主張,并且在訴訟告知之時合理地確信,在出現(xiàn)不利的訴訟結果時可以向告知受領人提起擔保請求權或者賠償請求權,或者擔心受領人對自己提起這種請求權。

      德國法規(guī)定通過遞交書狀進行告知,在合議庭前也不需要由律師強制代理,因為告知受領人尚未參加訴訟,或者在初級法院通過向書記官表示并做成筆錄。訴訟告知在送達告知對方時生效,不通知對方當事人沒有影響。如果一方當事人提起了駁回輔助參加的申請,則發(fā)生了所謂的“加入爭議”,對之應當經言詞辯論通過中間判決作出裁判。

      羅森貝克教授指出,訴訟告知合法并且遵守了形式要求的,則部分具有實體法效力,在本案中具有訴訟法效力,前提條件是前訴的結果對告知人不利。只有在極少情形中,該效力在訴訟結果有利時也發(fā)生,但前提條件是,對訴訟告知人有利的判決包含了對告知受領人不利的確認。具體而言,就實體法方面,訴訟告知停止可能存在追索請求權或者選擇請求權的消滅時效;就訴訟方面,告知輔助參加人且該人參加的,則發(fā)生輔助參加的后果,尤其會發(fā)生參加效力(這是對于告知人與被告知人而言)。如該人未參加,則主訴不顧告知受領人而繼續(xù)進行。盡管如此,判決在這種情形中,甚至在告知受領人參加訴訟告知人對方的情形中,也對他和他的訴訟告知人之間的未來訴訟發(fā)生參加效力,通過這一效力防止了:法院對主當事人和其對手之間的第一的訴訟與主當事人和其輔助參加人之間的后來的訴訟作出互相矛盾的裁判給主當事人造成不利。不過目前存在的爭議是:是否參加效力也為加重訴訟告知人的負擔而發(fā)揮作用,主流觀點對之否定。[21]

      (二)日本的訴訟告知

      日本的訴訟告知的現(xiàn)實意義不僅在于將訴訟判決的參加效力及于被告知人,而且在參加效力無法起作用的情形下,只要輔助參加之利益獲得認可,受告知人就被賦予通過訴訟參加來保護自己利益之機會,那么對方當事人與輔助參加人之間的糾紛將在某種程度上統(tǒng)一解決。[22]

      相比德國的訴訟告知,日本法律對訴訟告知的參加形式規(guī)定范圍更廣,不僅可以申請輔助參加,還可以申請共同訴訟參加和獨立當事人參加。[23]但訴訟告知未必都產生效力,如對獨立當事人的告知并不產生參加效力,因而能夠產生參加效力的范圍要小于可以進行訴訟告知的范圍?,F(xiàn)在大多數學說認為訴訟告知能夠產生參加效力的情形應僅限于告知方與被告知方之間存在以告知方敗訴為直接原因的求償或賠償的實體關系。但問題是如果被告知方實際參加了訴訟,此時的效力應當是判決效,由訴訟告知所產生的參加效力應當退居其次。單純的訴訟告知并不會在被告知方和對方當事人之間產生判決效。

      高橋宏志教授還指出,訴訟告知具有多元化的目的。如果把以產生參加效力為目的的訴訟告知稱為原型,那么出于其他意圖的訴訟告知則可稱為附隨型。比如,有些訴訟告知的目的就在于收集和補充訴訟資料,還有當事人希望將糾紛擴大至第三人,以使自己擺脫目前的訴訟困境,也有當事人擔心今后被第三人追究責任,因而通過訴訟告知讓第三人有機會提前參與糾紛解決過程。[24]就現(xiàn)實情況而言,日本的訴訟告知還存在不少漏洞,如訴訟告知的時間問題,若在案件最后的審理階段才進行訴訟告知,將導致被告知方即使參加訴訟也將無所作為,又如實務中法院一般并不會對參加利益以及訴訟告知的合法性進行深入審查,這樣的處理結果就使被告知方必須思考是否存在輔助參加的利益,同時也必須判斷參加效力及于自身的可能性,法院對于告知的審查失之過寬的結果就是將上述事項之判斷轉由被告知方負擔。

      (三)法國的訴訟告知

      法國的《新民事訴訟法典》對參加之訴作了明確的規(guī)定,將其類型化為“主參加”和“從參加”,①法國《新民事訴訟法典》第329 條規(guī)定:“主參加之訴,僅在參加人相對于這種請求享有訴訟權利時,始予接受之?!奔粗鲄⒓又V是否可以受理關鍵在于參加人是否享有訴訟利益與訴訟資格。第330 條規(guī)定:“第三人參加訴訟系支持一方當事人的訴訟請求時,此種參加為從參加?!鳖愃频聡腿毡镜莫毩⒓樱ㄖ鲄⒓樱┡c輔助參加,這是對任意參加的規(guī)定。除了任意參加,法國還存在強制參加或稱牽連參加訴訟,“強制參加訴訟”是指第三人由于一方當事人將其牽連進訴訟(最常見的情形是“請求提供保證之訴”),具體可分為三種情形,即“牽連參加訴訟”“請求提供保證”和“請為共同判決宣告之傳喚狀”。其中,第一種情形主要是為了請求法院對該人科以處罰,第三種情形的目的則是請求使已判事由能夠對抗第三人,并且依此使該第三人不得再行提出“第三人取消裁判之異議”。[25]并且,法國的訴訟告知較為特殊,即在特定的情形下,當事人負有必須告知的義務,[26]而非將其作為一種權利對待。

      由此可見,相比德國和日本的訴訟告知,法國的民事訴訟法對此方面的規(guī)定更加體現(xiàn)了職權主義的特征,“法官如認為任何利害關系人參加訴訟對解決爭議實屬必要,得提請各方當事人將這些利害關系人牽連進訴訟”。①見法國《新民事訴訟法典》第332 條第1 款。就此方面而言,不可不謂其與我國依職權追加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參加訴訟之制度尤為相似。

      (四)我國臺灣地區(qū)的訴訟告知

      我國臺灣地區(qū)“訴訟參加”的形態(tài)包括輔助參加、獨立參加和主參加訴訟。在輔助參加中,第三人不具有當事人的地位;主參加中當事人處于原告的地位;至于獨立參加,參加人的地位取決于其是否享有訴訟實施權,若有,則與一造當事人成為共同訴訟人,若無,則居于當事人與輔助參加人之間的地位(學說上稱為“共同輔助參加”)。其中,當事人訴訟告知的作用范圍局限于輔助參加。

      我國臺灣地區(qū)對訴訟告知之程序作了明確規(guī)定,但除此之外,還存在職權通知訴訟制度。職權通知制度的適用范圍并沒有被明確限定,并且也可以對第三人發(fā)生參加效力,但姜世明教授對此提出質疑:“此一條文,系將由當事人主動發(fā)起之訴訟告知,擴大為法院職權告知,以促進紛爭一次性解決……此條文每被學者利用,佐以第三人撤銷之訴制度之設立,而認為判決既判力擴張,訴訟參加效力應擴張理解,但此等看法是否過于跳躍,在學理上卻亦遭到質疑?!盵27]但也有學者認為將第三人撤銷之訴與擴大訴訟告知主體范圍相結合之舉實現(xiàn)了對第三人的程序保障。[28]

      綜上所述,域外立法中當事人訴訟告知立法呈現(xiàn)出各自的特點,筆者認為,其中最大的差異在于兩點:一是訴訟告知的適用范圍和效力問題,其是否可以延伸到共同訴訟參加和主參加的情形,如果延伸到該領域,法院裁判是否可能對參加人發(fā)生既判力或參加效力;二是相比于訴訟告知,是否有必要建立法院職權告知制度,其理論基礎何在,在民事訴訟體制轉型的情況下是否符合我國國情和現(xiàn)實需要,在第三人類型化調整的情形下如何建構當事人訴訟告知。

      三、第三人調整視域下當事人訴訟告知之合理化建構

      (一)第三人的類型化調整

      訴訟告知是一項與第三人制度配套實施的重要制度。在制度沿革史上,訴訟告知卻是與輔助參加緊密結合的,即使在今天,向具有輔助參加利益的第三人為告知也是訴訟告知的典型事例。[29]我國目前的第三人制度以“是否具有獨立的請求權”類型化為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和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然而域外的區(qū)分標準大多是“參加人是否具有獨立的身份和地位”,據此其主要分為主參加(獨立參加)、從參加(輔助參加)和共同訴訟輔助參加。相比主參加,從參加人不具有當事人的地位,而共同參加人的當事人地位比較復雜。

      民事訴訟第三人制度歷來是學術研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其不僅直接關涉訴訟程序中的各方法律關系,還可能對案件爭議的實體結果產生顛覆性的影響。我國的民事訴訟第三人制度從設立之初就飽受爭議,而2012 年《民事訴訟法》修訂中新增的第三人撤銷之訴制度因與其直接掛鉤,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使得訴訟第三人的問題變得更加復雜,撲朔迷離。[30]相比第三人撤銷之訴這樣的事后救濟,多位學者已經主張,應建立起完善的第三人事前或事中救濟制度。①詳見《民事程序法研究》第10 輯“第三人撤銷之訴”專題和第11 輯“第三人撤銷之訴制度與實施”專題。

      張衛(wèi)平教授指出,第三人應不再以有無獨立請求權作為第三人相應訴訟地位的根據,而是直接以是否為獨立當事人的地位為根據予以調整和重構,[31]即將訴訟第三人分為兩大類——“獨立第三人”和“非獨立第三人”。相應的訴訟參加即為“獨立訴訟參加”和“非獨立訴訟參加”。獨立第三人享有當事人的訴訟地位,可行使當事人的訴訟權利。非獨立第三人在其參加的他人訴訟中不具有當事人地位。獨立第三人包括權利主張第三人、損害防止參加第三人以及特殊情形下引入第三人(原被告型第三人)。非獨立第三人即輔助型第三人,與原來第三人制度中的輔助型第三人相同。這樣的制度結構能夠符合第三人參加訴訟的實際需要和目的,與訴訟第三人制度應有的目的、意義或作用保持一致,避免了原有制度結構在實際運行中所帶來的矛盾問題。②這樣的新型分類模式也受到其他學者的贊同。參見閆賓:《民事訴訟第三人制度比較分析》,《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11 年第7 期,第126-129 頁。

      制度的結構調整固然重要,細節(jié)內容也不可忽視。本文對張衛(wèi)平教授對第三人制度所做的調整較為贊同,但應注意的是,該種分類模式似乎遺忘了“共同訴訟式的輔助參加人”。“共同訴訟式的輔助參加人具有雙重地位,它被視為當事人的共同訴訟人……但他又不是真正的共同訴訟人,更不用說主當事人,而只是并且永遠是他所參加的當事人的訴訟輔助人?!盵32]質言之,雖然共同訴訟輔助參加人具有與一般輔助參加人之不同特點(與對方當事人之間受既判力影響),但其本質上不能處分訴訟標的,因而無法掙脫輔助參加人的范疇。故上述的類型化調整之中應當將共同訴訟式的輔助參加人納入“非獨立第三人”之中。在此前提之下,下文將部分采納其他國家和地區(qū)訴訟告知制度的特點與優(yōu)勢,結合調整后第三人制度的基本原理,分析與之配套的制度——訴訟告知在我國的建構與適用。③不以現(xiàn)存第三人制度為基礎之原因在于我國第三人以是否具有“獨立的請求權”為標準本身就存在固有的弊端,學者們對此已爭議良多,且“損害防止型第三人”未被包括入內,致使其范圍亦不周延,倘若以此為基礎建構當事人訴訟告知將造成更加復雜和混亂的局面。

      (二)訴訟告知適用主體和對象

      訴訟主體包括當事人、法院和第三人。就當事人而言,其作為當事人訴訟告知中的告知人,不應受到任何限制,只要其居于本訴原告或者被告的地位,都應當平等地享有訴訟告知的權利。

      有學者認為法院可以依職權進行訴訟告知[33],且法國的操作模式反映了法院進行訴訟告知的制度優(yōu)勢。筆者對此并不贊同。法院作為享有訴訟指揮權的司法機關④法院在民事訴訟中的訴訟義務具體體現(xiàn)為在糾紛解決中所享有的訴訟指揮權。訴訟指揮權作為審判權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國家賦予法院的公權力,而公權力兼具權能與義務的特征。參見吳英旗:《民事訴訟義務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2 年版,第15 頁。,在當事人訴訟告知視域下,不宜直接依職權主動將訴訟告知書送達被告知人,這是出于遵循當事人主義和不告不理原則的需要。在當事人并未意圖通過法院向第三人發(fā)出訴訟告知時,法院應當充分尊重當事人的意愿,不應臆想潛在的矛盾糾紛而不加選擇地將第三人引入訴訟,而應作為訴訟告知書的發(fā)出機關進行形式審查?!胺ㄔ阂缆殭嗤ㄖ谌藚⒓釉V訟,使其協(xié)助一方當事人對抗另一方當事人,無疑在客觀上使雙方當事人的力量對比發(fā)生變化,易造成不公,并有損法院的形象。”[34]法國的操作模式不一定適合我國的國情。我國司法制度中已經存在法院依職權追加第三人之模式,倘若再將其吸納為當事人訴訟告知主體,不免有重復立法和職權過大之嫌。但從另一角度而言,在虛假訴訟、惡意訴訟大量存在的情況下,法院在結合具體案件材料的基礎上,考慮到該案可能侵害第三人合法權益的前提下,也應當適當賦予法院依職權通知損害防止型第三人加入訴訟的機會(內含了法院訴訟告知,但這并不屬于狹義訴訟告知的范疇)。

      至于受告知人,德國將其限定在輔助參加人的范圍,而日本和我國臺灣地區(qū)都允許適用于第三人整體(臺灣地區(qū)當事人訴訟告知因存在法院依職權通知而擴大了適用范圍)。筆者認為,德國限制性做法的實際目的是防止訴訟告知對獨立第三人發(fā)生參加效力。就訴訟法理而言,獨立第三人完全可以作為受告知人享有參加訴訟的機會,其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加入訴訟,剝奪其參加訴訟的機會是違反程序法理的做法,且該獨立第三人本身不受本訴既判力的約束(基于既判力相對性原則),因而其作為被告知人未嘗不可。在我國訴訟告知的建構中,可以將獨立第三人和非獨立第三人均作為訴訟告知的對象。

      值得注意的是,德國通說認可對共同訴訟人的訴訟告知。但筆者認為,雖然賦予當事人此項權利并無不妥,但就狹義當事人訴訟告知之功效而言,對于共同訴訟人并不能產生參加效力,且結合我國法院依職權追加當事人的立法規(guī)定,實在無必要再就共同訴訟人為訴訟告知。

      (三)訴訟告知適用時間

      結合我國新型第三人的類型化特征,有必要對第三人訴訟告知時間作出區(qū)分。就非獨立第三人而言,因為其只是輔助一方當事人參加訴訟,不會承擔民事責任,顯然不具有當事人的訴訟地位。因此,無論其在一審程序還是二審程序中參加訴訟,都不會對其審級利益造成影響,只要訴訟系屬當事人,就可以向非獨立第三人進行告知。

      相比非獨立第三人,獨立第三人在訴訟中都具有當事人的訴訟地位,可能會承受判決的不利后果。因此,需要充分賦予其程序參與的機會,完整地保護其審級利益。我國現(xiàn)行法律規(guī)定中,審前準備程序需要完成的一項工作就是追加當事人。鑒于獨立第三人一旦參加(“提起”)訴訟便具有當事人的地位,因而可以將對獨立第三人的訴訟告知時間規(guī)定在審前準備程序結束之前,這樣一方面與現(xiàn)存的程序進行銜接,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對獨立第三人程序保護不當;不過基于當事人主義和處分原則的考慮,也應當規(guī)定除外事由,即若在審前準備程序結束之后當事人向法院申請訴訟告知,法院在審查后可以允許,且須告知獨立第三人相應的審級利益和程序保護情況,獨立第三人同意參訴之后擬制為本已逾期的訴訟告知因獨立第三人自愿選擇而獲得補正。

      (四)訴訟告知的啟動與審查

      域外通說認為,告知人應當通過法院提出記載有告知理由以及訴訟程度的書面告知書來進行訴訟告知。法院將該告知書送達給被告知人,除此之外,告知書還應當送達給訴訟的對方當事人,目的在于讓對方當事人做好提起異議之準備,但是未送達對方當事人并不影響告知效力的成立。[35]

      法院在審查訴訟告知書狀的時候僅需形式審查,即審查書狀是否完整地列明了被告知人相關信息、訴訟告知理由和訴訟程度。①這是一個學者們爭議的問題,尚無定論。高橋宏志認為法院不對訴訟告知合法性進行深入審查的結果是使得被告知方負責判斷訴訟參加的利益和參加效力及于自身的可能性。這存在立法上的漏洞。不過也有學者持反對意見。[日]高橋宏志著,張衛(wèi)平譯:《重點講義民事訴訟法》,法律出版社2007 年版,第328 頁。這出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是結合前述,就獨立第三人而言,訴訟告知發(fā)生于審前程序,因而法院對現(xiàn)有的證據材料和事實尚無法得出完整、可信的結論,要求其進行實質審查不具有現(xiàn)實可行性;對于非獨立第三人,無論訴訟告知與否,其均不會被判決承擔民事責任,法院采取形式審查的模式不會造成程序不公的結果。二是在處分原則之下,獨立當事人若參加訴訟,且認為訴訟告知要件不足或對訴訟告知效力產生爭議,完全可以在訴訟中加以解決(如德國就規(guī)定有中間裁判制度),此時再由法院根據其提出的事實和材料加以判斷,便捷高效;若無爭議,則默認視為訴訟告知合法。非獨立當事人若參加訴訟,就理論層面而言,不會受到判決約束,因而也不會就訴訟告知合法性問題提出爭議。

      (五)訴訟告知適用效力

      效力問題同樣需要以第三人是否獨立為標準作出區(qū)分。就獨立第三人而言,其雖然可以在接收訴訟告知后依法參加訴訟,但其并非作為本訴的當事人參加訴訟,而是參加之訴的當事人。因此,在獨立第三人參加訴訟的情況下,其應當受到參加之訴既判力的約束。值得注意的是,至于法院如何確定本訴原告與被告之間的法律關系,如何作出本訴判決,與該第三人并無直接利害關系,該獨立第三人不受本訴判決既判力的約束。

      如果獨立第三人沒有參加訴訟,當事人訴訟告知則不會對其產生參加效力。因為獨立第三人并非本訴的當事人,基于既判力相對性原則,自然不受本訴判決約束。如果當事人訴訟告知使獨立第三人作為參加效力的承受者,無疑是間接剝奪了原告型第三人和損害阻止型第三人的起訴資格,因為參加效力最明顯的作用就是效力承擔者不得再就原訴訟判決中的事項提起訴訟或異議,而且一旦讓獨立第三人承擔該效力,則存在變相強制其參加訴訟的嫌疑。這完全類似于飽受爭議和批判的“引入第三人”制度了,嚴重違反了當事人主義和處分原則。

      就非獨立第三人(即輔助型第三人)而言,當事人訴訟告知對其發(fā)生參加效力是學界通說,且并無不妥。但值得注意的是,若非獨立第三人實際實施了訴訟參加的行為,由訴訟告知所產生的參加效力應當退居其次,本訴判決將會對其生效,尤其是對于參加人與對方當事人的關系而言,應當受到既判力的約束。參加效力要解決的問題是,在訴訟告知人與被告知人之間,雖然非獨立第三人參加訴訟是為輔助一方當事人進行訴訟,但在事實層面,其自身并不被判決承擔民事責任,且其在本訴中實施了相關的訴訟行為,因而便不能再就本訴判決的事項中與兩者有關的部分提起異議;就訴訟法理而言,在訴訟告知的前提下,輔助型第三人的合法民事權益并不會受到影響,在告知人與被告知人之間發(fā)生參加效力也是其自愿選擇的結果。

      若非獨立第三人未實際參加訴訟,則通常情況下其與告知人之間發(fā)生參加效力,但參加效的發(fā)生并非是無條件的。大多數觀點認為,參加效力只有在“告知方在前訴中敗訴的原因成為其與被告知方后訴的直接基礎,前訴敗訴是提起后訴的原因”的情形下方可產生。[36]新堂幸司教授認為:由于告知人的訴訟行為影響到被告知人的程序利益和實體利益,法院的裁判對其不產生參加性效力。[37]這樣的觀點不無道理。不過也有學者指出,對產生的參加效力作出嚴密的定型化是很困難的,但基本可以確定的是,告知方與被告知方存在密切的實體關系,被告知方應對告知方提供協(xié)助。[38]

      (六)訴訟告知異議制度

      結合上述可知,對獨立第三人而言,其完全有可能被判決承擔民事責任或被駁回訴訟請求、承擔既判力的風險;對非獨立第三人而言,其可能受到參加效力的影響;對告知人而言、一旦其惡意利用當事人訴訟告知,可能導致訴訟的過分遲延和復雜化、損害被告知人利益;對法院而言,形式化的審查模式可能導致當事人借此實施不良訴訟行為。因此,建立配套的訴訟告知異議制度具有合理性和必要性。

      有權提出異議的主體是案件的當事人以及受告知的第三人,即這些主體認為在訴訟告知不合理的情況下有權向審理案件的法院提出異議。異議理由可以和訴訟告知要件相結合(如認為不存在第三人、獨立第三人參訴時間已屆滿、案件已終結和法院不享有管轄權等等)。提出異議的時間不宜過長,否則可能影響案件的審理期限,筆者認為可以為在收到訴訟告知書的15 日內。提出異議的方式應為書面形式,切實記載異議理由,提出異議表示。法院在受到異議書之后應當結合相關事實材料進行實體審查(對此問題的證明標準不宜過高,疏明即可),認為異議成立的,則裁定撤回訴訟告知,否則應駁回異議。鑒于此事項屬于程序問題,異議人如不服可向上級法院申請復議。復議期間不影響訴訟的繼續(xù)審理。

      四、訴訟告知與相關制度的協(xié)調與銜接

      制度的引入和建構不能脫離具體的國情和現(xiàn)實的立法,訴訟告知亦不例外。積極借鑒域外國家和地區(qū)之立法經驗固然值得肯定,但也不可忽略我國的制度結構和立法框架。因此,只在微觀上厘清訴訟告知的基本理論并加以制度建構還遠遠不夠,要使其完整地融入現(xiàn)有的立法體系之中,就必須探討其與相關制度協(xié)調與銜接的具體路徑??紤]到該制度的適用目的和主體兩個因素,下文將討論范圍限于三個方面:

      (一)當事人訴訟告知與第三人參訴制度的協(xié)調

      前文已述,本文所使用的“訴訟告知”術語僅指狹義上的當事人訴訟告知,從廣義上而言,法院仍可以作為當事人訴訟告知主體。結合我國第三人參訴制度之立法沿革可以發(fā)現(xiàn),作為第三人參訴制度類型化模式之一的“法院依職權通知第三人”在適用過程中必然包含對第三人的權利義務告知和訴訟系屬情況的告知,從這個意義而言,可以認為該模式實質上包含了法院對第三人的訴訟告知,亦即法院作為審判機關的權責本身要求其在依職權通知第三人時必須將本訴的具體情況告知第三人。

      在此前提下,從理論上而言,當事人訴訟告知的建構會成為新型第三人參訴制度的組成部分(詳見圖1),相較以往的“兩模式”,這樣一種“三模式”結構具備三個優(yōu)勢:首先,其現(xiàn)實地考慮到了第三人申請參加的來源問題,司法實踐中第三人往往并不知曉訴訟的開始與結束,因而無法申請參加本訴,而當事人訴訟告知正好可以補足第三人知曉訴訟之可能,使其更有機會行使自身的選擇權,這是事實層面的協(xié)助;其次,訴訟當事人作為民事訴訟主體,享有廣泛的訴訟權利,告知權屬于其應有之義,這不僅是對當事人主義的尊重,也是誠實信用原則的正面實現(xiàn):鼓勵當事人善意告知第三人,既維護了當事人與第三人的合法權益,也有助于防止多次訴訟、浪費寶貴的司法資源,這是對訴訟理論和原則的落實;最后,當事人訴訟告知還與法院訴訟告知相互區(qū)隔、相互協(xié)調:在法院并未依職權通知第三人的情況下,當事人如認為本訴判決將可能對第三人發(fā)生效力、有必要告知第三人時,可以主動進行訴訟告知,以共同發(fā)揮告知功效,切實維護第三人合法權益,這是權利與權力對等的要求。

      圖1

      (二)當事人訴訟告知與第三人撤銷之訴的銜接

      理論上而言,完整的程序保障包括事前、事中和事后三個部分。在上述前提下,如果認為作為第三人參訴制度組成部分的當事人訴訟告知屬于事前或事中保障,則第三人撤銷之訴屬于事后保障,其直接目的是救濟因客觀原因未能參加原訴之第三人的合法權益,究其本質,該制度的最終目的是維護實體公正,防止第三人受到不法侵害(尤其在惡意訴訟、訴訟欺詐等情況下)。但是,在追求實質公正之路上,也應注意到雖然“司法的運作是國家必須為公民提供的資源,也是社會為了維護正義所必須支出的成本”[39],但也不應隨意地增加納稅人的額外負擔。因此,在權益救濟的路徑選擇中,不應不假思索地為受害人提供完整無缺的三位一體程序保障(事前、事中和事后),而應當在進行利益衡量之前提下,對部分制度之適用范圍進行有條件地限縮,以防止惡意當事人濫用訴訟權利、造成司法資源浪費的不良后果。

      我國現(xiàn)行《民事訴訟法》第56 條第3 款對第三人撤銷之訴進行了規(guī)定。需要明確的是,該制度的適用條件之一是“(第三人)因不能歸責于本人的事由未參加訴訟”。我們簡稱為客觀事由,對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司法解釋》)第295 條作出了具體規(guī)定。而司法實踐中,對該客觀事由進行證明向來是一個難題,《司法解釋》規(guī)定的“申請參加未獲準許的;知道訴訟,但因客觀原因無法參加的”兩種情形比較容易證明(前者如法院的通知書,后者如疫情原因),而“不知道訴訟而未參加的”作為消極事項,從證明的可能性來看,主張該事項存在的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原告不需要承擔證明責任,而應該由否認該事項存在的被告提出相反的證據否認該事項的存在。但由于對第三人是否“知道訴訟”的證明沒有制度保障,造成了司法實踐的隨意性和混亂?!胺ㄔ簩Φ谌耸欠瘛涝V訟’的判斷依據完全是無意中獲?。ㄈ缱鳛楸驹V的證人參加了訴訟),第三人的程序利益難以保障。也有一些法院對第三人是否‘知道訴訟’采取被告提供相反證據或自身依職權調查的方式,沒有相反證據則不認定第三人‘知道訴訟’。”[40]由此可見,當事人訴訟告知的缺失最終造成了事前保障與事后保障的錯位與脫節(jié)。

      對第三人撤銷之訴制度,王福華教授曾如此評價:“在深層理念上我們仍可以將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制度解讀為向案外第三人提供事后程序保障的一種手段,是彌補他們沒有參與程序的一種措施。……第三人撤銷之訴的意義,既在于向第三人提供事后的程序保障,也在于對事前保障所形成的倒逼機制。”[41]建構當事人訴訟告知制度無疑是突破“不知道訴訟而未參加”證明困境的有效幫手。從二者適配的角度,可以認為當事人訴訟告知與第三人撤銷之訴是補足關系,即前者沒有實現(xiàn)(法院也未通知)之時,第三人不知訴訟存在,則可以提起第三人撤銷之訴;反之,當事人進行了訴訟告知(上文已述,該訴訟告知由法院形式審查后發(fā)出,當然也應當告知第三人作出是否參訴的決定所對應的后果)則意味著在無其他客觀原因時,該第三人的撤銷之訴資格消滅(視為主觀放棄)。當事人訴訟告知由法院發(fā)出的意義有兩點:一是讓法院知曉當事人預備進行訴訟告知,有助于審理法官對訴訟情況作出判斷(如可能需訴訟中止);二是法院送達后第三人簽署的送達回證,可以作為之后第三人撤銷之訴的證據使用,證明該第三人明確知曉訴訟存在的事實。

      (三)當事人訴訟告知與訴訟代理制度的銜接

      在德國這樣實施強制律師代理制度的國家,由當事人(及其代理律師)進行訴訟告知自然無需擔心當事人的個人能力問題,即便當事人不熟悉法律知識和訴訟操作,也完全可以借助其代理律師完成訴訟告知。而其他的諸如日本、法國和我國臺灣地區(qū)等未完全實施強制代理制度的國家和地區(qū),也同樣建構了當事人訴訟告知制度,主要原因有三:首先,當事人訴訟告知主要系告知第三人訴訟系屬的情況,并不存在較大的事實證明和法律適用問題,對當事人的知識水平和訴訟技巧要求較低;其次,涉及第三人的訴訟往往可能涉及訴訟主體數量較多,案件復雜程度較高,當事人自身難以面對各種訴訟情況,因而委托了代理律師幫助其處理訴訟事務;最后,域外部分法院專門設計了當事人訴訟告知書的表格樣式,除告知人、被告知人等因素存在變量外,其他內容屬于固定模板,大大降低了當事人進行訴訟告知的難度。

      由上文可知,當事人訴訟告知操作簡單,不具有較高難度。對于沒有委托代理律師的當事人,如果其意圖進行訴訟告知,法院可以借鑒域外經驗,向當事人發(fā)放當事人訴訟告知書表格,讓其填寫必要內容再進行形式審查,并且法院如認為確有必要告知第三人,還可依職權通知(告知)第三人,同樣可以達到告知效果;對于委托了代理律師的當事人,可以根據當事人的意愿由代理律師幫助當事人完成訴訟告知,且律師在了解到案件可能與第三人存在利害關系時,應當主動與當事人聯(lián)系,詢問其訴訟告知意愿。由此可見,由當事人或其代理律師實施訴訟告知在理論上而言符合我國國情,具備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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